这个马甲怎么就脱不掉了呢……
炎客纳闷地想。
现在他正和送葬人一起走在罗德岛的甲板上，或者说，和一个散发着强大寒气和甜味的移动蛋糕冰柜走在一起。这话可不是虚的。从可露希尔那里出来之后的送葬人，手里提着的甜品袋子少说也有七八个，有的是让可露希尔帮忙严密封起来的，有的就是从冰柜里连盒取出来，随便地丢在一个袋子里。炎客猜测不同的形式可能表明了天使吃掉这些甜品的顺序。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分量的甜品总会在三天内被送葬人全部解决——拉特兰人都是天生的甜品焚化炉，这句话已经被反复证明过了。
“需要我帮你提几个吗？”他垂下头，看到送葬人用曲起的小指很勉强地勾着一只粉红色带蝴蝶结的纸袋。那袋子漂亮却又脆弱，随着他行进的脚步一摇一晃，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他颤抖的指节间摔落。
“不用了。我的目的地不远。”
“员工宿舍？”眼看着去往下层甲板的电梯就在眼前了。
“不，训练室。”
他两手都挂满了袋子，走到了电梯面前，却连下行键的按钮都按不了。炎客原本是要去往上层温室的，看他这副样子，只能顺手帮他也按了个下行。
最后是上行的电梯先到了。电梯刚刚落定，铁门将开未开的时候，炎客的右眼忽然猛地跳了一下。
右眼跳灾……嗯？
刀术师引以为傲的战斗直觉也在此时拉响了警铃。伴随着电梯门无声地滑开，炎客，猝不及防地，就和六双闪闪发光的贼眼来了个对对碰，定睛一看才发现全都是熟人：华法琳，嘉维尔，锡兰，末药，苏苏洛，调香师。医疗部腐女天团半数在此。也亏得她们几个都是身材苗条的女孩，竟然能全部挤在罗德岛的破电梯里，而不引起超载警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没等炎客作出什么反应，电梯里的腐女六人团忽然集体发出了尖叫。离门靠得最近的华法琳更是二话不说地向电梯按钮伸出手，看样子是要紧急关门。
担心超载？炎客瞥了一眼门旁的电子显示牌。那上面跳动的白色箭头已经熄灭了，这表示女孩们的目的地就是这一层甲板。
“怎么回事？”他猛地一拍上行按钮，刚被华法琳按得缩回一半的电梯门又猛地向两边弹开来。
“呃……超载！”华法琳已经在拼命敲去往上一层的按钮了。无奈炎客现在一巴掌拍在外面的上行键上。罗德岛电梯的这套中心程序准是让送葬人处理过，优先级先外后内，死板得令人拍案叫绝。一时间电梯六女士和门外一壮士面面相觑，场面颇有几分滑稽。
下行的电梯刚好也在这时候到了。送葬人皱着眉头向这边看了一眼，却是先确认了电子显示牌运作正常，再注意到门内瑟瑟发抖的六位医疗部干员。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将那个摇摇欲坠的粉红纸袋勾得更紧了一些，走进下行电梯离开了。
“现在可以出来了吗？”炎客无可奈何地放开了按在显示牌上的手掌，向后退开一步。经过长时间的拉锯战，之前被华法琳拍出的那一串上行按钮已经失效，现在的电梯只能这么不上不下地悬停着。
腐女六人组互相对了个眼神，由嘉维尔领头，一个接着一个的从电梯里钻了出来，在炎客的对面站成歪歪斜斜的一排。
就在这个时候，炎客想起了一件事：他今天来找可露希尔本来就是为了坦白“教条力场”这个马甲的。但是现在，有一大群罗德岛里区论坛的写手画手就在他面前，这不是千载难逢的脱马甲好机会吗？
“等一下，我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
腐女六人团发出了出奇一致的小鼻音：“嗯？”
“其实我就是‘教条力场’。”
“嗯。”
这就完了？炎客心想。
对完这句话之后他们中间就陷入了长达一分零三秒……好吧或许没那么精确的一段交流真空期。腐女六人团纹丝未动，神情如老僧入定，其中某几人的表现更是让炎客隐隐地心虚起来：莫非他的马甲早就被看穿了？她们几人可都是在自己那个征集告白方案的水贴里留过名的。
终于，见多识广的血魔女士第一个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说得太快了我好像没听清。”
嘁，原来是反射弧太长。
“我就是‘教条力场’，罗德岛里区论坛里写《员工宿舍不是法外之地》的那个。”
“诶诶诶诶诶诶！”
“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今天不是愚人节吧？苏苏洛你快查一下。”
“不是，真的不是。莱娜姐你能不能扶我一下我有点室上速……”
“喂喂，别满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好么？你这听起来就像在说‘今天食堂供应猪肘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曾经有一个说法是，一个吵闹的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那么现在，炎客的眼前足足有三千只鸭子在无头乱窜，并持续不断地发出尖叫。好吧，好吧，他想要的效果是达到了，可他现在不仅没有丝毫成就感，甚至头痛欲裂。又过了长达四分五十五秒的交流真空期，女孩们七嘴八舌的意见和抱怨才终于合成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炎客索性直接打开手机，将他在罗德岛里区论坛的后台个人界面给她们看。
“我一直以为你是闪灵！不对，你怎么能在论坛发帖的？”嘉维尔嚷嚷，“白面鸮的系统应该早就把你筛出去了吧？”
“对呀。而且你……写你自己的同人文？”锡兰说。
调香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试图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却没能成功，只能一边顺着心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你……是不是，因为我，那幅，同人图……”
此言一出，她的五个队友立刻将集火的目标对准了她：“什么同人图？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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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的过程是复杂的，解释的结果是令人信服且皆大欢喜的。
“我觉得我在做梦……”锡兰一脸梦幻地拨弄着自己的鬓发，把它无意识地卷了一遍又一遍，“你们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对啊……”末药托着脸回答她。
“现实比小说还要戏剧化……”苏苏洛接上她的腔。
“我之前一直错得太离谱了，真情实感地磕rps cp怎么会遭报应呢……”华法琳心有余悸地揉着胸口，觉得自己刚刚受的刺激比生命前两百年加起来还要大，“明明是会受到上天祝福的。”
“我cp真的是真的！比真金还真！”已经近乎神志不清的嘉维尔忽然高喊一声。
“你们……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说实话，单看这群女孩一开始的表现，炎客还以为她们会当场昏过去。但他还是太小看这群医疗部出身的腐女的基本职业素养了。眼看着几个两眼翻白神情迷离的女孩互相搭了把手，熟练地探脉、拍背、调整呼吸，没过一会儿就个个容光焕发……除了眼神还是飘忽得厉害。
“你不懂，这就是梦想照进现实的感觉。”嘉维尔扫了她一眼，忽然再次放声高喊，“‘教条力场’就一写同人文的他懂个屁的炎葬！”
“你还是适可而止吧。”调香师拍了拍她的肩膀。
幸好此时罗德岛停泊的位置距离龙门还有很远一段物理距离，四面都是空空旷旷的荒漠。嘉维尔的这点声音传出去根本毫无影响。
锡兰大小姐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注意力开始转向了其他的方面：“好吧……这件事，还有谁知道的。闪灵，夜莺，还有呢？”
“莫斯提马，但她只知道我在现实中追求送葬人。”
“其实本来我们是要去采购中心找可露希尔姐的。”末药说，“她在论坛里发帖说，自己拍到了炎葬cp亲密的照片。我们几个都是觉得论坛上发的图片太模糊，一起上来找她看原件的。但是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都磕到真的了谁还需要照片啊！”华法琳不顾身高差距，跳起来作势要去勾炎客的肩膀，“偷偷写一篇自己和男友的同人文，真有你的！说吧，准备什么时候告白？我们去和可露希尔说一声，帮你出个世界第一的同人本怎么样？”
“怎么能说是同人呢？人家写的就是现实好吧，现实！”嘉维尔夹住了他另一边的胳膊，大有当初炎客不配合治疗时，医疗部上下全面出动绑他做检查的风采。炎客被她们推得不断前行，脚步时不时踉跄几下，耳边全是女孩们的叽叽喳喳。吵闹，但也暖心。
所以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告白，我打算选在圣诞节宴会的时候。”
“圣诞节宴会，我们有这个计划吗？”苏苏洛走在他的背后，疑惑地问。
“哎呀管他，今天开始就有了！”不愧是罗德岛元老中的元老。华法琳大手一挥，只觉得胸中有满腔的豪气：“不就是圣诞宴会吗？我去和凯尔希谈一谈就行了。敢阻挡我cp HE，的，就算是整合运动全家都来了，我们也能把它统统打回去！对不对？”
“对！”腐女六人组齐声欢呼。
你们真的还记得自己其实是医疗干员吗……炎客无奈地想着，停在唇角的笑容却扩大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