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赵云澜醒的有点晚,沈巍帮他洗漱,端了早饭给他,赵云澜腻腻呼呼地吃完这顿早饭,英勇就义般的一耸肩抖掉了披着的睡衣。

  “来吧宝贝儿。”

  沈巍把餐盘放在一边,先去洗了手,回来小心翼翼的给赵云澜拆绷带换药。

  预想了伤口血痂糊在纱布上的景象多少次,撕掉的时候该怎么疼还是怎么疼。

  赵云澜咬着牙,就怕自己疼出声来再让沈巍难受。

  可是沈巍看着他忍着不出声,其实更难受。

  长痛不如短痛,沈巍下手很快,速度换了药将纱布重新缠上。

  伤口已经小了很多,看着这个速度,当天晚上那次换药大约表面的皮肉就能长全,这多亏了赵云澜体内仅存的那一丝昆仑神力此时此刻奋战在第一线,拼了命的堵住了这个身体的体表伤口。

  然而外边儿看着好了,里边儿其实还远。

  带着怨毒的鬼爪抓穿肩膀,又何止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里边的血肉组织、穴位经络,都需要缓缓将养、慢慢生发。

  而这血肉重新长出之后,其实只是第一步。

  比较麻烦的是,重新生长的经络血肉,需要重新经历昆仑神力冲刷,让这部分新零件,和身体上的其他部分功能兼容。

  而这个过程不仅漫长而且痛苦,前后大概要超过一个月的时间。

  沈巍简直自责的不行,换完纱布眼圈都红了。

  赵云澜看不下去,右手手指捏住沈巍的下巴,引导他稍稍抬头,“小巍,你早上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

  沈巍一心只想着赵云澜的伤,根本想不起自己忘了什么。

  赵云澜微微弯腰,抬手摘掉沈巍鼻梁上架着的那个并没有什么用的眼镜,低头带着一嘴的早饭味儿就亲了上去。

  沈巍不敢动,更不敢换姿势或挣扎,怕赵云澜使力,再扯到伤口。

  赵云澜右手虚虚抬着沈巍下巴,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交换了一个温情的早安吻。

  一吻毕,赵云澜舔舔唇,“这才叫做起床了吗!”说着蹦跶下床,要开启嘚瑟模式。

  沈巍伸手扶住,略有些强硬的把人按回床上坐好,“还有伤呢。”

  赵云澜和沈巍对视半晌,最终败下阵来,在沈巍通红的眼圈攻势下,认输的钻回了被子。

  沈巍给他掖好被角,坐上另一半的床,安安静静靠坐在床头,也没再去取被赵云澜丢到另一侧床头柜上的眼镜,从自己这边的床头柜随手捞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满室静寂,细细侧耳能听见的,只有赵云澜清浅规律的呼吸声,和沈巍时不时、轻轻地翻动书页的声音。

  大庆站在玻璃外边儿望了一眼,看着沈巍手里的高三地理简直要给斩魂使磕一个。

  厉害了我的斩魂使大人,敢情您是仗着您自己个儿参加过高考,就时隔多年重新翻书现教面面?敢问您当初考了多少分进的龙城大学?

  其实斩魂使当初的成绩并不十分突出,至少并不是龙城的前三甲。

  但是斩魂使当初……其实并未发挥全部水平,因为彼时斩魂使混迹人间几千年,已经学会了隐其锋芒——藏拙。

  对,你没理解错,就是披上羊皮的那种,藏拙。

  于是沈老师在入学后的整个求学生涯之中,除了头两次随测发挥不稳定,综合大小科目,统共不小心拿了两次第一四次第二六次第三,此后到毕业之前一直特别稳定在每一科的第四第五名的水准。

  原因是前五有奖学金,还有别的福利和推荐。

  沈老师觉得自己藏拙藏得非常巧妙,可惜斩魂使毕竟是第一次读大学,在这方面毕竟没有那些带了无数届学生们的老教授有经验,大三的时候,沈巍一开学就被本校当时生物工程泰斗级人物点了名,要他提前跟着做研究。

  斩魂使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看穿的。

  直到他也留校任教,带了几批学生,在某一天他窝在办公室,看着夕阳下的操场上奔跑的学生们,不由得回首自己读大学的青葱岁月,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

  这何止是马脚,简直就是一整匹马。

  这个世界上有全才不假,但是无论什么人才,什么全才,总不至于如此。

  他太稳了,稳得也太精确。

  事出反常,必有妖。

  都不用说那些带了几十年学生的老教授,单说只带了几届学生的他,如今要是遇见个这么玩儿的,都分分钟能猜出这是个犯了中二病想藏拙的天才。

  当然活了几千年的鬼王拒绝承认自己是个中二病患者。

  这世上的人,知晓自己的本事并不是很难,但是要知晓自己的本事、熟悉同级其他所有竞争对手的水平,并且能稳定的在其中找到平衡点,还一次失手都没有——斩魂使本质上实在是太过争强好胜,靠不了爹妈人脉的孤苦伶仃的的状态又让他确实需要这些资源,以至于他一次都没有掉出过前五,每次都在第四第五来回晃,连续近两年从无失手。

  回想过往,斩魂使惊觉自己给各位老师教授提供了多少娱乐,简直整个鬼都不好了。

  不过……

  到底也是这些教授一直保持着惜才之情,没有戳穿他的小把戏,反而是处处照顾提拔,才叫他短短数年就接了退休的老师的班,挑起了龙城大学生物工程研究的大梁。

  也因为他崭露头角实在是太早,从本科到硕士到博士再到进入龙城博士后科研站,一路顺遂,步步都有赏识他的老教授尽心竭力牵线搭桥,对他可谓是苦心栽培,比对亲儿子都上心。

  而他毕业前就被定了留校任教,两次评职称毫无阻碍,一步到位,从上了大学得遇名师,一个坎儿都没有遇到,如此顺风顺水的成为了整个龙城,乃至全国生物工程最年轻有为的教授,经老教授推荐,在国家相关职称和岗位上也是一路绿灯——老先生不愧为国内本专业泰山北斗级的人物,现在的重要岗位上大半是他的学生或是他故旧的学生甚至是学生的学生,他要罩谁,还真就没谁愿意反对——何况沈教授声名在外,自身技术也硬的过分了,一样的科研项目,和几位师兄同步研究,沈教授就能做到快人家将近一倍的速度出成果。

  诸位师兄不得不服。

  当然了,师兄们不会知道,这是因为这位天赋点数开挂的千年老鬼,他直接扎在了实验的海洋之中,彻底屏蔽了身为一个正常人类应该有的吃饭和睡眠功能。

  而沈老师自此不知被打开了什么鬼畜的开关,就此踏上了基本不睡觉的不归路。

  对,就是那个“白天教学搞实验,白天搞不完晚上继续,特调处点香就去忙活一宿,特调处不点香也没实验的时候去看赵云澜。”这种简直能要人命的全年无休的生活节奏,沈教授一过数年,直到去年终于和赵云澜光明正大的谈了一场恋爱,还经历了大封破碎、鬼面自爆、沈巍自尽、鬼族归入轮回等一系列的破事儿,终于有了人天天搂着他强制睡觉了。

  以至于沈教授发现自己抱着赵云澜简直能秒睡,丝毫没有很久不睡觉的失眠或是其他不适症状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压着排山倒海般的震惊感的。

  可是他对此的反应,也不过是叫大庆去给买个饭,他自己安安静静的守着赵云澜,看他沉眠,等他醒来。

  从前许多年,沈巍在人间蹲守,从来不曾觉得睡觉是什么必要或者重要的事情,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出几个成果报答老师,或是去看看睡着的赵云澜。

  可是,打从和赵云澜在一起之后,他忽然觉得,能够怀抱着挚爱入睡、看着挚爱醒来,是一件让人感觉多么雀跃的事情。

  愿每天睁眼就能看见赵云澜的日子,永远都不要结束。

  虽然睡得不情愿,但是身体毕竟大伤元气,晚上的时候赵云澜醒来的时候,是被透过门缝的饭香给勾醒的。

  哎这香味儿,小巍肯定炖了椰子鸡!

  赵云澜抱着被子坐起来,试着动动左肩。

  里边错乱的经络还是疼,但是表面已经没什么痛感。

  虽然是法力几乎丢光,但是这身体自我修复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他想了想,干脆自己把那一堆已经丧失作用的绷带给撕了,照着镜子用酒精棉擦干净已经愈合的表层皮肤,看着前后两个大血痂啧了一声,套好睡衣推门出去。

  赵云澜顺手去叼了牙刷才溜达出来优哉游哉的围观自家大美人做饭,果然他毫不意外的看到沈巍在厨房里忙活,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面面居然也在里边忙活。

  赵云澜一激动,差点没一口把牙刷咬断。

  ……

  赵云澜看着面面在沈巍指导下,耍着手中一把菜刀将水豆腐切成极薄的片,再改刀成极细的丝,下了盛着高汤的大白胎青花骨瓷汤碗,竹筷子轻轻一拨便散成一团云雾。他忽然觉得这哥俩要是早几千年就这么相亲相爱一致对敌消灭人类了,可能这华夏大地上,不用他折腾断什么天柱,也早都没有人类什么事儿了。

  妈的这简直见了鬼的学习能力。

  斩魂使伴生斩魂刀,天生是用刀的行家,这也就算了;可是面面你不是用斧子的吗?你的画风不是应该走李逵许褚鲁智深那一挂的才对吗?搞什么文思豆腐真的专业对口?

  赵云澜目瞪口呆的叼着牙刷围观里边哥俩神一样的做着下一道菜,直到沈巍端着鸡汤一个回头看到他又光着脚站在客厅地板上,赵云澜顺着他视线看去发现被抓包十分心虚,要张嘴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结果一张嘴,牙刷带着泡沫,直接躺到了地板上。

  ……

  怎么感觉更心虚了。

  最终赵云澜还是顺利吃上了饭。

  他觉得面面照着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大概他和沈巍应该尽早考虑面面以后的终身问题了。

  这要是进了大学,还不得被狂蜂浪蝶淹没。

  感觉学校里保不齐都会为了追他发生械斗事件。

  虽然以世界BOSS的战斗力来看,不存在不能全身而退的问题,但是……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毕竟沈巍还是那儿的教授,总还是有些威慑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