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受伤了,那么严重的伤,樱井原本想带他去医院。但是这家伙很固执,不肯去医院——他说要回禅院家,自己包扎。

  樱井严重怀疑,禅院甚尔不肯去医院,可能是不想付医药费;他知道樱井肯定不会给他垫付医药费的。

  而唯一有可能帮他垫付医药费的孔时雨,因为害怕禅院甚尔找他清算,已经提前跑了。

  樱井只好带着重伤的禅院甚尔,以及没受伤的夏油杰一起回去。

  夏日的夜里也闷热得厉害,樱井进屋赤脚踩着木质地板,抬起一只胳膊把自己的头发捞起来——然后她就看见了坐在矮桌面前,面色黑沉的禅院直哉。

  樱井突然想起来:她接到孔时雨短信出门的时候,禅院直哉说他去楼上洗个澡。

  她走得急,也没来得及和禅院直哉说一声。

  听到脚步声,禅院直哉扭过头看向樱井。年轻的少女正不急不缓的抬手把头发挽起来,露出一截修长而白皙的脖颈。

  他少有见樱井这样露出脖颈的时候,她裙子的圆领因为这个动作而跟着陷下去,锁骨耸起,冷白色皮肤上蔓延开热气熏染的红。

  然后夏油杰就从樱井身后走出来,还牵着樱井的裙角。

  禅院直哉‘啧’了一声,刚要说些什么;禅院甚尔也走了出来——直哉看见甚尔,舌头在嘴巴里僵住,垃圾话打了个转,变成一句:“你怎么在这?”

  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关进训练室里出不来的时候,自己亲爹花了大价钱请禅院甚尔陪樱井睡觉。

  当然,只是单纯的陪/睡而已。

  禅院甚尔没有回答直哉,准确的说,他甚至都没有搭理直哉。

  他捂着还在渗血的脖子,赤脚走上地板的时候,在干净的木地板上留下一连串模糊的血印。

  禅院甚尔:“我去楼上洗个澡,医疗箱还在你房间里?”

  樱井:“在抽屉里。你洗完澡再去拿,不要把我房间弄脏了。”

  甚尔回头瞥了她一眼,年轻的家主正拉着夏油杰在矮桌前坐下,叮嘱着什么——他确信樱井还在生气,所以说话时也故意不看自己。

  她生气自己搞得那么狼狈,还差点丢了命。

  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禅院甚尔第一次遇到那么在乎自己性命的人,他亲爹亲妈大概都没有樱井对自己的小命那么上心。

  到楼上浴室里洗了澡,禅院甚尔用樱井的沐浴露,香波,和浴盐。他洗完从浴缸里出来,嗅了下自己胳膊,上面散发出淡淡的,和樱井身上一样,带着点浅薄甜味儿的茉莉花香味。

  楼下。

  夏油杰被樱井塞了本书,是关于咒术界目前已知咒灵的记载。

  她一只手忙着盘头发,另外一只手在裙子口袋里摸出一条橡皮筋:“你多看看,没有坏处的。”

  夏油杰:“那我什么时候能继续吃咒灵了?”

  樱井扎头发的动作一顿。她的头发柔软顺滑,一个走神的功夫,大半发丝顺着缺口落下去,铺散在冷白色修长的脖颈上。

  坐在隔壁的直哉嗤笑,声音透着嘲讽。不过因为樱井在,他怕被揍,所以没有说话。

  楼上还有个禅院甚尔呢。万一樱井叫禅院甚尔揍他怎么办?

  直哉不知道甚尔听不听樱井的。不过他也没有见过甚尔对禅院家的其他人那么和气说话的时候……这是不是说明,甚尔和樱井关系不错?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怎么就关系不错了?

  直哉越想越觉得烦,越烦越看对面的夏油杰不顺眼:这家伙又不姓禅院,凭什么跟着樱井学习?

  还不如甚尔呢。

  头发散了。樱井懒得重新去扎,她放下胳膊,有点疑惑:“咒灵味道很难吃啊,小杰吃那个不难受吗?”

  夏油杰怔住。

  他有点慌张——然后开始回忆:我和姐姐说过咒灵的味道吗?

  夏油杰记得他没有说过,连夜蛾老师都不知道啊。姐姐怎么就知道了呢?

  他不想让樱井知道这种事情的。

  “我……”

  小少年支吾着,竭尽全力的想要找借口:“我想快点变成厉害的咒术师。等到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时,我也能帮到姐姐。”

  禅院直哉在对面开嘲讽:“你还想给我姑姑帮忙?赶紧洗洗睡吧,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樱井从桌上挑了个不甜的苹果塞进他嘴里,强迫直哉把嘴闭上。

  她温和的摸了摸夏油杰发顶,道:“不用着急。大人的事情大人会自己解决,如果连这点事情都需要小孩子来帮忙的话,那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大人。”

  这是樱井从坂田银时身上学到的。

  有时候坂田银时拿着刀出门,回来的时候带有伤,带有血。黑发黑瞳的少女神明好奇:“你出去打架了吗?”

  银卷发的年轻武士脱了上衣,自顾自给自己包扎伤口,答非所问:“今天晚饭可以吃点土豆以外的东西吗?阿银我啊已经快要变成土豆了唉!”

  樱井:“因为你给我留的钱只能买到土豆。”

  坂田银时哀怨的看向她:“花,你知不知道在我们人类世界里,长得好看呢是可以当饭吃的。去撒娇啊!就像这样——”

  他捧着脸,娇羞的拉长尾调:“大哥哥~人家今天没有带钱嘛!可以下次再付钱……”

  樱井把土豆砸到坂田银时头上:“啊,手滑了。”

  银卷发的武士把自己脑袋从地板里□□,嚷嚷:“明明就是故意的吧?你这是谋杀亲父啊你知道吗?!”

  他凭借自己不要脸的下限成功带偏话题,从未对樱井提起过那些不死心追来的杀手,那些尚未被清理完的天人。

  樱井没有养学生的经验。她只能从银时身上学——角色卡不能说那么无下限的话,所以樱井换了更缓和的话题。

  她道:“而且我是最强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倚依靠我——我会帮你解决。”

  少女的手掌并不宽厚,而是修长冰冷的。但她说出这句话时,眸光灼灼,远胜月色。夏油杰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自己应该信她——连带着突然换了老师,还被禁止吞食咒灵的不安,都消去许多。

  只有禅院直哉脸色很难看。

  他觉得樱井越发的过分了,眉毛一挑,压不住火气,阴阳怪气道:“姑姑,他可不姓禅院。”

  樱井偏过头,金灿灿的长卷发在直哉眼前晃过去,她妍丽的脸上一片茫然:“你怎么还在这?”

  禅院直哉张了张嘴,又闭上。他蹭的站起来,气恼的踩着地板出去——才走了两步,楼上传来沙哑懒散的男声:“再用力踩一脚,我就把你扔出去。”

  走出去和被扔出去当然是两回事。

  直哉抬起头,就看见甚尔站在二楼栏杆边缘,正在擦头发。他神色也懒洋洋的,眼眸微垂,黑色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额头和脸颊侧。

  像一只刚洗完澡,慢吞吞舒展四肢的矫健黑豹,浑身都散出危险又迷人的气息。

  直哉僵硬着脖子,放轻脚步出去。

  甚尔嗤笑一声,身体向外靠着栏杆:“家主大人,你这样可镇不住他。”

  甚尔是指樱井对直哉的态度——樱井不看他,冷淡道:“至少直哉君不会突然被咒灵削掉半边脖子,给我平添麻烦。”

  甚尔舌头抵着牙关,觉得有点棘手:怎么还在生气呢?

  难搞。

  他讨厌禅院家的人,也讨厌樱井说要把自己当成基石。但是甚尔分得很清楚:樱井和禅院家是两回事。

  夏油杰警惕的看着禅院甚尔,像一只警觉的猫。

  禅院甚尔居高临下的看过去,和夏油杰暗紫色的,像是婉转开着紫罗兰似的眸子对上。他眉骨高耸,挑衅一般:“晚上我睡你房间?”

  夏油杰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茫然又错愕。

  樱井终于抬头看向禅院甚尔,他只披着外衣,胸腹间滚落水珠,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盛有白炽灯明亮的一点。

  她催促山田心子:截图。

  山田心子一边截图,一边嘟囔:你说过这款不是你的理想型……

  樱井:他好看。我喜欢好看的。

  山田心子:肤浅!

  樱井笑了一下:都说了我是三流神明。

  当然很肤浅啊。

  樱井按了下夏油杰的脑袋,没有用力,提醒他:“看书,不用管他。”

  她站起来,走上楼梯——和禅院甚尔隔着一段距离,禅院甚尔轻笑:“怎么,那个家伙也是你的‘基石’?”

  除此之外,禅院甚尔想不到樱井还有什么理由,能把一个根本不姓禅院的孩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唯一的理由大概就是这个孩子对樱井来说很重要。

  首先就能排除私生子这个选项了,年纪对不上。

  樱井自己才十七岁,去哪蹦出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联想到樱井的性格,甚尔瞬间便猜到:夏油杰可能和自己一样,是樱井规划之中,非常重要的‘基石’。

  樱井:“小杰要比甚尔君省心多了啊,至少不会给我添麻烦。”

  她视线冷冷的,掠过甚尔袒/露的胸腹,上面的伤口血迹都已经被冲洗干净,泛着苍白。樱井越过甚尔:“进来,包扎伤口。”

  她说话很少有带着戾气,或者负面情绪。即使谁都能察觉出年轻家主的不高兴了,她语气也总是温和的。

  甚尔勾起嘴角,向着楼下看书的小孩笑了一下,转身跟着樱井进屋。他转身的时候,能感觉到夏油杰的目光灼灼黏在自己后背,不回头也知道,对方必然是恼怒愤恨。

  樱井打开医疗箱,找出绷带,和各种外敷的药;不用她开口,禅院甚尔便乖乖走到樱井身边坐下,略微垂着头,没完全擦干的黑色发梢滚落几滴水珠,在樱井的裙子上面晕开水痕。

  她半蹲下来帮甚尔上药,动作娴熟。即使俯身要将绷带绕过甚尔肩背时,樱井也不曾脸红,她的心跳声很稳,呼吸掠过甚尔胸口。

  凑近的时候,甚尔闻到樱井身上浅淡的,带着点甜味儿的茉莉花香气。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然后樱井的脸颊贴在了甚尔胸口。

  她的脸颊也是冰冰凉凉的,隔着一层绷带,呼吸声和年轻男人的心跳声纠缠在一起。甚尔的心跳声比平时快了一拍。

  他两只胳膊撑着身体,黑黝黝的眸子低垂,只看见樱井金色的发顶,往下是密密的眼睫,雪白色的耳尖:她没有脸红,连心跳声也不变。

  禅院甚尔心底莫名烦躁起来,有着不甘心,觉得好像在某些地方被樱井比了下去。

  樱井将绕到禅院甚尔背后的绷带打好结,便站了起来:“包扎好了,这两天先别接任务。”

  停了两秒,她复又补充:“非要接,就接点普通人的任务。”

  天与咒缚的身体那般可怕,只要不是对上咒灵,术师——哪怕带着伤,对付普通人也够了。

  禅院甚尔仰着头看她,并不说话,眼里透出打量。灯光将他的脸照得格外清晰,包括嘴角那道细长的疤痕。

  樱井突然发现甚尔居然也有黑眼圈,而且还挺重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以禅院甚尔这种做任务不要命的态度,没有黑眼圈才奇怪。

  甚尔:“我要离开禅院家。也不会成为你的‘基石’。”

  樱井一皱眉:“我知道,这话你在外面就说过了,我又不是聋子。”

  年轻男人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喉结跟着轻轻上下滑动——他心底又重新冒起鼓噪的声音,但是暂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和樱井说。

  他想提醒樱井:我不会做你的什么‘基石’。

  所以你对其他人好就行了。没必要对我好。也没必要在乎我的命。

  禅院甚尔不想和任何一个术师之间,产生眼下这种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尤其是当这个术师还姓禅院的时候,他光是想到自己与樱井的血缘关系,想到樱井贴近自己胸口时,冰冷的皮肤。

  甚尔分不清那一瞬间涌起来的情绪,到底是因为自己恶心到想要作呕,还是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动摇。

  门口传来细微的动静,夏油杰板着脸探头进来:“姐姐,我看完了。”

  樱井立刻将注意力从甚尔身上挪开。她温和的走向夏油杰,摸了摸小孩的头:“这么快就看完了吗?小杰真厉害啊。”

  夏油杰紧紧握着樱井的手腕,仍然警惕着禅院甚尔:“姐姐,晚上你要和……他一起睡吗?”

  他不会把樱井往那方面想,只觉得一定是这个危险的男人哄骗了樱井什么。

  电视剧里就是这么演的——而且这个男人还很好看。这种男人夏油杰在电视剧里看多了,骗钱,还骗身。

  樱井不知道自己年幼的学生脑子里已经演起了雷雨大剧场。她解释:“因为老师晚上一个人睡觉会害怕,甚尔君只是和我呆在同一间屋子里陪我而已。”

  她并不因为夏油杰年纪小,就把这件事情在他面前藏着掖着。樱井在人类世界生活了那么久,很清楚对于人类来说共处一室是件暧昧的事情——而且还要过夜。

  消除暧昧最好的办法,就是坦坦荡荡的告诉大家真相。

  只要你足够镇定,其他人就会被你的气场影响,续而也觉得这件事情不带有任何暧昧的桃色气息。

  果然,在樱井澄澈坦荡的目光下,夏油杰脑子里的大剧场迅速被掐灭。他握着樱井的手腕,小声:“可我觉得他不像个好人。”

  樱井被他逗笑,娇媚的桃花眼弯起:“没事,很多好人都长得不怎么像好人——”

  “如我这样,漂亮又心善的,确实少见。”

  说完,她自我肯定一般,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扬起一点儿这个年纪该有的得意神气。

  夏油杰不错眼的看着她脸上那点得意,心想:姐姐真好看。

  人也很好。

  禅院家的其他人都不是好人,但是姐姐是好人。

  他年纪太小,不懂得过于热烈的感情。但种子又确实在他心底种下,一次次被樱井柔软的笑脸,偶尔流露出的,与对待其他人时截然不同的神态所浇灌。

  晚上樱井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给夏油杰睡。

  临走前,夏油杰拉住了樱井的手腕——樱井耐心的询问:“一个人睡不着吗?”

  夏油杰只是不想让樱井回甚尔那边去。他不喜欢甚尔,但他喜欢樱井;小孩子的情绪总是很泾渭分明的。

  所以夏油杰不想自己喜欢的姐姐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他纠结了一会,小声:“我一个人害怕。”

  说完这句谎言,小孩脸蛋涨红。

  感觉到身边躺进来一个人,夏油杰抖了抖眼睫,转头看向身侧。樱井打了个哈欠,把被子拉到自己身上,盖了一半:“那我陪你好了,快睡吧,要十二点了。”

  夏油杰眨了下眼睛:“不管甚尔了吗?”

  樱井:“他是大人了,自己困了可以自己睡觉。”

  夏油杰:“那姐姐呢?”

  樱井躺在榻榻米上,翻身,一条胳膊曲起枕着脑袋:“没事,我是仙女,仙女都是群居的。”

  她嘴里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眼睛还闭着,眼尾向下微微弯起,带着一点笑意,明显是在逗夏油杰。

  夏油杰看出她在哄自己了。小少年板起脸,认真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可以……”

  话没有说完,眼前忽然黑了。夏油杰眨巴几下眼睛,意识到是樱井关了灯。

  屋子里的风扇发出轻微的声音,她透着凉意的手掌捧住夏油杰脸蛋蹂/躏了几下:“可以什么?可以帮我排忧解难,还是陪我睡觉?”

  夏油杰的脸蛋被她揉成一团,张了张嘴,却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夜色是暗的,黛青,仿佛青山幕布。而阖着双目躺在夜色里的樱井却很显眼,冷白的皮肤,淡金色柔软的发。

  那些明亮的颜色都融进夜色里,好像中世纪名贵的颜料磨碎后,淌着夜色,勾画出她的轮廓来。

  良久,夏油杰憋出一句:“我、我能帮到姐姐。”

  樱井松开他的脸蛋,敷衍又包容的,拍了拍他的背:“那是你长大之后的事。好了,快睡吧,晚安。”

  早上樱井比夏油杰更早起来。她小心翼翼把胳膊从对方脖子底下抽出来,揉着手腕。

  窗外响起蝉鸣声,还有叶子之间相撞,哗哗啦啦的声音。

  清晨的太阳光隔着一层纸门,将整间屋子都照得明亮。

  樱井拿过手机,接到数条短信,是关于夏油杰的任务——她‘啧’了一声:“压榨童工也不是这样的压榨的。”

  小孩子才十一岁呢,就急着给他安排任务了。

  山田心子:御三家的孩子从觉醒术式那一刻开始,就要被扔出去和咒灵搏斗了。

  樱井:那皇帝还天不亮就要起床批奏折呢,你说他和睡到日上三竿的流浪汉谁更幸福?

  山田心子吵架从来吵不过樱井,明智的放弃了和她争执。反正吵到最后,赢的人还是樱井。

  所以它选择转移话题:任务怎么办?如果他要完成任务,肯定就要去吞食咒灵……你总不能一直拦着。

  樱井:我是他的老师。在我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案之前,我不会让他去吃咒灵的。

  “几点了?”

  身后传来夏油杰迷迷糊糊询问的声音,樱井回头将他按回被窝里:“还早,你继续睡吧。”

  “我有点事要出去,你睡醒了就自己下楼吃早饭,然后继续看书。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夏油杰清醒了大半。他睁大眼睛:“你要去做任务了吗?”

  樱井摇头:“不是做任务。算是……给家里小辈开家长会。做任务的话,我会带着你去学习的。”

  夏油杰放心下来。他年纪小,睡得多,躺回去后很快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樱井出门,伸了个懒腰,在心里想着自己今天的行程,然后一抬头就看见禅院甚尔站在楼梯口。不知道是不是樱井的错觉,总觉得甚尔的黑眼圈更严重了。

  她和往常一样,和气的向禅院甚尔打招呼:“早。”

  禅院甚尔:“看来里面那小孩,是比我还重要的‘基石’啊。”

  樱井想了一下,问:“啊,你昨天不会在等我吧?”

  禅院甚尔慢悠悠从樱井身边走过去:“不,没有等你。”

  他路过樱井身边的时候,身上有股与本人外貌格格不入的香气——樱井轻易的分辨出,那是侍女放在自己屋子里的熏香的味道。

  山田心子: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涨!情绪值!

  樱井倒是不怎么意外。她耸了耸肩:因为已经68了。

  70是一个临界点。两面宿傩的情绪值能那么轻易推过70,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不知克制,随心所欲的人。

  只要樱井的表现足够合他心意,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心跳是否因此失衡。甚至偶尔还是因为樱井带给他的,他从未有过的情绪,而好奇愉悦。

  但是甚尔和直哉不同。

  他们两个都没有两面宿傩那样顺从自己的欲/望。爱也好恨也好,甚至更复杂的感情——他们或因为性格,或因为出身,或碍于那点血缘关系,下意识的将情绪按压下去。

  山田心子皱眉:好麻烦。是不是这个角色卡安排得不太对?

  樱井轻笑:不会。血缘关系也有血缘关系的好处,后期会很好推的。

  还有什么比血浓于水,爱恨两难的感情,更让人辗转反侧,情绪跌宕呢?

  吃过早饭,樱井换了身衣服——甚尔吃不惯樱井这边的早饭,太甜,腻得慌。他看樱井换了衣服,问:“出门,任务?”

  樱井摇头:“御三家小辈有个交流会。直哉要去,我也去。我不参加,不过可以看着。”

  樱井虽然年纪轻,但她已经不是小辈了。她和直毘人一辈,甚尔和直哉都要叫她姑姑。

  甚尔靠着门框,微微侧着头看她:“你喜欢他?”

  甚尔所说的喜欢,当然也是普通的喜爱之情。

  樱井答得很快:“直哉吗?喜欢啊,直哉是很可爱的后辈呢,也不会给我招惹麻烦。”

  重点是,禅院直哉欺软怕硬,又自负得很。这种人刷情绪值很快——又能赚钱又能使唤的漂亮男人,谁不喜欢呢?

  但甚尔明显没有和樱井想到一起。他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樱井也懒得去揣摩他,因为交流会就要开始,她再不去就要迟到了。

  山田心子:他后面为什么不说话了?

  樱井:在考虑要不要让禅院直哉快跑吧。

  山田心子:……我觉得应该不是?

  樱井没有跟着禅院家的车队过去,她是自己向直毘人要了地址过去的。车开到一半,樱井忽然让司机停车。

  司机疑惑:“您要在这里下车吗?这边距离会场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距离……”

  樱井:“就在这停车吧,我顺便去办点事。”

  山田心子:……你要去办什么事?

  樱井:附近有咒灵气息,我去看看。

  山田心子顿觉不妙,刚想问樱井是不是又要吃咒灵了——金发碧瞳的少女下车,走了两步,变成了黑发黑瞳,容貌清丽的年轻女人。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却没有任何人为这堪称变身魔法的一幕驻足。所有人都好像没有看见樱井似的,匆匆忙忙从她身边走过。

  山田心子头痛:这次要多久?

  它觉得自己完全拦不住樱井。不止拦不住,连劝都没有余地。

  樱井穿过人流,准确找到了在偏僻巷子里盘旋的咒灵。她将咒灵抓住揉搓成球:“放心,不会超过五分钟。”

  婴儿拳头大小的咒灵球躺在手掌心,樱井皱着眉,不情不愿的张开嘴将它吞咽下去;这次是二级咒灵,味道比上次抓获的弱小咒灵更明显。

  喉咙收缩,艰难的将咒灵咽下。

  过于恶心的味道引得樱井胃部一阵阵痉挛。

  她捂住嘴,干呕了几下,什么东西也没吐出来——樱井转过头,看向巷子口,穿着白色印花浴衣的小少年,正冷淡的望着她。

  阳光恰到好处的将二人划分开,五条悟歪了歪头,冰层重叠一般美丽的苍蓝色眼瞳,好奇注视着巷子尽头的年轻女人。

  她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抵着柔软的唇,喃语:你没有见过我。

  你不记得我。

  女人的容貌很美,不仅仅是五官美,更多的是一种淡漠而干净的神性美。她这样轻声低语,好似巫女在传诵神谕。

  很蛊惑人心。

  五条悟眨了下眼。

  他眼瞳很大,看起来格外的无辜,又天真得很。他对着樱井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长长的,和发色一样雪白的眼睫上落了细碎的阳光:“我记住你了。”

  “吃咒灵的漂亮姐姐。”

  樱井:“……?!”

  不是!我的喃语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