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大文豪与哲学家>第40章

  宇智波佐助还记得七夜萤小时候的模样。

  他一直都不喜欢七夜萤, 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他就不喜欢她。

  除了有七夜萤性格糟糕的因素之外, 还有对方“抢走”了哥哥的愤怒在里面, 就像他也不太喜欢宇智波止水。

  而比宇智波止水更让人讨厌的是,就算是难得的哥哥带他出去修炼的场合, 七夜萤也一定会在一边,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哥哥也从来不赶她走!

  ……其实就是哥哥把她叫来的, 不然她怎么知道他们在哪里。

  她不是忍者,根本就不用修炼, 于是她就坐在一边, 隔一会儿隔一会儿就把哥哥叫走。

  “宇智波君你听你听, 那边的蝴蝶翅膀相触的声音!”

  “哇——宇智波君你看那朵云是不是像盛了满满的泪的白炽灯灯泡!”

  “宇智波君我想在那棵树的树梢上往下看,倒立的那种!”

  “宇智波君你觉得是‘油似的青草’好还是‘膏似的青草’好呀?”

  “宇智波君我手脏了给我来个小小的水遁嘛,就是你上次用的那种。”

  …………

  聒噪聒噪, 胡言乱语, 乱七八糟……大孩子怎么会这么讨人厌!

  那时候的他万万想不到, 自己不甘不愿得叫“萤姐姐”的少白头大笨蛋竟然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宇智波佐助以为自己会听到诸如“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啦”、“宇智波君当然是由我们来努力拯救”这样的话——这是符合他对七夜萤的认知的。

  他一直都觉得七夜萤和哥哥是两个极端,一个格外理智,一个格外情绪化。

  但是七夜萤现在站在这里,笑得温柔平静, 举动更是和小时候全然不同,文静……

  她把那个人和志村团藏放到一个句子里, 用那样温和的笑容和轻柔的口吻。

  “……你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人啊。”宇智波佐助看着七夜萤, 说。

  七夜萤微笑着, 坐在了客厅里, 声音隔着口罩传来,竟有几分不真实。

  “对于终将成为旧时代残骸的那些人,我确实非常可怕。”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一直说文学和道德无关,什么罪之花也有可以欣赏的美丽吗?”宇智波佐助自己都惊讶于他居然记得那么多年前,那么小的时候听到的话。

  “忘了从前的我吧,那是我亲手酿造的苦酒,别让我再品尝它。”

  宇智波佐助背对着七夜萤,迟疑着,把桌上的合影照正面朝下盖住了。

  “你刚才说世界要迎来变革,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制度和思想上的彻底革新。嘛,就差一点就万事俱备了,到时候,只要点上一把火就行。”

  “说具体点,你要怎么对付木叶。”

  “木叶、砂隐、雾隐、岩隐、云隐……全都没有区别,除了岩隐村和云隐村之外,其他三大忍村都会在改革派的影响下做出改变,而大部分的忍者改变了,剩下的也不得不做出改变以适应新环境。不适应的终究会被淘汰。”

  “忍者可以斩断大名套上的锁链,当然,他们会得到新的限制,但那是有限度的,不会逼他们去死,不会让他们无法生活,人人都有的,为了人们能够和谐相处而制定的新的规则。自由如果没有界限,只会变成强者对弱者的剥削。”

  “人们将会接受新的道德伦理,那最朴素的,人人皆有的,因为连年不停的大战小战和朝不保夕的生活而让他们无暇去顾及的道德,他们会记住,并且与周围的人互相影响。”

  “大概就这样了吧。更多的,还需要人们不断的努力和维持,我无法看到那么远的未来,也不用看到那么远的未来,只要知道未来是光明的就可以了。”

  宇智波佐助正在收拾行李的手微微一顿,他扭头,看向瘦得像根竹竿的七夜萤。

  “目的……不,让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你猜?”

  “……”

  “好啦,我还答应了我爱罗回去吃晚饭呢,我们回去再说吧。放心,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七夜萤忽然扶额。

  良久之后,她轻轻地,仿佛在忍耐着什么难以承受的痛苦一般微弱地呼吸着,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幽幽道:“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宇智波鼬确实有错,但是真正应该指责的是给他灌输了错误的观念,逼他做了错误的决定的那些人和那些东西。是整个制度错了,宇智波一族里没有参与反叛的人是牺牲品,宇智波鼬同样是牺牲品,甚至于你也是牺牲品……不是不能有牺牲品的存在,但如果有那么多的牺牲品,那么我们就该问得利的那方到底该不该继续存在。”

  “佐助君,用你的眼睛去看吧,不要听我说的。看那些事实,不要听旁人的偏见。我没办法在你面前客观,我恨他,希望他死在五年前……你说的对,我确实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人,我无所谓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只希望永远也不要再有人步我的后尘。”

  ……

  还是和以前一样,脆弱到不堪一击。

  宇智波佐助蓦地想。

  *

  *

  *

  “有一百二十六人,漩涡鸣人和我爱罗成功送到医院的,有一百二十六人活下来了。”

  奈良鹿久坐在缘侧边缘,身边是一盘将棋残局。

  今天的天空上,白云一团一团的,像是婴儿打的奶嗝。

  奈良鹿丸坐到了棋盘另一边,姿态悠然,“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帮我爱罗叛逃?”

  “我爱罗是砂隐村的人柱力,他叛逃对木叶而言是好事。”

  “那我要是帮鸣人叛逃呢?”

  “他不会叛逃的,那小子继承了他父亲的意志。”

  “就这么绝对吗?我是说如果。”

  “……你觉得,北极星先生是想要摧毁忍村制度吗?”

  “你指的是形式?”

  “形式。”

  “不是,他只想进行制度上的革新。例如以后发布的任务有违人道主义精神的话,忍村有拒绝的权利,且不会因此影响忍村的风评,反而能让在忍村制度内的忍者真正地走在阳光下,不会被人恐惧与憎恨,压缩叛忍和流浪忍者的生存空间,减少忍界的动荡因素。”

  “忍者做的任务,起码有一半是违背人道主义精神的。没了这些收入,忍村要怎么办?”

  “可以更新忍者的职能,例如北极星先生说的,将忍者的职责转变为物质生产。确实,比起普通人而言,有太多事忍者做起来要方便快捷多了。”

  “资源就那么多,生意就那么多,忍者去当泥瓦匠盖房子,建桥,修路,那原本以此为生的普通人要怎么办?”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需求,发现需求,满足需求,不断尝试,逐渐找到合适的社会模式。”

  “这其中,会有无数人因此而死。有可能是你的同伴,你的前辈,你的亲戚,他们会因为自己的死而恨你。”

  “他们为了时代的进步而死。是这个死还是那个死,是为了时代进步而死还是仅仅因为活不下去就死,说到底,都是强大的那方说了算。暴力是力量,思想还是力量。当暴力和思想统一,时代的车轮开始滚动,没有人能够阻止。”

  “现状有那么不可接受吗?你甚至都还没真正见过血。你知道把苦无捅|进一个人的心脏,一点一点看他眼睛里的光消失是什么感觉吗?”

  “我做好了见血的准备,也做好了流血的准备。只要是为了正确的事情。现状的不可接受在于在这个村子里,每个新生的婴儿生来便沾着无辜者的鲜血。我本来可以是干净的人,可是因为这个吸血的制度,把同伴当作养分壮大自身的参天巨树,我也成了吸血的一根树枝。现状的不可接受在于,如果没人下决心改变,它将永远持续下去,我重视的人也会成为养料,而我会被迫吸他们的血。”

  “做正确的事就可以了吗?哪怕最终得不到理想的结果,哪怕最终没有任何结果。”

  “……老爸,人是不是越年长就越寡断?”

  “我下决定抹除敌人和不安定因素时可一点犹豫都没有。”

  “可是你害怕改变。”

  “我害怕的是改变之后情况更糟。”

  “你这样是不是北极星先生说的,因为害怕结束,所以拒绝了一切开始?「1」”

  “性质不一样吧。”

  “也没多大区别啊。”

  “一百二十六个人,确实不少了,但会有更多的人死去,甚至连这一百二十六个人都会死光。救了他们,又让他们去死吗?”

  “我是为了救人而救人,为了拯救生命,为了坚持正确。我不必为了他们之后的生活负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未来,没有人能永远充当他人的救世主。”

  “也就是说,是为了自己。”

  “没错,为了追求生命的高度,为了不让自己羞耻地度过这一生。”

  “就是这么自私的理由吗?”

  “你觉得无私的三代目又如何?”

  “他已经死了,死者为大。”

  “他已经死了,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评价。”

  “你以为四紫阳阵是大蛇丸从外面自己学的,村子里知道这个阵的一个都没有?”

  “那么看来已经有很多人做了选择,没有勇气发声,却最擅长沉默的大多数。”

  “…………”

  透明的空气被烈日烤得变形,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呼啦呼啦地吹着气,池塘里的金鱼无精打采地转着圈,时不时啄吻一口水中的太阳。

  奈良鹿丸垂眸一笑,动作轻盈地站起来,拍拍手,悠悠然离开走廊。

  奈良鹿久看着儿子的背影,那像极了小时候的他的背影,被炽热的阳光照耀着。

  步入中年的男人撑着下巴,沉默地往棋盘上摆了一颗被掌心捂热的棋子。

  虽然没人看见,但是,手指从刻着“玉”字的棋子上收回的男人,确实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