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井赤疯了。
他对所有人下的“暗示”都在某一时刻被彻底消除。
清醒过来后, 南森千叶和秋生仓介在白井的房间里发现意识不清、嘴里说着含混呓语的白发男人。
连同他饲养的妖怪都失去理智,对着地上的人击打撕咬,没多久白井赤就被咬得血肉模糊, 但是还有一口气吊着。
18岁的仓介回想起这个人拿他们当工具使用,明明是他们的生父却可以做到彼此如同仇人的关系, 心里自然是怨愤的。
但是他只是厌恶地瞪了奄奄一息的男人一眼, 将视线投向大自己一岁的姐姐千叶。
南森千叶有一头淡银色的长发,时常束成马尾, 她垂下猩红的眼观察了片刻, 随即和仓介目光交汇。
“觉可能已经见到他了——”千叶平静地得出结论。
“就是我们另一个弟弟?所以这都是他做的?”
千叶用肯定的眼神回应着。
“那……他怎么处理?”仓介指了指白井赤。
“既然已经疯了, 就送他去该去的地方。”门口响起深明觉的声音,二人纷纷扭头看向走进来的青年。
“那会不会太便宜他了?”仓介都想撸起袖管狠狠揍这人一顿。
深名摇了摇头,“他会受到加倍的惩罚, 接下来的事我们都不要插手,况且比起他来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是说……”
三个人互相交换了眼神, 都肯定了彼此的想法。
……
“原来昨晚疗养院受到袭击了吗?真是防不胜防啊——”森鸥外听完太宰的报告,做出一副颇为意外的样子。
“那么, 医院内部应该没有受到破坏吧?毕竟里面可是住着重要的病人呢。”
太宰治懒懒地叉腰站在那, “因为支援及时,内部并未遭受到破坏。”
少年的目光缓缓从地面移向办公桌前的男人, 语气凉凉的,“话说森先生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危机感?情况变得越来越不可控了哦,如果再继续施压的话结果估计会很可怕吧?”
说到最后,少年脸上浮现出浅浅的、幸灾乐祸的微笑。
当你想驯服这头野兽时, 殊不知对方的野性不是你这样平凡的人类可以征服的,他生于天地万物, 就该归于天地万物。
谁也无法折断他想要冲出牢笼的翅膀。
“啊——这个不用太宰替我操心,组织上的事就够我焦头烂额的了,况且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组织里的大家啊。”森鸥外笑容有些憔悴,看着倒还挺像是一个操心组织而自我压榨的良心首领。
泷川君欠他的债款还有点零头没有还清,可能再在港黑待个一两年就没有事物能束缚他了,而泷川君对他的真心却是嗤之以鼻,更不可能会为了维护横滨与港黑的安宁留下来为他效力——
并不是所有纯粹的动机都能得到他的青睐,毕竟他可不像中原君那么好骗。
而且这一次疗养院受袭一事过去后,泷川君连面都不露,或许可以看做他在对方心里已经失去信任了。
“嗨嗨~那森先生你继续为了组织而努力吧,相信大家都会感谢你的辛勤劳作的~”太宰顺着森鸥外的话说道。
其中隐含的意思让森鸥外挑了挑眉。
不就是叫他少整点事,多干点活,免得踏错一步毁终生。
他,森鸥外,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被自己的手下有意威胁了。
——太宰君,亏我还觉得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呢,你的心不向着我却向着泷川君,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了吗?
看着黑发少年离去的背影,森鸥外闭着眼幽幽叹了口气,好似自己是个被不孝子抛弃的孤寡老人。
“或许我最近水逆也说不定呢。”紫眸青年喃喃道。
“这怎么看都是林太郎自己的问题吧。”爱丽丝无情地打断自顾自陷入忧愁的戏精。
“啊啦,爱丽丝酱好过分——”
……
太宰找到青弦的时候,对方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困境”。
“哈啊?!竟然让你在黑手党打工?到底是哪个无良上司啊?这种事也干得出来?你才多大啊!?”
“还有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说话的人正是青弦同父异母的姐姐,南森千叶,在深名一番讲述之后,看向反应不大的青弦的眼神更为怜爱。
“……”被三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姐姐们围住的少年默默看着女性过激的反应,肩膀被对方扣住的时候几乎都要蹿开。
适应不能——
青弦感觉自己再不解释,眼前的人都要提着刀冲进港黑大楼了,于是他掀起眼罩,露出完整的眼睛,“眼睛是好的。”
亲眼看见那只眼确实没有受伤,千叶才稍稍安心,但随即又换上关切的神情。
“是欠了债是吧,还有多少?深名哥可以帮你还掉!”
深明觉被点到名,作为几人里面唯一有经济能力的大哥,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用——”青弦觉得没必要,而且就算是有血缘,他们之间本来就不熟悉。
千叶摇着头说道:“这怎么行?青弦你还这么小,这个年纪应该像寻常孩子一样去学校读书,哥哥会照顾好你和你的母亲的。”
“我会照顾好由纪子的,已经没人能伤害她了。”
少年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但心里还是有被他们的情绪触动,只是一直都是自己解决问题的他面对这样热切的援手很不习惯。
视线……太灼热了……
“呜啊——青弦你不用这么坚强的啊!那个可恶的渣滓就该下地狱!”
青弦表示白井现在的确就在地狱里,其实他把对方的理智剥离出来后直接将其丢进名为地狱的深渊,在那里会无限轮回白井所厌恶的人间惨境,所以一直到白井的肉身消亡之前,作为“白井”的部分都会遭受无数真正的洗礼——
精神上的反复折磨比肉体上的摧残更让人难以忍受。
在他出神的时候,突然被千叶拥进温暖的怀抱,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脸好像触碰到什么柔软的物体,青弦僵着身体不敢动弹,嘴里下意识憋着气,耳根逐渐浮上淡淡的绯色。
余光瞥见站在边上看戏的太宰后,直直朝对方发射求助的视线。
黑发少年歪着脑袋,露出疑惑的笑,仿佛在询问他有什么事。
真是稀奇,青弦竟然会向他求助。
所以他打算稍微装一下傻,看看对方会是怎样的反应。
然后青弦继续盯他——
就在眼神里的含义从求助渐渐转变为威胁的那一刻,太宰才像是明白过来一样走过来给他解围。
“哦呀?这几位都是我们青弦的亲属吗?”
黑发鸢眸的少年很自然地插进四人的互动之中,用那只唯一露出的眼睛把每个人都打量一遍,随后又露出含蓄的微笑,“初次见面,我是青弦的同事兼室友,太宰治。”
我们……青弦?
哥哥姐姐们的注意力都被引到这个突然出现的自来熟少年身上,青弦终于从温暖宠溺的深渊中退了出来,淡淡地瞥了太宰一眼,补充道:“还有债务人,累计到现在你一共欠了——”
“啊啦啦~青弦真不会看气氛啊,在哥哥姐姐面前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真不给面子啊,这样他还怎么在他们心目中树立一个较好的形象呢?
深明觉曾听到青弦对太宰下达的命令,也知道对方的存在的确对青弦有所帮助,即使这孩子看着不似善类,但只要对青弦保留善意他就放心了。
然而作为心思细腻的女性,千叶在听到“我们”、“室友”这两种故意突显二人关系密切的词汇后,凝神打量了太宰几眼。
在少年接下来的话语中,看得出来,他还是想要在他们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难道——
千叶恍然,盯着太宰的眼神越发犀利。
“不行——”
众人视线齐齐聚焦在这个突然绷着表情一脸严厉的女子,除了太宰,所有人都很疑惑。
“?”不行?什么不行?
“太宰君有自己的工作吧,也应该会定期拿到工资才对——”千叶一本正经地说道,同时还竖起食指俨然一副说教模样。
太宰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青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千叶只是看太宰不爽于是想要说教。
但是这家伙怎么可能听进去?
“所以你怎么可以欠青弦钱呢?这跟他在包养你有什么区别?软饭男最让人看不起了!姐姐绝不允许!”千叶厉色道。
不管是男是女,想要和我家青弦在一起的话,必须无条件宠他爱他包养他!
此时此刻,南森千叶作为一个单身女性,体内压抑多年的隐形弟控属性彻底爆发了出来——
“……”仓介和深名不由有些尴尬,再怎么样也不用当着人家的面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吧?欠债是不对,伤了和气多不好。
被说教的少年非但没有被训斥的羞赧与恼怒,反而扬起深以为然的愉悦笑容,“啊啦~姐姐说得太对了!”
“……”这孩子脑回路出问题了吗?
兄长们相继无言的同时,青弦也在观察太宰,总觉得他要搞出一波意想不到的操作。
千叶则被少年异于常人的表现弄得一愣,随后才意识到这孩子可能完全没有听进去,而他积极的回馈则是对她的挑衅。
莫非是那种习惯装傻的顽固派?
在她再次开口之前,名为太宰治的少年一把揽过身边少年的肩,另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脯,用清亮的声线说着。
“那么以后就换我来养青弦吧——”
“!?”哥哥姐姐们都震惊了。
面无表情的青弦:“……”
不需要,谢谢,请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