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希腊神话]智慧女神>第100章 纺织女工

  “竟然杀掉亲生儿子来考验我们是否无所不知,真是愚蠢。”雅典娜指出坦塔罗斯此行为的目的,起身将面前的盘子里的食物倒进宴会厅堂中央的金瓮里。

  宙斯也愤怒地起身,将孙子煮熟的骨肉倒进金瓮中,“愚蠢的坦塔罗斯!我包容你恶劣的行径,一再宽恕你犯下的罪孽。你实在不知好歹,竟然犯下如此凶恶的大罪!”

  闪电在空中炸开,响雷在头顶轰鸣,对子女一向宽容的宙斯终于怒不可遏。

  “比亚!泽洛斯!把这个蠢货送进幽冥地狱,让他在那里承受永无止境的惩罚!”宙斯宣告那凡人的刑罚。

  “将这个傲慢的凡人锁在冥河里,经受干净的河水的净化,但他却要忍受烈火一样的干渴,当他想要弯腰喝水时,所有的水会从他身边流走。

  “当他饥饿难耐时,他头顶的果树会结满硕果,但只要他伸手去摘,那些填饱腹肚的甜美果实会远离而去。

  “除此之外,还要在他头顶上空吊上一块巨大的石头,他会随时滚落下来,将愚蠢的坦塔罗斯碾压得粉身碎骨。

  “从今以后,他会永远活在干渴、饥饿和粉身碎骨恐慌之中。这些,是对他犯下的罪行的惩罚!”(注①)

  在处罚罪犯上,宙斯的手段总是别出心裁。众神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已经开始为坦塔罗斯默哀。

  不,这个蠢货不值得同情,他罪有应得。

  强力与暴力两位男神出列,为挣扎辩解的坦塔罗斯套上铁锁链。

  这位罪孽深重的神之子挣脱两位神明的钳制,跪走到宙斯面前,抱住他的双膝祈求宽恕:“父亲,饶恕我的罪过吧,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了!您是多么的爱我,过去无论我做错什么事情,你都会原谅我。这次我只是犯了一个无伤大雅的错误,您一定会原谅我对不对?”

  讨厌一个人时,多看一眼也会觉得恶心,宙斯彻底厌恶了这儿子,不再为他说一句话。

  两位随从看到神王的态度,上前强横的将坦塔罗斯绑走。

  宙斯对坦塔罗斯失望透顶,但对珀罗普斯青眼有加,惋惜他悲苦的命运,“诸位,我们失去了一位虔诚的信徒,他不应该这样悲惨的死去。”

  赫斯提亚也离开座位,将盘中的肉块倒回金瓮:“的确如此,珀罗普斯不应该是这样的命运,他还有未完成的功业。摩伊赖女神们,请你们垂怜这个可怜的少年,让他重新活过来吧。”

  其余诸神也纷纷起身,将珀罗普斯的尸骸聚集到一起。

  从不曾为可悲凡人而大发慈悲的命运女神,可怜这个敬仰神明的孩子。

  “正如火神所说,这不是他命运的终结。”克洛托说。作为掌管人类未来和纺织生命之线的女神,她用她高超的纺织技巧,接上珀罗普斯断掉的生命线。

  奇迹发生在坦塔罗斯的宫殿,被碎尸且烹饪煮熟的珀罗普斯,他残破的身体慢慢聚拢重塑,变成他原来的模样。

  很快,他恢复生机,拥有了生命。

  英俊正直的小少年对不久之前的遭遇心有余悸,惊惧使他下意识想要逃走,克洛托拦住他,讲述清楚整件事情的经过。

  “坦塔罗斯已经受到惩罚,他在冥界的惩罚不会停止,你不用担心他再对你不利。”

  珀罗普斯拍着胸口叹气,感谢诸神仁慈,他终于不用再忍受他那傲慢而愚蠢的父亲了。“谢谢您,好心的命运女神。”

  “珀罗普斯,希望你谨记你父亲的教训,保持你的谦逊、谨慎还有敬畏。我做主坦塔罗斯的所有遗产由你继承,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宙斯对待拥有自己血脉的晚辈一向宽容,不过现在坦塔罗斯除外。

  珀罗普斯跪谢众神之王,“雷鸣高空的众神之王,珀罗普斯谨记您的教诲!”

  宴会不欢而散,不过结局尚算完满。雅典娜记挂她的城邦,回到光荣的雅典城。她喜欢忙碌充满烟火气的人间城市,喜欢在神庙里聆听信徒的祈祷。

  人类的愿望五花八门,愿望气泡也五颜六色。雅典娜戳破一个金色的光点,八/九岁的小男孩许愿,要做像卡德摩斯那样斩妖除魔的大英雄。

  可以可以,赐予你持之以恒的恒心和一往无前的勇力吧。

  下一个浅粉色的光点里装着的愿望是,小姑娘希望拥有最出色的纺织技艺和女红手艺,要向神明与父母献上最漂亮的衣袍。

  不错不错,送你一颗慧心和灵巧的双手,助你达成所愿。

  接着一个白色的光球飘到她面前,可爱的小姑娘希望找到一个门当户对又彼此喜欢的夫婿。

  虽然爱情和婚姻不归她管,不过看在她漂亮又可爱的份上,满足她的愿望吧。

  想要暴富拥有许多许多的金子和银币,不可不可,劳动最光荣,要么好好种田致富,要么蓄养牛羊,或者种植果蔬,再或者出海贸易吧。

  诅咒后母暴毙死亡?虽然不知道继女和继母之间有何恩怨,但这种愿望还是不能实现。好好学一门维持生计的手艺吧,女红、烹饪、书写或者舞蹈都可以。

  雅典娜翻看着人们的愿望,像诅咒、害人或者不劳而获这些除外,只要不特别过分,她都愿意满足他们的所求。

  她愿意把自己拥有的手艺赐给那些女孩们,让她们有一技之长,也愿意把勇力赐给男孩们,让他们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去夺去那些荣光。

  “啊!工艺与艺术之神,司掌纺织、烹饪、园艺、雕塑的女神,所有手工艺者的保护神雅典娜!请您听一听我的委屈和哭诉!”

  雅典娜将那些灰黑色的光点净化后推走,很快听到新的呼唤声,让那个带着黑色的怨恨气泡来到自己面前。

  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尼坎德拉,一名科里亚城普通的纺纱女工,一年之前受阿尔西诺雇佣,为她纺纱织布,她承诺会支付我一笔丰厚的酬劳。

  “这一年里,我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纺织出最受人们喜爱的轻纱、亚麻和羊毛毯。我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我的双手因此长满粗茧。我满心欢喜,以为能得到一份与之相配的酬劳。

  “但是,她,狠心的雇主,阿尔西诺,不仅不支付我应得的工钱,还将我赶出她的家门。我数次上门讨要,她不仅不认账,还屡屡羞辱我。我的辛苦付诸东流,我的手艺和尊严被践踏!

  “您!帕拉斯·雅典娜,手工艺者的保护神,求您帮我讨回公道!严惩阿尔西诺!”

  竟然有这种事情!雅典娜愤然起身。

  欺负辛苦付出的纺织女工,她必须帮她讨回应得的工钱。

  雅典娜顺着那一股怨气,来到科里亚城,雇主阿尔西诺的家门前。

  这是一座十分常见的民居,不过因为经营布匹生意,家资丰厚,庭院阔达而装饰精美,所用器物也价值不菲。

  雅典娜进入家宅中,来到设置在家宅西边的纺织工坊。

  阿尔西诺正在监工,手里拿着竹鞭,走在纺线织布的女工们中间。

  “你们不要听信尼坎德拉的鬼话,我一向大方,从来不拖欠工人工钱。她被我赶出去,是因为她手脚不干净,还企图勾引我英俊富有的丈夫。你们说,我能忍受一个小偷和第三者吗?我只赶她离开已经是仁慈,如果去族老那里裁判定夺,吃亏的可是她。”

  因为尼坎得拉的事情,工坊里人心浮动,阿尔西诺为了震慑手下的女工,前来敲打和拉拢。她此时神气而高傲的走在织布的女工中间,用竹鞭轻轻拍打着另一只手。

  “你们只要好好为我工作,我不会亏待你们。坚持到下一个月,我会把之前所有的工钱结给你们。

  “我告诉你们,惹怒我可没有好下场,我家是科里亚的富豪,我的丈夫与国王和城邦的几位大臣、地主是亲戚,你们敢违背我的意愿,或者诬告我的话,我会让我的丈夫把你们赶出科里亚,休想拿到一分工钱!”阿尔西诺哼哼地威胁勤劳胆小的纺织女工。

  女工们不敢说话,默默地拿着飞梭,踩着踏板,纺织精美轻柔的纱布。

  阿尔西诺见她们胆小听话,得意地轻哼两声,拍了拍手大步离开嘈杂的满是灰尘的工坊。

  雅典娜跟在她身后,正准备伸手触碰她的额头,读取她的记忆,只听她双手叉腰,望天冷笑说道:“哼,让神来惩罚我,倒是让你们信仰的神出现在我试试,我保准骂得她狗血淋头下次不敢再来。

  “谁又知道那什么劳什子神是真是假,游吟诗人和那些剧作家还有祭司们胡说几句就当真了?倒是来惩罚我呀!有本事就夺走我最引以为傲的婚姻、家庭和财富!”

  如此的傲慢无礼,一刹那间,雅典娜很想满足她的愿望。只是她并不能凭借双方的片面之词做出决断与处罚。

  雅典娜触碰她的额头,读取她记忆里与尼坎德拉相关的片段。

  尼坎德拉勤劳敬业,纺织出的纱与布最受欢迎,每次上市都被先抢空。她不曾偷盗雇主家的财物,也没有搔首弄姿,勾引雇主的丈夫。

  倒是她自己,经常和一个来自萨摩斯的男人调情约会。

  雅典娜很快有了主意,她朝阿尔西诺吹了一口冷气,去寻找尼坎德拉。

  寒凉的冷气让阿尔西诺打了个冷颤,抱紧双臂瑟瑟发抖,只是她仰头看向天空,正是炎夏下午的烈日,南风主宰的时节。

  尼坎德拉因为没有得到酬劳,心中积满怨恨,整日待在智慧女神庙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阿尔西诺。

  雅典娜查看过她的记忆,这个可怜的纺织女工所求的只有自己的工钱,并没有污蔑昔日的雇主。

  不过因为怨恨,她历经风霜的脸庞已经开始扭曲。一位手艺出色的女工不应该被如此对待,也不能因为怨恨而失去善心。

  雅典娜驱散笼罩在她身上愤懑的雾霾,净化干净她的心灵,重新燃起她对生活的勇气和希望。

  “去找一份新工作吧,你的工钱我会帮你讨回来。”雅典娜对起身离开女工说。

  尼坎德拉没有听到女神的话,但她已经不再抱怨,离开神庙准备去找一份新活计。

  是夜,雅典娜给阿尔西诺送去警示的梦境。

  “我已悉知你的作为,女工们的手艺和付出不应该被辜负。你理应偿付尼坎德拉工钱,也应该支付工坊其他女工的酬劳。如果你吝啬拒不支付她们的酬劳,我会让你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雅典娜严厉警告这个吝啬而傲慢的女人。

  出于对神明的畏惧,阿尔西诺满口答应,承诺会支付女工们应得的工钱。

  得到保证,雅典娜离开她的梦境,回到自己在科里亚的神庙。

  梦里的一切那样清晰,阿尔西诺苏醒过来之后,仍然记得女神的面容和她说过的话。只是当她看到头顶的日光,计算完毕女工们的酬劳之后,又很快反悔。

  她要支付女工们四塔兰同银币!卖掉多少纱与布才能换回这么多的钱?

  阿尔西诺捧着她最爱的银币,又将它们抛洒回橡木打造的木箱。银币碰撞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响,这是财富的声音。

  “能为我做工是她们的荣幸,就不要妄想得到工钱了。”阿尔西诺拍了拍手,关上橡木箱,将其锁好,把钥匙放在最隐秘的角落里。

  雅典娜倾听着人们的愿望,也将阿尔西诺作为看在眼里。

  对人类,她一向很有耐心,她也愿意再给傲慢的阿尔西诺两次机会。

  这一夜,雅典娜又降下警示的梦境。她告诉阿尔西诺,如果再不兑现诺言,她会遣散她工坊里所有女工,让她无法招揽到手艺出众的技人。同时,她也会派出家蛇,搬光她藏在库房里的银币。

  阿尔西诺畏惧女神的的话,连忙点头答应。

  女神的话让她心有余悸,清早起床之后,立刻去检查她的财宝。

  她一个一个清点,没有少一分一厘。

  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怎么自己吓自己,只是梦而已。我应该把它藏到更隐秘的地方去。”

  她说着,目光搜寻家里的地下室,很快挥起锄头,在泥土最松软的地方挖了一个大坑,把装着银币的木箱放进去。

  吃过早餐,她又拿着竹鞭来到家里的工坊,威胁警告和利诱女工们,女工们隐忍着怒气,不敢当面发作。

  阿尔西诺看着不敢反抗的工人,满意地离开工坊。回想起昨夜自己战战兢兢的模样,忍不住鄙视自己。梦而已,哪有那么可怕?

  雅典娜看着阿尔西诺在自己的神像面前,神气十足的挑衅。她按捺着怒意,决定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同样的警告对这位黑心雇主已经没有用处,她编织了一个她失去丈夫,失去家庭和现有的一切的梦境,梦里,她的下场凄惨,最后跳海而死。

  尼坎德拉已经适应新工作,雅典娜允准了几位信徒的祈祷,仍然不见阿尔西诺应诺给女工们发工钱。

  雅典娜无法忍耐阿尔西诺的行为,分出一缕神识附在她身上,扒开埋在土里的木箱,打开锁,取出里面的银币,将女工们应得的那份发放给她们。

  雅典娜拿走属于尼坎德拉的工钱,夺走了这位黑心雇主的理智。

  当尼坎德拉早晨推开房间的窗户,看到窗前的布袋和信笺,连忙拿起来。

  「我已拿回属于你的酬劳,每一位纺织女工的手艺都应被善待,你能纺织出更轻柔的纱、更细密的亚麻布和最精致的羊毛毯,希望你继续热爱这份事业。」

  尼坎德拉读着信笺上的话,看到落款写着雅典娜。

  “女神回应了我的请求!”尼坎德拉兴奋得大声叫喊,弯曲双膝,跪在家中的庭院里,伸出双手呼唤致谢,“感谢您好心的女神,我会为您献上您最喜欢的垂裳,请您继续护佑您钟爱的纺织女工们!”

  心愿达成的尼坎德拉继续投入到她的新工作中,继续传扬她引以为傲的手艺。当她向智慧女神敬献上精心制作的佩普洛斯长裙和橄榄花环后,她听到前雇主家的消息。

  阿尔西诺家的纺织女工害怕再被欠薪,相继辞职离开。她拖欠工人酬劳的事情也在城中传开,没有一个手艺人敢去她家的工坊做工。据说,她藏在库房里的一箱银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尔西诺与她情人的事也被她的丈夫查知,现在正在闹离婚。

  “我知道一定是您,阿尔西诺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尼坎德拉激动地说道。

  雅典娜站在阿尔西诺家的屋顶上,看着她因为银币的丢失魂不守舍。

  她并没有拿走她积攒多年的钱财,只是让家蛇在她埋银币的地方打洞。松软的泥土承受不住白银的重量,陷入地下的洞穴里,被泥巴掩埋。只要她往下挖一尺,就能找到。

  至于和情人还有丈夫之间的事,让她继续头疼一段时间好了。

  作者有话说:

  注①:这些刑罚根据《书藏》中坦塔罗斯一章改编。

  雅典娜帮助纺织女工讨薪,希腊女诗人莫罗和希腊语法学家巴耳德尼阿斯的《爱情传奇》都记录了这个故事。这大概是最早的讨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