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考夫不喜欢无法掌控之物。

  而这世界上最无法掌控的, 当然是感情。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这块区域删除了。

  这省下了很多麻烦, 也让他思维更敏锐, 逻辑更清晰, 观察和记忆能力也上了一层新的台阶。

  他是维基百科, 有些时候,他甚至就是英国。很难相信有一天,大英政府会成为美国女孩的裙下之臣。

  而此时的麦考夫, 正平静淡然地看着托尼·斯塔克被红发姑娘迷得团团转。

  在告知黛西他曾删去两次“情感”后,麦考夫又说:“别担心,我暂时没有恢复这块区域的打算。”

  看斯塔克的那样子, 他完全能想象到复原后的结果,他无比讨厌失控的感觉。

  麦考夫继续官方式微笑:“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伦敦液态机器人事件了吗?”

  从头至尾,麦考夫的表情都透着冷漠的疏离,虽然黛西能猜到他二次删除感情区和自己有关,但对方一副撇清的样子,甚至让她觉着自己是惊弓之鸟了。

  等到例行询问结束,大福尔摩斯先生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双方朝反方向离开时,黛西仍奇怪地回头看向麦考夫拄着雨伞的背影。

  还没看一眼, 托尼的手就伸了过来, 轻扣上她后脑勺, 将她的目光扶正。

  ——哼,麦考夫这招只能骗骗他甜心这样单纯的,他难道不知道么?典型的欲情故纵戏码。

  与此同时, 黛西听见系统叮咚一声:【托尼·斯塔克黑化值:10%。】

  黛西:!!!

  她赶紧不敢看,不敢看了。

  ……

  正如托尼所想,麦考夫一切行为都有他的目的。

  但在“二次删除感情区且没有恢复”上,他确实没欺骗黛西。

  即便如此,仍有什么压在他胸口,让他有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握着雨伞手柄的双手紧了紧,麦考夫面色阴沉地坐在奔驰车里。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这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黛西时,就是在这样冷飕飕的雨夜里。

  司机猛地一刹车,带着他往前倾倒,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先生,前面躺着一个人。”司机跟随了麦考夫很多年,怎么说也见惯大场面了,可此时声音仍不自觉地颤栗着,“我不知道她是否活着……”

  说着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去。

  漆黑的雨夜中撑起两把黑色的雨伞,麦考夫也跟着走了过去。

  看上去刚成年的年纪,浸泡在积水里白皙娇弱的身体,有几道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地方更是深可见骨,堪堪和致命处擦过。不是这女孩有非凡的近身格斗技巧,就是伤害者故意为之,他更倾向于后者。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有用的线索。

  麦考夫蹲下来细细观察一遍后,让司机先将这女孩送去医院。

  没想到对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速度极快,让他根本没有躲开的机会。

  声音已经无法发出,所有的力气都在手指上。

  她竭尽全力,在他掌心写下:“Mor.”

  追杀她的人,是莫里亚蒂?

  麦考夫久违地,皱起了眉。

  ……

  这边麦考夫陷入回忆,黛西同样不怎么好过。

  因为见完他的当天晚上,她就做梦了。

  梦里她被一个操着英伦腔的男人压着,光是听见那性感的腔调感觉就噗噗噗地涌了上来。她被翻来覆去弄了个遍,一边暗骂这也太真实了,一边去看男人的脸。

  和几个小时前见到的大英政府有着相似的轮廓,五官也能重合几分,不过面孔更冷峻深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浑身散发着冷冽的禁欲气质,可身体的动作却比冰冷的气场要诚实的多。

  潮红漫上脸颊,黛西咬着唇,甜腻的娇喘声连同舌尖一起,被她抵在上颚处。

  他不是麦考夫·福尔摩斯。

  他是谁?

  ……

  时光倒转几年前,贝克街221B。

  头发蜷曲、脸型略长的男人正埋头于旧书堆中,警察局送来的案卷几乎堆满整张桌子——这些都是伦敦警察们觉得太难而不得不放弃希望的案子,可看在夏洛克眼里——简单,不屑,不值一提,他甚至只看一眼,便从再明显不过的证据中找出凶手的端倪。

  他是比最精密的仪器还要完美无瑕的存在。

  和主动删除“感情区域”的麦考夫不一样,从没有任何感情能在夏洛克的思维宫殿中占领一席之地。

  因此,每个齿轮都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运转,而不会因为感情病毒的腐蚀而锈迹斑斑。

  直到——他梦里多出了个女人,还不是他钟爱的灵异事件里出现的那种女人。

  如果非要描述这个梦境,他必须得斟酌一下措辞了。

  因为一个人赤身**地出现在梦里,算不得什么稀奇;但俩个人一起什么都没穿,这就有点无法描述了。

  那是一种比可/卡/因更让人上瘾的感觉。

  夏洛克清醒后的第一件事,破天荒地揉了揉眉心。梦里他掐着女人的细腰,娇软的闷哼声甚至仍在耳边回荡,他搜了一圈记忆宫殿,竟然没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循着女人的长相和声音,也没能找到相关信息。

  ——有意思。

  他将这梦境列入难解之谜,为解梦热烈地投入旺盛的精力。

  换来的结果,竟然是他再次入梦时更加投入了。

  这样的折腾持续了几天后,大侦探夏洛克竟仍一无所获。他极其罕见地烦躁起来。

  托春·梦的福,他现在闭上眼睛都是那美丽动人的面容和雪白美好的身体。对于强调理性、毫无感情、永远冷静沉着的头脑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一连几天被梦境打扰,且情绪在他掏出手/枪,砰砰砰将墙壁打穿了几十个孔仍无法缓解后,夏洛克面无表情地架起小提琴,假装沉醉其中,忘我地演奏起来。

  仿佛音乐才能让他理清思绪。

  尽管夏洛克说过他是二流的小提琴演奏者,显然在这点上,他谦虚了。

  房东哈德森太太一听见这激昂顿挫的乐声,就知道今天的夏洛克心情不太舒爽。当然,他没有哪天心情是正常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一周嗑药一周不嗑药中交替度过,并在药物引起的瞌睡和案件带来的激动雀跃中反复横跳。

  有时哈德森太太总担心推开房间的门,就看见夏洛克躺在沙发上死去,说不定地毯上还会恶作剧般地插着把匕首。

  这种担心在他的助手华生因私人原因短暂地离开伦敦时达到巅峰。

  幸好今天,他们的小公寓搬来了一位新的室友。

  哈德森太太轻敲房门,小提琴崩腾不息的旋律终于停了下来。

  门外传来小老太太轻声软语:“夏洛克?麦考夫拜托你照顾的女孩来了,天哪,她长得真漂亮!你一定会惊叹的,她像极了天使!”

  话音刚落,夏洛克面无表情地拉开了门。

  那是夏洛克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她,虽然这具身体在他梦里再熟悉不过。

  可当梦里的人就这么真真实实地站在面前,连红发卷曲的弧度和微笑的唇角都能完全重合时,他突然恍惚,甚至有一瞬间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边界。

  黛西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第一眼迎上的是大侦探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审视眼神。

  她没来得及打招呼,房门就砰的一声,被长呢子风衣的男人大力地关了回去。

  黛西:???

  耳边传来哈德森太太怒气汹汹的嗔怪声:“这个无礼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说着一副要捋起袖子打人的架势。

  黛西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自己,还是安慰可爱的老太太。

  她不知道,一门之隔的夏洛克,正一手撑在门上,一手将呢子大衣的单边甩到身后,闭目沉思。记忆宫殿飞速运转,一间间思维的门被打开,无数关键字于脑中浮现,他举起双手,将他们排列组合、删繁就简。

  过了好几分钟,他终于睁开灰白色的眼睛,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傲慢且镇定。

  黛西还在安慰哈德森太太,房门突然重新打开。

  门内的男人先是一副严谨刻板的样子,很快他又淡淡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