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熙坐在沙发一角,家中能找到的所有医用器械一一摆上茶几。他一遍遍默背Omega发情期急救流程,在脑海中模拟出数种可能的状况。房子的空气过滤系统开到最大功率,从门缝中漏出丝丝缕缕的信息素依旧缠绵。徐景熙拿过新买的抑制剂给自己扎了一针,再次忧心忡忡地望向客房方向。
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按理说队长的抵抗力很强,应该很快就……卧槽,该不会出事了吧!
徐景熙猝然起身,快步走到门前,抬手要敲。不过,理智及时制止了这个行为,他把屈起的手指蜷回手心,焦躁地捶向空气。
都怪房间隔音做得太好,连偷听都做不到。无法掌握事态发展真是难受。
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徐徐往沙发走去。
“咔哒。”
门开了。
徐景熙一个急转身,饱经摧残的老腰发出不屈的声音,他禁不住“哎哟”一声,踉跄着扶住手边墙壁,试图从一闪而过的门缝中窥见一丝丝真相。
然而,喻文州关门的手比他更快。徐景熙失望地收回目光,扶着腰问:“需要我进去看看么?”他指指茶几上琳琅满目的急救用品。
喻文州哑然,顿了顿,道:“不用。”
“睡着了。”
徐景熙满脑门问号:“嗯?他不是发情了?这么快就结束?”
喻文州虚握着右手,轻轻捻动手指,仿佛还在回味之前的触感。一瞬的走神后,摇头:“是假性发.情,常年使用长效抑制剂的后遗症,发泄出来就好了。”
徐景熙狐疑地望向紧闭的房门,紧接着看向喻文州,来回数次后八卦地问:“队长,该不会是你帮他发泄出来的?”
喻文州轻飘飘扫他一眼,眼风带笑。
徐景熙登时汗毛竖立,鸡皮疙瘩爬了一身。等那人从眼前走过,用左手给自己倒水喝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一眼传递过来的不是“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的恐吓,而是“不错不错终于有个明白人”的赞许。
!
要老命了!!
特情处最老铁树开花了!!!
没管在原地炸成烟花的前队医,喻文州往沙发上一坐,按着额头道:“太晚了,我在你这里睡会儿。”
徐景熙一开口跑出十来个“行”,手忙脚乱的去抱了张毯子过来。喻文州合衣躺进沙发,裹着毯子闭目养神。徐景熙就在旁边走来走去,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吵得喻文州睡不下去,无奈问道:“想问什么,说吧。”
徐景熙搓搓手:“队长,黄少天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机械臂维护员。”特情处副处长面不改色地说。
徐景熙:“队长,别跟我打马虎眼,你和他是不是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喻副处长沉默。
徐景熙把生命监控仪挪到地上,自己坐上茶几一角,八卦之心无限膨胀:“我觉得黄少天是喜欢队长的,队长是不是也喜欢他?”
喻文州睁开眼:“何以见得?”
徐景熙掰着手指头数:“受伤后急吼吼送到我这里,跑去军部费劲儿拿来特效药。除去军部问询,其他时间都守在床边。记得他对秋葵过敏。今天听说黄少天发情,连夜从家里赶过来……队长,你这是真爱啊!”数到末尾,甚至激动得拍了下巴掌。
喻文州第一反应是看向客房,像是生怕巴掌声惊醒了沉睡的某人。徐景熙笑得不怀好意,拼命用眼神暗示。喻文州低笑一声,又躺回去:“是,我喜欢他。”
徐景熙跟着“嘿嘿”笑了两声。笑过之后,神色渐渐凝重:“……他知道那些事情吗?”
躺着的人双手交叠平放在腹部,闭着眼睛道:“我还没有忘记保密条例。”
徐景熙忧心忡忡道:“队长打算怎么办?”
打算怎么办?
喻文州不知道。
夜深人静,在经历了一场有些荒诞、但全心投入的情.事,身体因信息素的刺激兴奋,头脑反而冷静下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时刻。喜欢是毋庸置疑的,担忧也是。连作为旁观者的徐景熙都在忧虑他们的未来,作为当事人的他,何尝不想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一面是陪伴多年的家人朋友、奋斗多年的理想,一面是骗过他、伤过他、生死不由己的自己,黄少天会做哪种选择,不言而喻。
回想和黄少天认识后的每一次接触与试探,说出的每一句谎言,问他后不后悔?
——后悔。
如果重来一次,还会不会那样做?
——会的。
他的职业、经历、肩上背负的使命不容放下,即便换来的是父母的骨灰、朋友的疏离、和来自那人的失望眼神。
这一切,从他站在联邦军旗下,拳抵胸膛誓死保卫联邦公民的那一刻起,已经注定。
“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就在徐景熙以为谈话到此为止时,忽然听到喻文州这样问道。
他收回迈出的脚,站在原处略作思考,道:“他让我想到一个人,不,是一类人。”
“谁?”
“军部的Omega同事们。”
徐景熙说:“虽然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很短,但眼睛骗不了人,那种光芒是不屈于命运安排的Omega们所共有的。我在肖时钦眼中见过,在苏上校眼中也见过。他们有理想有抱负,困难阻挡不了前进的步伐,他们会大步向前,直到实现心中目标。”
“黄少天的目标是什么?”
喻文州自嘲地笑笑:“至少不是成为某个Alpha的Omega,在被监管中度过一生。”
第二日,黄少天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身上的睡衣被人换了。
昨晚堪比梦境的混乱发展化作一道惊雷,咔嚓一声把他劈得外焦里嫩。他坐在床上,整整呆了十分钟,才艰难地接受那个死乞白赖要喻文州拿机械手帮助纾解的人是自己。
“我靠,我是不是疯了?!这也太破尺度了吧!”
摆脱信息素的控制,理智回归,可失序的发展已经铸就。再不想面对,现代科技也做不到将时光倒流。
他捂着脸,重新倒回床上,实在控制不住爆了粗口。
徐景熙推开门,见到的就是一个半死不活的黄少天。经历过昨晚过山车般的刺激剧情,门牙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做了早餐,如果有力气的话,出来吃一点吧。”
黄少天有气无力地坐起来,见徐景熙转身要走,急忙叫住他:“等等!”
“什么事?”徐景熙问。
“那个,喻哥他……”
“一早有事,先走了。”
黄少天松了一口气,下床站定,感觉两腿发软,后头某处隐隐有些酸痛。
也不知道是做得太猛,还是睡得太多……
甩甩头把莫名跑偏的念头丢出去,洗漱完毕后,他走出房间,被餐桌上极为丰盛的早餐吸引住目光。
“这……这么多?”
徐景熙心虚道:“昨晚不好意思,这些就当赔礼。”
恨不得删除的记忆又被提起,黄少天尴尬地说:“该是我说对不起。”
徐景熙便和他解释了假性发.情的概念,试图挽救这奇怪的气氛,然而,成效不佳。黄少天闷头吃了两口,问道:“喻哥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五点左右。”
“这么早……”黄少天惊叹一声,追问道,“他吃早饭了吗?”
徐景熙卡壳:“这个,应该没有吧……他走得比较急。”
黄少天满脸的不赞同。
吃完早饭,黄少天帮忙将碗筷送进洗碗机,徐景熙犹豫半晌,最终决定帮自家队长说几句好话。但是,怎么开场是个问题。
——昨晚老大是怎么帮你度过发.情的?
不不不,过于隐私,涉嫌性骚扰。
——其实吧,老大是个好人。
怎么听着像在发好人卡?
——老大是有苦衷的!
嗯……有点突兀吧?
就在他真心实意地为难纠结之时,黄少天擦干双手,主动询问:“喻哥今天还会过来吗?”
“会吧。”他说。
“那就好。”黄少天松了口气,“昨晚太糟糕了,我必须要当面道歉。不知道喻哥能不能原谅我。”
“他会的。”徐景熙说,“倒是你,不生气吗?”
黄少天投来一个疑问的目光。
徐景熙支支吾吾说:“就是……某些隐瞒你的事……”
“徐医生也知道?”黄少天好奇地看着他,笑了笑,“我越来越想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了……”
徐景熙绷着脸不说话。黄少天琢磨一阵,道:“肯定是涉密工作,对不对?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你们要对接近的每一个人心怀警惕。……怎么说呢,与其说是喻哥故意骗我,不如说是他引导我向错误的方向思考。生气的话,是有的,不过那和我向他道歉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而且,住得起独栋别墅的人,除了军二代,就是有实权的军人。喻哥恐怕因为爆炸的事多出不少麻烦,这种时候还要因为个人的小情小爱扰乱心神,那我就太不知好歹了。况且,我的实习证明还捏在喻哥手里,没有他的签字,我可是无法由实习期顺利转正的。”
徐景熙愕然不语,良久,似笑非笑地拍拍黄少天的肩膀,道:“我大概能理解老大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了。”
这样通透直率、又真诚得可爱的家伙,可真是一击命中他们这种人的死穴。队长栽得不亏。
黄少天闻言一怔,转而欣喜交加,眼底光芒闪烁:“我的感觉没有错,喻哥果然喜欢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