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st close your eyes,
And you'll be here with me.
Linkin Park - Powerless
「队长，」黄少天大剌剌地将脑袋枕在喻文州腿上，抬起头来对他微笑，「我梦到队长我梦到你带我去看海那么一大片水真是吓死人了啊还好我没有掉进去啊吓死我了！」
喻文州以指顺着他的短发，黄少天的发丝细软柔滑，比真发的手感还好。「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嗯嗯我知道队长最棒了最喜欢你了！」黄少天笑道，又闭上了眼。
喻文州伸手与他十指相扣。
喻文州翻阅着魏琛给他的笔记，在好几张图纸上拼命的画画写写又涂涂改改，最后却烦躁地丢下笔，把几经涂改，几乎要被戳破的电子纸张揉成一团，砸在地上。
黄少天被细微的声响惊动了，他侧过头去看着桌案前的喻文州，疑惑地出声：「队长怎么了？」
喻文州没有听到，反而揉了一张又一张的图纸，地上几乎被废稿淹没。
黄少天一直在叫他，但是喻文州总是没有响应，他想走过去安抚对方，但又动弹不得。
这是个恶梦。黄少天对自己翻了个白眼，又闭上眼。
既然是梦，那么只要醒了就好了。
只要一闭上眼，黄少天就觉得喻文州在自己身边。
一直没有变过。
他在朦胧间听见喻文州的声音，后者语调惊惶，黄少天觉得他好像快哭了一样。
怎么可能，他笑着摇摇头，出声叫唤对方。
队长别伤心，我在这里啊。
黄少天和喻文州牵着手，漫步在一座森林里。
阳光从枝叶间的隙缝洒下，微风吹过时光影在地上跳动，彷佛活物一般。
林子里潮气很重，石头上爬满青苔。黄少天边走边看，口中还不断说着什么，一脚踩在湿滑的青石上。
还好喻文州拉了他一把，否则他肯定会摔得四脚朝天，要是把自己摔坏就糟糕了。
「哎哎真是太丢脸了走路都会跌倒啊哈哈哈哈。」黄少天尴尬地笑着，感觉到喻文州牵着自己的手的力道好像加大了一些。
喻文州以视讯电话联络了卢瀚文，问他要不要来看黄少天。
他坐在床边，指尖眷恋地摩挲着黄少天的脸颊。
黄少天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彷佛熟睡着。
卢瀚文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看着神情憔悴的喻文州，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郑重地点头同意。
黄少天眨眨眼，原来出现在眼前模糊他的视线的并非噪声，而是雨水；在他耳边几乎瘫痪听觉的也不是电流噪音，是女孩的哭叫声。
他的手上还残留着刺穿人体的触感，红色的液体从他的指尖一滴一滴地落下。
小孩的哭叫让他觉得既烦躁又莫名，但是距离接应他撤退的人抵达还有一段时间。
他索性蹲在女孩面前，女孩连滚带爬地往后逃去。
黄少天偏着头，用沙哑生涩的声音问道：「妳为，为什么，哭，呢？」
那是他第一次说话，语调僵硬死板，就连高速电梯里的人工智能的语言系统都比他来得优秀。
女孩被他吓得又尖叫大哭起来，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高分贝高频率，对听觉系统来说是种折磨，却又不仅仅是声音而已。
当时的黄少天不懂那是什么，在接应他的善后团队到来之后他便上了车准备返回基地，而那个女孩的声音很快就停止了。
现在他知道了，那是人类悲伤痛苦到了极致会发出的声音，他应该为了杀害了女孩的家人道歉。
不过没有机会了。
喻文州突然重重地一点头，手中的笔划出了好长一道歪曲的痕迹，完美地贯穿了图纸上的正子脑结构图。
他丢下笔揉揉酸涩的眼，打了个呵欠，又把图纸揉成一团丢弃，然后再度展开了一张新的。
黄少天还在沉睡。
黄少天觉得自己突然清醒了。
他在军方能获得最好的照顾和最丰富的资源，他身上有许多零件都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号，专门替他打造的。
换言之，只要他离开这里，就连最基本的维修都无法获得。但这并不能阻止他逃走的欲望。
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像个被仔细保养呵护的昂贵工具一样，有用时拿出来，不用时就被关机收起来。
他策划了一次小小的跳电，制造且利用这种微小的机会是他的拿手把戏，就算被泡在修复液里也难不倒他。
不过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计划，他甚至没想起自己或许可以去找叶修或是魏琛，他知道自己从现在开始就是个活动的麻烦。
他隐藏在城市里的各个角落，在外面落魄地流浪了好一阵子，甚至被当成废弃的人体模特给丢到垃圾场去了。
要他说的话，那个把他丢掉的家伙真是瞎了狗眼，居然把最先进的昂贵机器人当成一个坏掉的展示品。
他在垃圾场里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不脏的角落，就窝在那里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他回去的话，鉴于那些蠢蛋还是做不出一个独立于法则之外的正子脑，他大概不会被销毁，但是那些工程师会在他身上玩什么花样就不知道了。
他也不想回去继续当个杀人机器。
他躺在零件堆里装死，直到听见那个自己从未忘记的声音。
那一瞬间他几乎什么都没想，就死缠烂打着央求喻文州把他带回家。
还好，他成功了。
喻文州根本不认得他了，这让他有点伤心，但是想想即使是最顶尖的医生也不能从病患身上的脏器认出对方来，也就释然了。
他本来是想待一阵子就走的，但是他总是对自己说，没关系军方找不到他，瀚文生日要到了呢再留一下吧，唔唔瀚文生日之后就是队长生日啦……
就一直留到现在。
喻文州接到了一通电话，叶修带来了一个说不上真的是好消息的好消息。
喻文州道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但他依然紧握着黄少天的手，不肯松开。
黄少天环顾四周，发现世界一片黑暗，只有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光点，他便想也不想地往光明之处走去。
一路寂静，他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他忍不住加快了动作。
突然他觉得有什么人和自己擦身而过，却没有看见任何身影。他忍不住回头看去，那个穿着白色研究员长袍，匆匆离开的背影看起来有点眼熟。
黄少天想不起对方是谁，便摇摇头继续前行。
从他身边走过的还有骂骂咧咧的魏琛，叼着烟坏笑着叫他黄小天的叶修，以及许多残破的身躯和哭泣尖叫愤怒恐惧的脸。
这条路很快就到尽头了，但是他所看见的光源还在遥远的另一端，他开始四下寻找喻文州和卢瀚文。
找不到，不管他如何大叫都没有人回答他，也完全看不到喻文州和卢瀚文的身影。
这是恶梦，醒来就好了。黄少天这么告诉自己，勉力睁开了眼。
窗外的阳光洒落在伏在桌案前的喻文州身上，黄少天挣扎着起身，来到桌边。
喻文州身下压着的是一张写满方程式，还画了许多结构图的图纸，电子纸张因为他的动作起皱了，喻文州的笔下还有一个写到一半的数字。
黄少天轻手轻脚地抽出喻文州手中紧握的笔，不料眼下还有黑眼圈的喻文州立刻惊醒了。
「队长队长别忙了，」他笑道，「出去玩嘛我们？是说哎我们现在在哪啊？」
喻文州牵起他的手，笑得很温柔。「瀚文晚点会过来。」
黄少天眼睛一亮，「真的真的真的吗？太好了哈哈哈哈！队长队长相机呢我的相机在哪里？」
喻文州找出了相机递给他，看着不断嚷嚷着队长你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都没印象却显得十分兴奋的黄少天，发现自己对这样的他无比想念。
「咦咦队长，这是在哪里拍的好像是个会下雪感觉很棒的地方啊？」黄少天指着一张自己抬头看着天空，背景是群山环绕的照片，困惑地询问。
「确实是个很棒的地方，少天不记得了吗？」喻文州勾了勾唇角，尽量让那抹弧度显得与平时无异。
「肯定是你偷拍的关系啊你看你把我拍得这么大完全看不出背景是在哪嘛！还有这张丶这张跟这张……」黄少天的语气越说越迟疑，最后干脆道：「还是队长你直接告诉我吧我不猜了，没意思。」
喻文州苦笑了一下，伸手摸摸看起来有些沮丧的仿生人的脑袋，在他的额际印下一吻，开始细细介绍每张照片拍摄的时间与地点。
这张在那个海边拍的，当时你说沙子都跑进身体里了，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才清理干净呢；还有这张是在你说很阴森的那个森林里拍的，你说你第一次发现云可以这么好看，所以我们在那边多留了几天；这张是在那个都是动物的大草原上拍的，你本来还嫌草地脏呢，但最后躺在草地上打滚都不肯起来了……
黄少天听得认真，不时问几个问题，还一边点着头表示自己记起来了，喻文州在几张照片之后忍不住丢下相机，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这个吻的味道依旧不好，金属的腥味越发浓烈，但是喻文州却希望它能持续久一点，再久一点。
卢瀚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意外的访客，是他的学长。学长考虑到他们现在地处偏僻，不放心卢瀚文单独上路，便陪着他一起来了。
喻文州本来有些担心，但在卢瀚文的保证之下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黄少天也没有隐藏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地向对方自我介绍了。
刘小别看到他显得有些讶异，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卢瀚文看见黄少天就扑了上来，紧紧抱着他却什么也没说。
「小卢你怎么了这么激动吗看到我很开心是吧是吧吧吧？」黄少天拍拍他的头，轻笑。
半晌之后，卢瀚文才回答：「……嗯，开心！」
黄少天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开心地道：「哎小卢小卢来拍个照吧队长我的相机在你那里吗？」
他从喻文州那里接过了相机，对着卢瀚文就是一阵乱拍，期间还不断告诉卢瀚文要开心一点开心一点，卢瀚文花了很多时间调整表情，才露出一个不扭曲的笑容。
「我帮你们拍张合照吧？」刘小别看着他们，忍不住提议道。
「好啊好啊！谢谢了你人真好！」黄少天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将相机交给左手揽着喻文州右手揽着卢瀚文，摆出了毫无新意的胜利姿势，笑容依然耀眼。
刘小别帮他们多拍了几张，直到喻文州和卢瀚文两人的表情都自然了点才罢手，黄少天拿着相机和卢瀚文一起查看照片，一边不着边际地闲聊笑闹着。
「谢谢。」喻文州看着打闹的两人，一边递给刘小别茶水，一边向对方道谢。
「不用客气，」刘小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他……时间不多了吧？」
语言次序错乱，行为模式异常，还有时不时的停顿和休眠却不自知，是很典型的症状。
喻文州苦笑了一下，「我在努力推迟他的正子脑退化的速度，但是……」
但是从来没有成功的例子。
刘小别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片刻之后，他才道：「瀚文很喜欢他。」
喻文州点点头，「他是个很难不让人喜欢的人。」
刘小别才和黄少天相处没几个小时，无法对此做出更多的评论，他只能道：「虽然我只是个实习生，不过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请不用客气。」
喻文州努力弯了弯唇角，「谢谢。这段时间瀚文也麻烦你了。」
黄少天本来正致力于弄乱卢瀚文那一头微卷的头发，他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了那条在一片黑暗中的长路，本来在他身边的喻文州丶卢瀚文和刘小别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一愣，却没有多做反应，只是不死心地继续寻找着通往那个光点的出口，却在片刻之后发现远处的光芒渐渐地减弱了。
黄少天终于着急起来，却只能在原处打转，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禁锢限制着他的活动，让他的动作越来越慢。
越来越慢。
遥远的那端，光芒越来越黯淡，越来越——
在被黑暗完全笼罩的瞬间，他听见啪的一声。
像是跳电的声音。
>TBC 这两章都是这样琐碎的片段，不知道我的企图有没有传达出来……
偷偷带了小别玩，不过没有写CP的意思，大家就自由心证吧XD
歌词来自Westlife - Close Your Eyes。想到他们解散了还是有点惆怅呢_(:з」∠)_
在only场的摊位图上写了RU的信息，啊哈哈哈～基友封面绘制中，超期待wwwwwww
对了，完结倒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