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察觉、毫无防备的时候,轻易入侵彼此的生命。我想,年少时的爱情就是如此。

  她参与你生命中的每一天,每一个重要的时刻,分享成长中林林总总的烦恼与欢乐。她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是知心的好友,是家人,最后再到情侣。一路走来,如果把生活比作一面镜子,那就算是它支离破碎时,每一个碎片上也都是她的笑颜。

  你熟悉她的每一样喜好,她理解你的每一句暗语;你知道她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她摸透你变化多端的怪脾气。一直携手相伴,以至于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分开的一天。

  高二那年的暑假,犬夜叉在随意窜进的街边超市撞见了自己的母亲,七岁以前一起生活的亲生母亲。他并不知道她来了东京。十六夜很惊喜,同时有些不知所措。犬夜叉跟着去了她住的公寓,又听说是在附近的小学教书,工作生活都挺不错的样子。

  “有空的时候,可以多过来玩玩吗?”临走的时候,十六夜拉着他的手问。这让犬夜叉想起了小时候每次出门时她都会笑意满满地叮嘱:“早点回来,我做你爱吃的鱼。”

  “嗯。”犬夜叉点头,对着她挥手,“我走了……不用送了,妈。”

  分别近十年,他最后那一句自然的毫无生分隔阂的“妈”,让十六夜一时泪眼迷蒙。

  他从来都是个善良的孩子,记得别人对他的每一分好,然后怀着感激的心情去回报。

  犬夜叉知道母亲尴尬的境地,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遇见她的事。

  “不过,好像有点儿对不起哥,还有……”犬夜叉正在厨房里给十六夜打下手,顺便聊着家常。

  “他们都待你很好吧,看到你这么健康又这么优秀的样子。”

  “嗯,一直都很好啊,所以……”会有内疚的情绪。他同时享受了两个母亲的疼爱,太过心安理得的话,会有天谴吧。

  而且——“犬夜叉有喜欢的女孩子吗?嗯?不用藏,我看到脸红了哦!”——什么事都一帆风顺的话,不会有不安吗?

  “她叫桔梗……妈要是见到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到大学。杀生丸完成国外的课程归来,进入公司开始熟悉工作。据桔梗的说法,他变化很大。不再老冰着脸了,恰到好处的微笑弧度,完美诠释了他的自信与优雅,掩盖了内里的精明冷傲,显得谦和不少。不过从犬夜叉的角度,那家伙还是老样子,只是年岁渐长,相互间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斗脾气。

  至于桔梗,尽管朝夕相对,犬夜叉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被狠狠地惊艳到。更何况,岁月浸染出来的韵味无可阻挡。她娉婷身姿,出落得愈发夺人眼球,举手投足无一不摄人魂魄。那是一种温和的高贵,既不盛气凌人,也不过分婉约而显得柔弱可欺。每次牵着她的手时,犬夜叉都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感激上天。

  一天,三人约好了在餐厅见面。犬夜叉进去时,桔梗跟杀生丸已经到了,正在说话。

  “……这些都不错,你可以回去慢慢考虑。”杀生丸手肘放在桌上,身子前倾,神情少有的专注。他抬头见到犬夜叉过来,瞅了一眼手表,站起身说道:“就这样,我先走了。”

  “我才来你就要走?什么事啊这样急?”犬夜叉拉住他,疑惑地看向桔梗。桔梗摇头表示不知。

  “公司的事,打电话催过两三遍了。”杀生丸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外套,又加了句,“爸最近身体不太好,你回去时记得问候一下。”

  “嗯,知道了。”看着杀生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犬夜叉转过来问道,“刚才聊什么呢?”

  “他在国外都修了哪些课……”

  “怎么?打算出国?”犬夜叉笑了一下,招呼服务生点餐。

  “目前还没有……只是随口问问。”

  自然,若出国也定是要一起。那时候,就是这样理解的,天真,而且自以为是。

  那天犬夜叉也抽空去探望了十六夜,结果在门口碰到了父亲。他一身便装,抱着超市里用来装蔬果的纸袋子,另一只手里攥着钥匙,正插向锁孔。

  “爸?你不是……”犬夜叉张大了口,语无伦次,“你什么时候……不对,你怎么知道……”

  这时,十六夜从里面打开了门,见到门外的场景脑中也是一顿混乱。

  “是你把妈接到东京来的?”父子俩在客厅相对而坐时,犬夜叉不禁抬高了声音。

  “你也知道她有哮喘,一个人在那边,我不太放心……”犬夜叉看着微显苍老一手敲着桌面的父亲,又转头看了眼在厨房里刻意避开的母亲,缓缓低下头来。沉吟半晌,终是开口:“您从来没说过,我也没问……我不知道从前的事,您又是长辈,但是爸……这样做,您不觉得愧疚吗?”

  私底下,犬夜叉对亲近的人极少使用敬语,这时语气一变,显得郑重其事。

  父亲错愕了一瞬,继而一笑,缓缓说道:“我认识你母亲在先,只是因为误会分开了一段时间,后来便娶了观月家的小姐,就是岚……岚是家中的独女,大小姐脾气难免,娇宠些傲慢些也难免,可惜我那时也是如此,没有容人之度,总是吵架,一吵便好几天不回家……年轻的时候脾气大,自以为能力非凡便目中无人,只你母亲一直包容劝诫,我也只听得进你母亲的话……那时候喜欢谈感情,喜欢说天长地久,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后来嘛……”

  父亲说起三人的过往,言语中对自己毫不留情,带着以第三人称谴责的口吻。那番话犬夜叉如今大半都不记得了,也无法以子女的身份做出什么评价,只几句印象深刻。

  他说:“年少轻狂只不过是用来推卸责任的借口,歉疚和负罪感也不能使情况好转……犬夜叉,我的确感到愧疚,但不仅限于此……”

  他当时说的是弥补吧。或许柔婉深情如母亲可以不在意,但如果夫人真如父亲所说的那般傲气,又如何甘心容忍他十余年!

  有些东西,也许一早就埋下了。

  那日犬夜叉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见厨房灯还亮着,走过去一问才知道是杀生丸要赶报表,叫了咖啡。他想了想,说:“我来吧。”

  杀生丸抬头见到犬夜叉进来的时候,停了一瞬,然后目光一沉,说:“杯子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