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英杰对他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呢？
在这之前，乔一帆从未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自前一世16岁进入训练营开始至今，他认识高英杰已经将近十年了。漫长的岁月与忙碌的比赛几乎磨去了他对其他所有事物的思考，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里，高英杰的存在就仿佛空气，自然而然，从未离开。
朋友？他们当然是最好的朋友。
对手？他们当然是最好的对手。
队友？他们当然……
他们确实曾是队友，在全明星的舞台上，在世邀赛的舞台上，还有更早的时候，在微草的训练营里。那个时候的他们还那么天真，满怀着兴奋与希望，稚嫩地思考着如何让他们的小魔道与小刺客配合，期待着终有一天能够共同捧起冠军奖杯。
而后来，他们只能亲手斩断对方通向冠军的路。
乔一帆心中一刺痛。
十年了，他从未后悔来到兴欣并为之拼搏。
十年了，他却亦从未忘记同高英杰最初的、共同的梦。
他记得夏夜天台上凉爽的风，清爽而干净，记得B市夜空里稀落的星星，温柔而微薄，他记得高英杰望向他那真挚又期待的眼神，更记得自己充满憧憬与梦想的声音：“那就约好啦，英杰，我们一起。”
终究是他失约了。
乔一帆合上双眼，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在他的耳蜗盘旋震动，在一片眩晕与头疼之中，他感到排山倒海的窒息。
他有何德何能，受得起英杰对他的一片真心？
邻座的安文逸看他脸色不好，摸出一片口香糖：“没事吧一帆？晕机？”
“没事，不用了文逸哥。”乔一帆脸色有些发白，却只是摇摇头。
安文逸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几眼：“有心事？”
乔一帆一愣：“……那么明显吗？”
安文逸一推眼镜：“打总决赛的时候也没看你露出过这幅表情，你心事重重就快写在脸上了。”
“……”
“更何况，我见过不少第一次谈恋爱的，”安文逸施施然翻过一页航空杂志，“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文逸哥——！”
“——哦，看来我猜对了？”兴欣牧师的目光终于落在他的身上，果不其然发现自己的队友兼室友几乎满面通红。安文逸反倒笑了，“在想高英杰的事情？”
“……”乔一帆抿了抿唇，红着脸点头。
“很好。”安文逸放下手中的航空杂志，眼镜上闪过一道突如其来的精光，“老实交代，你究竟喜不喜欢他？”
乔一帆看上去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八卦人设转换惊呆了，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别拿这话糊弄我啊乔一帆同志，”安文逸向来知道这人长得面嫩，其实心性成熟，是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的那类，“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我真的不太明白啊，”乔一帆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我以前没有谈过恋爱……？”
安文逸一挑眉：“你真的只当他是好朋友？”
“说是好朋友也不太对……”乔一帆认真地想了想，神色仍然有些不确定，“应该说是最好的朋友吧。”
“……啊？”
“我没有过恋人，所以有些事情不太懂。”乔一帆道，“但是在朋友这边……对我来说，没有人比他更重要了。”
“？？？？”不不不等一下？！
大概是看懂了安文逸的目光，乔一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很奇怪吗……？”
“你说呢？”。
“我认识英杰很久了，互相很了解，而且一直很合得来。”乔一帆带着些微无奈的笑意，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是说出来文逸哥你可能都不信的那种合得来。”
“……比如？”
“口味啊，爱好啊，家庭背景啊，性格啊。不是因为认识的时间久了，而是从第一天认识开始，我们就很合拍。其实我有的时候光看着木恩的动作都能大约猜到英杰在想什么。这么说大概挺奇怪的吧？不过大部分时候都能猜对。”
“你这是哪门子的直觉啊！”安文逸忍不住吐槽。
乔一帆忍不住笑了，温柔中带着怅惘：“是真的。大概是我们彼此都太了解了吧。”
“……”
“其实不瞒你说以前我还想过，要是以后我们老了，真的两个人都凄惨到找不到女朋友，那干脆一起租个房子住也不错。反正我们以前在训练营的时候就住在一起，生活习惯和节奏都差不多，早就习惯了。”
“…………”为什么是女朋友？？？？？关男女什么事，你们一个A一个O好不好？！！！为什么你找不到女朋友会想到去和一个A同居？！
“啊对了，说不定还能把英杰家的小灰接过来养！”
“………………”
“文、文逸哥？”
“……”安文逸被他气出了一头黑人问号，风中凌乱地按着太阳穴，“你就没有想过，你有可能就是喜欢他？”
“我当然喜欢英杰。”乔一帆垂下眼睛，神色单纯而迷茫，“可是我不知道，我对他的喜欢和他对我的喜欢是不是一样的。”
“……”
“这是事关一生的大事，我必须对英杰负责才行。辜负他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一次，我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
“……呃，文逸哥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安文逸冷漠地举起了火把：“可以了，你不用再说下去了。迟钝成你这样，我还是祝你孤独终老吧。”
B市的夏天炎热而通透，有瓦蓝得没有一丝云的天。一走出机场，阳光仿佛热油当头浇下，霎时间便逼出人一身薄汗。安文逸打车回家，乔一帆则乘上地铁往东直门方向去，直奔住处。
既然要搞线下群聚，小戴建议干脆订个大一点的民宿大家一起住，还能聚众打游戏兼轰趴。乔一帆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挤地铁，还得压低了帽檐防止被人认出来，到了地方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一开门，空调的清凉从门里倾泻而出，乔一帆还没从这透心凉中回过神来，就听见一把熟悉的嗓音迎了上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一帆你来啦！”
高英杰怀里抱着猫，黑亮的眼睛里有纯粹高兴的笑意，趁他还没回过神，不由分说地把乔一帆的行李拖进了房。小灰在他臂弯里喵喵叫。
乔一帆不知怎的被他的笑容恍了神，愣了一愣，后知后觉道：“……英杰，你是不是头发长长了点？”
“被你看出来了？”高英杰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伤脑筋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俱乐部让留的，说是留长一点好做造型。”
乔一帆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那我就等着看了，记得到时候第一时间上图啊。”
“一帆！”高英杰耳朵都要红了，却没法认真地生这个人的气，“好了好了，你先进来，别站在门口了好不好？”
乔一帆心情大好，忍不住抿着唇角偷偷笑起来，一时间把飞机上的沉思忧虑全然抛在脑后，满心都只是此时此刻的眼前人与眼前事。
“小高，是谁来了啊！”戴妍琦的声音从楼上飘过来。
“一——帆——！”高英杰也冲着楼上喊。
三秒之后戴妍琦冲到了楼梯口，一把撕掉脸上的面膜，扶着把手兴奋地向下打招呼：“小乔你来啦！”
“hello，”乔一帆笑着挥挥手跟她打招呼，然后指了指窝在角落里异常忘我不知在干些什么的卢瀚文和罗辑，好奇地问，“他俩干什么呢？”
戴妍琦甩了两圈面膜纸，似乎是被逗乐了：“直播做数学作业呢，你要加入他们吗？”
“……啊？”
“刚刚已经上X站直播间热门被顶到首页了，”戴妍琦笑吟吟地挥了挥手机，狡黠得仿佛魔女，“要看吗？网页地址我发群里？”
他们定的这间屋子算是一套小复式，上下隔成两层，房间和床正好够他们十个人睡的。楼下是个大客厅，厨房卫生间该有的都有，还有房间隔出来做了小影院和卡拉ok——总的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卢瀚文和罗辑本来窝在角落里身心投入地做数学，听见他们几个说话的声音，这才发现乔一帆已经到了。罗辑和乔一帆365天里有340天都天天见面，熟得要命，只是随手招呼一声；卢瀚文却已兴奋地从沙发里跳了出来，往乔一帆那里跑：“一帆前辈你来啦！好快啊，我还以为从飞机场过来要花更久呢。”
“我坐地铁来的，不会堵车嘛。”
“诶，没被人认出来吗？一帆前辈你胆子真大！”卢瀚文惊叹，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事来，向乔一帆兴奋地举起了手机，一双圆眼睛像小动物似的亮闪闪的，“对了，跟直播间的大家打个招呼吧，一帆前辈？”
“……诶？”乔一帆一懵，被这突如其来的摄像头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有些腼腆地笑着地挥了挥手，“大家好啊，我是乔一帆。”
直播间里霎时间滚过满屏幕的“卧槽？！”“我去突如其来的福利！”“我乔！！！！！！！！my小天使！！！！”以及“天啦噜我在背景里看到了高英杰新生代这是要开趴提吗！”。过了一会儿，青之驱和战斗格式的id竟然也分别在直播间的评论里出现了，发言分别是：
【青之驱】：[大宝剑][游艇]看见群里妍琦放了链接就点进来看看，很好，火车一路我就指着这个直播间过了，小卢加油
【战斗格式】：一帆已经到了？
【战斗格式】：另，小卢你作业做完了吗？
评论里又是一排“前排合影”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奇英从外面买了外卖回来，一进门就发现乔一帆已经到了，而一群人正一边强行憋笑，一边特别爱怜地围着卢瀚文顺毛。“你们干嘛呢？”宋奇英无语。
“邱总居然催我做作业！！！”卢瀚文声泪俱下地控诉，“宋哥你要帮我啊！”
宋奇英却是一愣：“你还没做完呢？我出门的时候不就在做了？”
“做完了数学，但是还有语文和英语……”
“这样啊，”宋奇英居然还特别认真地想了想，“那加油，我帮不了你了。”
“……”
小灰在他们脚边徘徊，卢瀚文一把捞起和自己难兄难弟的小猫，缩到角落里对着直播间哭诉小伙伴们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的待遇。怎奈下面评论的重点全都是“猫！”“好萌！！！！！这是谁的猫！”“云撸猫”以及“天啦它的尾巴在一摇一晃的好可爱！”，没有一个在认真安慰直播间主小卢的。小卢同学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边很得意地把它抱起来对准摄像头，一边很高兴地介绍：“这个是小高前辈家的猫，是小高前辈从微草俱乐部宿舍楼下捡回来的，叫小灰，特别可爱对吧！”
评论：
“可爱！可爱！非常可爱！”
“微草究竟和猫是什么缘分233333333333333”
“天啦噜居然能捡到这么可爱的猫，高太子我们pk吧！！！！”
“不，所以说，这明明是一只白猫，为什么要叫小灰？？？？黑人问号？”
卢瀚文一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猫，和小灰大眼瞪小眼地四目相对：“对哦，为什么你明明是白色的，小高前辈却非要叫你小灰啊？”
“怎么了，小卢？”乔一帆看他神色困惑，凑过来问。
“啊，没什么小乔前辈，就是直播间里有人问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热心直播主小卢把手机屏幕给他看，乔一帆看了，也是一边顺手撸猫，一边一脸茫然。
英杰好像没说过取名的由来？
高英杰捧着水杯回来，就看见他俩二脸茫然地盯着小灰，神色像是两个困惑的科学研究员。“干嘛呢你们？”他好奇地问。
卢瀚文把小灰举到他的面前：“小高前辈，为什么小灰明明是只白猫，你要叫它小灰呢？”
高英杰一把捞过自家的小公主，想了想，笑了：“嗯，这是个秘密，pk赢我的话，我就考虑一下告诉你。”
Pk狂魔卢瀚文立马兴奋了起来：“好啊好啊小高前辈来jjc！”
直播间的屏幕里是一片“报出房间号求围观！！！！！！”。
乔一帆则开玩笑似的抗议：“诶……找我一个阵鬼pk，欺负单挑弱势职业什么的英杰你也太犯规啦。”
“犯规什么啊，你又不是没单挑赢过我。”高英杰哭笑不得。
“上次是上次，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乔一帆就差没在脑门上顶上“乖巧”两个字了，表情一本正经，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轻快的笑意，“没办法，英杰你单挑真的很强啊。”
高英杰笑了起来，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又有点无奈，眼神仿佛在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你真的想知道？”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抬起了眼，乌黑的双眸望向乔一帆。
“嗯。”乔一帆和卢瀚文一起点头。
“小灰只是她的小名，”高英杰的手抚摸着白猫尖而柔软的耳朵。他的目光直直地与乔一帆对视，明朗得仿佛四月的天光，有一整个春日的温柔与眷恋。
“她的大名，叫做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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