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看着沈璧君礼貌微笑。
沈璧君瞥着身旁的萧十一郎， 面颊微红，抿唇低眉。
十一的目光偏偏又不由自主地被对面那个一身亚麻色西装的人吸引。
气氛微妙，又尴又尬。
沈璧君的爸爸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碧君啊， 连医生是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 青年才俊， 出类拔萃，我今天让他来， 是想介绍你们认识。你们同是卫生系统，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你要多多跟他交流，不要总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会被带坏的。”
聋子都听得出沈碧君爸爸话中有话。
沈碧君不安地看向十一， 只见他两手交握胸前，松了松拳头， 歪头侧向自己，勾着唇角笑道：“君君啊，今天这里有不三不四的人么？你家的安保做的也太差了吧。不过也是，很多人只会以貌取人， 分不清好歹， 不能怪他狗眼看人低。你放心，如果这里有不三不四的人，我保护你！”
“你！”
他这话一出，沈爸爸的脸色立时变得铁青。
十一懒得再斗嘴， 径直走向院门， 准备骑上自己的骚绿坐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潇洒离开， 手刚握住龙头把手，还没来得及跨上车，腕子就被五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攥住。
是连城璧！
十一斜睥着他，“你干嘛？”
“你要走？”
十一别开目光，无力地牵了牵唇角，“被人家拿来当反面例子教训女儿还不够，还要在留下来衬托你这个乘龙快婿么？”
“我......”一个拖长尾音的字后，连城璧就没了声音。
他们都已不用再说什么。
十一很清楚，他们两个本就是男才女貌，门当户对，佳偶天成。除了送一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还能说什么？
从连城璧手上传来的力量慢慢变弱，直至放开。
十一跨上自行车，如一道烈风般冲出了小区大门，走的时候隐约听见后面有沈璧君在喊自己，十一哥哥。
不用回头也知道，就算沈璧君想要跟自己解释几句，此刻，他父亲也绝不会让她走。
皎洁的明月升至半空，空落落的小巷中，萧十一郎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往八里路垃圾站走去。
道旁的楼房在柏油地面上投下参差不齐的阴影，城市中窄窄的小巷，又寂寞又冷清，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
十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猛然回头，竟然是连城璧。
十一已经离开沈碧君家两个多小时，难道他已跟了自己两个小时？十一有些难以置信。
连城璧在五米外停下脚步，面容上依旧是惯常的毫无情绪，只是映着月色看到漆黑的眼眸里似乎有一个光点在跃动。
他顿了顿，又走近几步。
“你怎么在这里？”十一开口问。
“我来看你。”
“看我？”
“看我什么？”
连城璧露出一点浅淡的微笑，“走的时候，我看到你眼眶有一点红。”
十一条件反射地眨了眨眼睛。
“你喜欢沈碧君吗？”连城璧问得很认真。
十一顺手把自行车靠在墙上，抱臂胸前，散漫地勾起唇角：“你要我怎么回答？”
连城璧的眼眸光线柔和，仿佛永远不会有任何情绪透出来，“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如果你喜欢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十一打断，“我不喜欢。”他顿了顿，又开口，“不如换我来问你，你喜欢碧君吗？”
连城璧眯了眯眼，“沈璧君的父亲是卫生厅的领导，今晚他只是让我来参加他女儿的生日party。”
两个人站的不远不近，汽车尖锐的鸣笛和呼啸而过时带起的风声从远处模糊地传来。
这一条偏僻的小巷，安静是它唯一的旋律，沉默还在蔓延，这种气氛让十一很难受。他突然抬脚往前走去，语气也有几分急切，“连城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是警.....”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打断，继而从小巷尽头传来一声暴喝，“围住他们。”
同一刻，漆黑小巷的两端刷刷冒出一堆人影，把前后出口同时堵死。
在月光的阴影里，辨不清那些人的面貌，但是可以看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钢管。
一个粗哑的声音问道，“大哥，哪个是连城璧啊？”另一个稍细的声音回答，“穿西装那个。”
“哦～”
“别废话，给我揍！”
竟然有人找连城璧的麻烦！
十一第一时间联想到先前的快递包裹和送上门的恐吓储物箱。
他疾步上前，把连城壁拦在身后，低声道，“我挡住他们，你找机会走。”
“你说什么？”连城璧永远古井无波、无懈可击的声音终于在这一刻没能稳住气息。
“别啰嗦，三四个小混混，我还没放眼里。”十一一脚踢翻当先冲上来的一个人，利落地摸出贴身带着的折叠刀，唰一下弹开，刷刷挥动，格开另一个贴过来的人。
“有刀！先把这人揍趴下。”粗哑的声音怒吼道。
几个人立刻调转矛头，围攻十一。
场面一片混战。
十一以一敌四，勉力支撑了一会，脸上就被揍了几拳。
连城璧在十一身后，摸出手机，想要报警，犹豫了几秒，又收起手机，咬了咬牙，加入混战......
他平时看起来很安静，甚至有些文质彬彬的柔弱，此刻动起手来，却叫十一大吃惊。只见他拳腿有力，打击部位准确，竟然是标准的近身格斗术。
又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十一对那边低声嘱咐，“你小心点。”这一分神，腰上就被匕首拉了一刀，鲜血瞬间晕红了衣角。
幸好，周围有居民听到动静报了警。因此苦战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到警笛声急促地从远处传来，那伙人受了惊吓，迅速做鸟兽散去，再没空管两人了。
“真是怂包！要是抓到人，十有八九可以揪出那个恐吓你的人！”十一忿忿地骂了句。
“算了吧。”
两个人剧烈地喘息着并肩靠墙坐下。
看到对方都是一样的狼狈不堪，十一一向随性惯了，但日常整洁的连医生，此刻也是形象全无。
西服外套被脱在地上，里面的白衬衫也不复干净，沾染了一些污渍，最上面的扣子被扯掉两颗，露出一段白净的脖颈，凸出的喉结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不时上下滚动。
十一用胳膊顶了顶旁边的人，“没事吧？”
连城璧尽力平复着呼吸，“没事。”
“我看到你拿出了手机，为什么不报警？”
连城璧没有回答。
十一侧头，一脸看穿一切的得意笑容，“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哎，你怎么就不信呢，其实我真的是良民。”
连城璧微微蹙眉，“你还笑得出来？”
十一映着月色的黑亮眼眸里，笑意像涟漪似的缓缓扩大，“我为什么笑不出来，你又没有娶沈碧君。”
连城璧：......
警笛声迅速来到跟前，几个警员冲进小巷，走过场似的四下搜寻，当然，连鬼都没得了！
只好先问问还在现场的两个，“发生什么事了？”
良民十一老实回答，“被混混揍了。”
“怎么惹上混混了，肯定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走吧！”
十一费力地站起身，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脚步都有些不稳，被连城璧及时搭了把手，扶住身体。
十一顺势把重心移过去，靠在连城璧身上，内心十分满意，甚至觉得这场架打得值了。于是，心情愉悦地对警察发话，“行，不就是要做笔录么？警局，咱熟门熟路。”
*
十一架着腿，靠在城北分局的长椅上，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走廊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现在已经早晨七点，连城璧做笔录还没出来。
十一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酸胀僵硬的肩膀，就看到楼梯口走来一个人，不是这层治安组的，是十一的熟人——重案组的叶开。
叶开远远站了几秒，转身往楼梯走去。
十一会意，悄无声息地跟着叶开上了重案组所在的五楼，进了叶开的小办公室。
叶开把门落锁后，先给十一倒上杯咖啡，“发生什么事了？”
十一往皮座椅里一躺，讥讽道：“你们重案组无能啊，我的案子，多久都查不出来，你看看受害人，先来了一波恐吓，然后安排一伙人跟踪攻击，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
“受害人你认识？”
“什么认识，我老婆！”十一极其欠扁的回答让叶开的表情僵在脸上，嘴角肌肉抽搐得厉害。
十一继续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那巷子偏僻，我估计肯定没安摄像头，但今晚上我已经发现了案子的关键线索。”
“什么线索？”
“我看到其中一个凶手穿的短袖上，有“撑死你”外卖公司的logo。”
叶开思索了片刻，斟酌着开口，“其实我也已经查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
“那个医生，以前的确出过一起事故，所以，这次恐吓案有极大的概率是一起报复事件。但受.......”叶开很识趣地调整了称呼，“但你老婆一直隐瞒，不把事情说出来，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所以，案子要真正解决，还要你老婆愿意面对才行。”
十一凝视着咖啡杯的眼眸渐渐变得深沉，“这件事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