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总是惹人心伤,微草战队的更替,那一场发布会失去了发布会应有的严肃。高英杰接手的不仅仅是王不留行这个人物,还有微草战队队长这一职务。大家都知道高英杰是个过分纯真的人,却不想他会真的在发布会上掉眼泪。队员忙着劝慰,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王杰希看他的目光却和从前没有分别。百分之百的信任和百分之百的支持,他愿意用自己的牺牲,换取微草和高英杰更好的未来。而被他嘱托的人,注定不会让他失望。

  所以这也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泪水。

  邱非在电视前看得很有几分动容,从前缠绕在心头痒痒的,刺刺的羡慕,又一次耀武扬威地爬了上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想念叶秋,想念自己轻轻叫过“叶师”的那个男人。但不论心潮如何澎湃,他也只是背过身,笑着招呼嘉世的队员们,又一次进行新的训练。

  坚持这条路,真的很长很长,而他还要走很久很久。

  值得一提的是张佳乐,虽然没有拿到冠军,却在叶秋离开后的下一个赛季拿下了最有价值选手。虽然不能完全弥补万年老二的遗憾,总算是个有聊胜于无的嘉奖。邱非不知道他会不会怀念曾经的双花血景,但他自己真的会在深夜尝试着让一条龙抬头,回身,抽搐。

  太过想念的时候他也会觉得痛苦,一个人坚持得仿佛走进绝路的时候他也会想哭,但每次一被称为为队长,似乎又什么都不重要了。

  渐渐的,想念也变成一件平和的事,不再波澜壮阔,不再心绪起伏。

  邱非很满意,因为最终他想起叶秋的时候,总是在笑。

  嘉世要重新找回自己的席位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历时之久可以用一言以蔽之。

  在嘉世摸爬滚打十八般武艺样样上场的时候,唐柔已经带着兴欣又一次问鼎,而她自己,也拿过一次最有价值选手,两个赛季的单挑之星。唐柔为人诟病的过去,曾许诺过的一挑三终于还是在对战蓝雨的时候得到了实现。那时站在台上的寒烟柔再也不是一个只知道穷追猛打的凶猛打手,她握着一柄战矛的模样,似乎比经年一叶之秋还要威武几分。

  黄少天和喻文州在叶修和苏沐橙离开以后拿下了接连三个赛季的最佳搭档。夜雨声烦还是那么喋喋不休,起剑精到狠戾,可剑圣的名字却慢慢交给了另外一个人。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态,当荣耀粉丝对着卢翰文喊出剑圣的时候,黄少天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失落。起承转合,阴晴圆缺,得失取舍,本来就是人生中最寻常的事。

  黄少天在接受,邱非自然更加在接受。

  斗神的名号却从未再次出现。

  邱非再次得到众人羡艳的目光,真的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久到人们淡忘了他记忆中还尤自深刻的名字。叶秋和一叶之秋早已不是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更没有多少人记得曾经拳皇韩文清耿直正气的打法。并称的三大战术大师也各自消散在荣耀的历史尘烟之中。荣耀第一流氓?继林敬言,包荣兴之后又早换了别的名字。召唤师之灵?似乎也不是昧光二字。曾经在叶秋手下大放异彩的一叶之秋,孙翔并没有辜负,却在孙翔之后又是几经转手,慢慢隐匿的音信。如今最荣耀等级上限已经提到95级,从前的神早已被现今的人所替代,曾经信奉的,也渐渐被新的事物取代。邱非站在台上,镁光灯集结在身,看到的却是全然不同的画面。

  他为这一刻等待了太久,嘉世终于又座上了冠军的宝座,而他,一点也不年轻了。

  这些年中他送过不少圈中前辈,也迎接过不少后起之秀。陈果的婚礼他去了,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到底还是不甘心,还是要问。得到“过得不错”这样的答案,下一瞬间就觉得释然。

  邱非几乎一个人对着新娘侃侃而谈,说他用一点也不显眼的价钱收回了一叶之秋,因为没有好的操作者,几经辗转流落到烟花战队的战斗法师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价值;说他给队伍里的小孩描述一叶之秋曾经的荣耀,得到的却是一声声不信与反驳;说他提起曾经的斗神,得到却是“老土”的回应;说他终于接手了一叶之秋,说他终于继承了一叶之秋;说到新郎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说到无话可说。邱非晃晃酒杯,识趣地离场。而陈果分明听到他在默念。

  过得不错就好,还有什么比过得不错更好。

  所谓音久问疏,惟愿一切康适。

  叶秋说过会一直打下去,那么他就一定会一直打下去。十年间邱非总是留意着荣耀游戏中从天而降的高手。每当工会有人这样来报,他就会兴致冲冲换一张必然是战斗法师的账号卡跑去跟人一决胜负。

  而那些人大部分都不是叶秋,也许是将近二十个游戏区真的太大了,也许是很多年前叶秋就已经跟他告别过了,所以再怎么心心念念,殚精竭力,他也不会再见到他。

  但邱非一直相信自己是见过的。

  那是十六区新开的时候,他的战斗法师还站在一堆围观的人群中观看一场PK,一方是挑战者,一方是传说中天降的高手。君莫笑之后,或者一叶之秋之后叶秋几乎没有自行使用过战斗法师,偶尔打斗,也是借了寒烟柔的名号。但这次站在擂台上的,正是一个战斗法师。没有极品的装备,一柄战矛,就那么清清冷冷站在那儿。

  比赛结束得不能说很慢,却也不是极致的碾压。输了的气功师看起来手速不错,才一会儿就已经刷了一屏。邱非没有细看,只是看到最后一句红色加粗大字。

  “靠,今天老子生日,竟然输得这么惨。”

  准备离场的法师似乎在看到那句话以后停了一下,屏幕里冒出四个字一个标点。

  “你生日啊?”

  然后法师顺手丢出两个炫纹,冰属性和火属性。也不知他是怎么控制的,竟然没有爆裂开来,就那么静静悬挂在气功师身后。不一会儿冰火交缠,细小的火星一点点飘散,气功师没动,中阶炫纹效果持续十五秒,就像一个短暂的烟花。

  邱非想起自己去拜师后的第一个生日,在一场和叶秋酣畅淋漓的对打之后。他忿忿说着生日还要被师傅打趴,根本不是一个寿星应有的待遇。叶秋也是这样简单地问:“你生日啊?”

  随手丢过两个炫纹,缠绕在战斗格式身边,同样的效果,同样的火星。

  “好看吧?”

  忽闪的纹理及荣光,一丝丝调尽的阵法和莹亮。

  “送你了。”

  邱非忽然间看到了十四岁的自己,眼中灼亮的,叶秋亲手点燃的星火。

  邱非终于还是选择了背对成就的方式。

  他还在打比赛的那些年,嘉世像一只虚弱的小兽,一点点恢复着元气。除了拿过最佳输出,以及用37场全胜的记录比平叶秋出现在众人眼中,成为一道昙花一现的光影,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表现。

  而现在,距离叶秋的荣耀时代,十年又十年,他终于领着嘉世重夺桂冠,用那套双战斗法师的打法,实现了曾经努力过的梦想。

  邱非站在舞台中央,捧着属于嘉世的奖杯。他已经不是战队的一员,作为老板?作为教练?作为指导?作为故人?他不知道,台下的观众更加不知道。但所有人都很高兴,式微已久的嘉世,终于在漫长的岁月后,再次登上强者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