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

  姬野凌轻蹙眉头,苦苦思索。

  赤司征十郎的突然出现,横插一脚,让本就复杂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王牌会主动跳进京都这团浑水里。

  又是暗中推动毛里小五郎和服部平次一起来到京都,又是发出犯罪邀请函,怎么看赤司征十郎都会成为这一次剧场版的幕后BOSS。

  该不会这一次剧场版的结局,是自己要和柯南一起亲手把他送进大牢吧。

  怎么想都很合理,很符合动画组的一贯尿性。

  位高权重家财万贯的的黑心企业家其实是幕后罪犯,姬野凌已经记不清动画组制作过多少部这种套路的剧场版了。

  哒咩,铁窗泪哒咩,绝对哒咩!

  姬野凌甩了甩脑袋,确定自己下一步的首要任务。当务之急他要先去找只替罪羊,把赤司征十郎从京都的战局里全头全尾的捞出来。

  不论他有什么目的,自己都不能现在,在京都,就失去这张珍贵的牌。

  唯一他还没有想明白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赤司征十郎要做一件完全矛盾的事情,在递出预告函的同时,又召集关西关东两大名侦探来到京都……

  “叮——”的一声,一楼到了,电梯门开启。

  姬野凌大踏步的走出京都电视台的大楼。

  盛夏明媚刺眼的阳光倾泻而下,身体不适应突然从昏暗的室内换到灼灼烈日之下,姬野凌条件反射的闭了一下眼。

  再睁开眼时,他的身前映下一道高挑的黑影,有人站在他的身前,遮住了铺天盖地的日光。

  在看清面貌之前,姬野凌先嗅到的是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香氛气息。

  是昨晚才不欢而散的赤司征十郎,也是这次犯罪预告函的幕后主使人。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以一副无辜的姿态,坦坦荡荡的出现在姬野凌面前。

  姬野凌怔了一下,一时之间,他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应对对方。

  他们互相无言,默然对视,沉默的气氛像肆意的藤蔓一样在二人之间生长攀爬。

  终究还是赤司征十郎先打破了这片寂静,他伸手牵起姬野凌的右臂,手掌下滑虚虚扣住他的手腕,冰凉的食指指节轻轻搭在那节突起的腕骨上。

  “该走了,校庆要迟到了。”

  赤司征十郎这么说道,却不自然的偏过了头,回避了姬野凌递出的探寻视线。

  校庆,姬野凌记得洛山高中的校庆也是在今天。

  在原本的计划里,今天上午录制完节目以后,他会暂时挥别柯南一行人转上一圈,圆上他之前替自己找的借口。

  可是他原本的计划里,没有赤司征十郎,他们从未约定过一起参加校庆。

  兄弟,不要自说自话啊,你不存在的记忆增加了!

  姬野凌犹豫之时,身后再度传来自动门的开合声,有人脚步匆匆的从电视台里追了出来,向着他们的方向靠近。

  姬野望着赤司征十郎的表情一瞬间就从面露犹豫变成殷切恳求,就差直说出来要扛起铁轨跟他一起跑了。

  呜呜,赤司你带我走吧,呜呜呜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他现在是真的不想再去应对赤井秀一了。

  虽然可以,但是没有必要让自己这么累。

  赤司征十郎接收到他无声的暗示,扣在姬野凌腕上的修长手指骤然收握,从虚握变成实实的扣紧。

  “慢着,别走!”

  眼看前方二人就要转身离开,赤井秀一三步并两步追上前,情急之下抬手按住姬野凌的肩膀。

  即使这时,他也依然留心没有去触碰姬野凌还被绷带吊起的右手。

  冲矢昴总是眯起的漫不经心的眸子,此刻已经全然睁开,露出那双像狼又像鹰隼的锐利眼瞳。

  他丝毫不肯退让的与赤司征十郎对视。

  长相,年龄,身高,什么都可以伪装藏起来,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随着伪装消失的,经历过的一切都会深深刻在灵魂里,不会湮没。

  赤井秀一在这一个瞬间,不经意地泄露出了一丝不属于冲矢昴这个人设的危险气息。

  赤司征十郎在与他视线碰撞的一瞬间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绝不像他表现出的这副温文尔雅的外表一样无害。

  赤井秀一唇角紧抿,皱眉看向赤司征十郎,没有放手。

  电视台里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犯罪预告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一般,恰好递在毛利小五郎与服部平次手上。

  趁着直播,这封预告函会被所有收看这档节目的人看到。

  ——包括玫瑰。

  赤井秀一可不认为对方会被毛利小五郎拙劣的遮掩说辞蒙骗过去,京都如果发生骚乱,对于玫瑰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他对于这个状况一定乐见其成。

  可无论是“玫瑰”还是电视台新收到的那封邀请函,这都不是赤司征十郎一介外人应该知道的内容。他现在需要临时想一个借口留住姬野凌。

  “可以跟我过来一下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冲矢昴虽然这句话指向的对象是姬野凌,但他的眼神却是毫不退让的与赤司征十郎相撞。

  似乎在用目光示意,自己与姬野凌之间的事情,他区区一个外人应该走了。

  一时之间,昨夜的场面仿佛复制粘贴一般的重现。

  【哇哦。】系统感叹了一声。

  姬野凌被夹在二人之间,低垂下头,垂落的柔软发丝遮住了那双明亮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他定定的望着自己被人牵起的那只手。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很有设计感的修身黑色衬衣,袖管处布料用一排亮锃锃的耀黑色纽扣系起,这件衣服本来的目的,是让穿着它的人可以根据温度自由调整袖子的长短,挽起扣上变成半袖或者放下变成衬衫。

  现在姬野凌赋予了它更重要的使命。

  他的左臂肌肉瞬间绷紧,暗中发力。几粒袖子就那么巧合地飞崩出去,系起的袖口散开,露出左手腕上纹身的前三个字母。

  ——“AKA”,也是日语中的“赤“字。

  即使疤痕已经很淡,但也一眼就能看出姬野凌曾经在那里刻下过一个姓氏,又或者名字。

  这个人的存在对姬野凌来说应该很重要,所以他将对方的名字刻在左手腕上,让它陪伴着自己,感受着自己的每一次呼吸与心跳。

  姬野凌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打把,打起来,我给你们添把火,你们最好打个够。

  一瞬间,燥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结冰,姬野凌察觉到有两道目光不约而同地飘向自己的手腕。

  即使恨不得让他们看个够,最好现在就看完了打起来。

  可该演的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姬野凌低头看着安静躺在柏油路面上的扣子,再抬起头时,似乎被二人又拉又拽的举动彻底惹恼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赤司征十郎已经回过神来,抢在姬野凌发火之前,及时诚恳道歉并补充道。

  “今年的校庆日,白金教练也在,今年是他最后一次参与了,他很想见见我们。”

  白金永治,姬野凌高中时期篮球社的教练。

  虽然已经不记得这位老爷子的面容了,但姬野凌很感谢赤司征十郎在这时候递上的枕头。他没有错过这个机会。

  老爷爷,不管我们之间有没有感情,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亲爷爷。

  下一秒,姬野凌挣脱赤井秀一按住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向赤司征十郎的身边,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这一次,赤井秀一没有阻拦,他伫立在原地,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看着二人的身影登上黑色豪华轿车,从京都电视台大楼前驶离,表情晦暗不明。

  【他好像败犬哦,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系统不带任何目的的感叹一句。

  虚假的败犬,他的严肃表情只是在重新猜测我和赤司之间的关系罢了。

  姬野凌嗤之以鼻。刚才看到那个纹身,赤井秀一肯定以为自己刻下的是赤司征十郎的名字。

  姬野凌没打算辩解,不如说这就是他本来的目的。

  毕竟风水轮流转,大家明明都是翅膀,不能厚此彼薄。

  *

  黑色轿车内,隔绝驾驶位与后车座的挡板已经无声无息的升了起来。

  姬野凌别别扭扭的用不方便行动的右手,将凌乱的袖口重新整理好。

  在这个过程中,赤司征十郎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他,换了一个人全程接受这种无声的注视,恐怕早就不自在了,但姬野凌全程泰然自若,浑不在意。

  姬野凌整理好衣着之后,抬起头就看到了对方一副凝重深思的表情。

  “怎么这副表情?发生了什么吗?”他歪了歪头。

  赤司征十郎摇了摇头,只是提醒他。

  “到了。”

  汽车晃了晃,停了下来,姬野凌以为已经到洛山高校了。

  他已经打定主意,去晃一圈,趁没人注意就开溜。

  琴酒还在安全屋等着他,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行动小组里的其他人应该也会在场。

  当然不包括波本,波本不是和他们一起玩的。

  姬野凌漫不经心的打开车门。

  车外街边的步行道上,来往人群络绎不绝。

  姬野凌啪的一声关上车门。

  赤司征十郎看着他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唇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是哪。”

  即使这个时间线从来没有去过洛山高校,姬野凌也根据记忆知道那是座环境幽静的学院,必不可能位于嘈杂的闹市区。

  “往前走几步,是地铁站。”

  赤司征十郎好心的为他指明方向。他知道姬野凌在京都呆的时间不长,估计早就已经不记得这里的路况。

  “为什么要把我带……”

  姬野凌吞下了没有说完的问题,他脑海中灵光一现,突然明白了赤司征十郎的意思。

  从始至终,对方就没有打算把他带去参见洛山校庆。他只是找了一个借口把自己带出电视台。

  “你不问我原因吗?”

  赤司征十郎双手交叠搭在腿上。

  “我问了你会说吗?”姬野凌抬眼看过去,眼神炙热又认真。

  赤司征十郎长叹一口气,缓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就像你不会告诉我你七年前你为什么突然转学一样,我也认为这些事你没有必要知道。”

  姬野凌的神色一瞬间怔住。

  七年前?原来如此。

  他明白赤司征十郎一系列行动背后的那个目的与朔源了。

  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七年前,他在赤司征十郎位于东京的高级公寓里,“恰巧”撞上向警方勒索十亿日元的炸弹犯,被前来拆弹的萩原研二救下,随后自己转学,前往美国。

  乍看之下,应该是这个顺序。但这背后有太多细究之下说不通的地方。

  首先为什么炸弹犯敢狮子大开口的索要这笔钱,十亿日元绝不是小数目,除非他们提前知道有愿意支付这笔钱的人存在。

  其次就是那个穿越时和生命倒计时绑定在一起会再次爆炸的炸弹,以及为什么他会在炸弹事件后,匆匆去往组织的美国分部,直到大学时候才重新回来。

  假如那一次炸弹事件背后也隐藏着酒厂的手笔的话,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炸弹犯是酒厂找的人。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赤司征十郎以及他背后的赤司财阀。

  组织拿到了钱,也没有打算让赤司征十郎活下去。

  酒厂从来不缺钱,只是想给赤司财团一个教训———比如,不肯与他们合作的教训。

  既然这样,姬野凌也猜出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被迫离开。为什么会经由组织在日本的总部去往美国分部。

  ——是有人为了保护他。

  因为他知道那场行动幕后的人是谁,对方也是组织的人。

  那人的作用是用来保证行动过程中不发生意外,让事情的发展有条不紊的按照酒厂的计划进行。既然如此他必须参与进那场炸弹案的营救行动里,拥有掌控全局的权利。

  他是处于警方之中。

  姬野凌的脑海中划过了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琴酒时,他在自己耳边说起的那个高层卧底的名字。

  诸星登志夫——现在的警视副总监,东京警视厅的二把手。

  七年前,他还只是警视长,也是那场营救行动的总长官。

  至于想保护他的那个人,姬野凌想除了琴酒不会有别人。

  酒厂对赤司征十郎的行动失败,事后追查起来,当时替代赤司征十郎阴差阳错出现在高级公寓里的姬野凌会进一步成为酒厂的调查对象。

  日本是组织的总部所在,人多眼杂。只要组织里有心调查,他很快就会暴露,所以琴酒让他远离日本,去往美国,等风波平息之后再重新回到日本。

  姬野凌心里微叹一声。

  那么最后的问题就剩下——他为什么会去洛山高校读书,以及远在京都的自己又为什么会入住赤司征十郎当时远在东京的高级公寓。

  思索之中,姬野凌的余光瞥到赤司征十郎冲他招了一下手示意。

  姬野凌乍然回神,犹豫一秒后,他还是看似乖顺的凑近了身子。

  他以为赤司征十郎改变主意,打算告诉自己事情的真相。

  虽他已经推测出了绝大部分,但是也可以敷衍着听一听。

  姬野凌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水生调与焚香气味混杂在一起。

  让人想起暴雨过后的青草地,篮球场上的少年,京都郊外寺里的杳杳钟鸣,以及喧闹烟火燃尽后的寂静夜空。他眨了一下眼,后知后觉的想,原来对方香水的后调是这种干净的味道。

  赤司征十郎温暖干燥的手掌按住姬野凌的后脑,将他半揉半按的带进自己怀里。

  他低下头,将下巴抵在姬野凌的柔软的发顶上,轻轻蹭了蹭。

  【贴……这次是真贴上了。】

  系统已经傻眼了。虽然红毛贴贴的场面一度很赏心悦目,但姬野凌那个狗骗子居然这么乖顺,它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赤司征十郎揉了揉姬野凌的后脑勺,像是一种安慰。伏在他耳边,用近乎低声叹息一般的语气说。

  “你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考虑,这一次我会保护你的。”

  “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好你了,所以这一次,你再也不会那么辛苦了。”最后这句话赤司征十郎的声音微弱的近乎气音。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拥抱,但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赤司征十郎就干脆的松手放开了他。

  退回了原本的位置,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出自他一瞬间的心血来潮。

  姬野凌抬起了头,目光毫不闪躲的直勾勾看向赤司征十郎。

  “说的没错,你也猜到了,七年前我是遇到了些危险,才会被突然带到美国。”

  “但是我保护你,只是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我只是都不想让你受到一点有可能会存在的伤害。

  “但既然我们双方都是这个心情,那就各凭本事吧,看看是我先阻止你,还是你先实现你的计划。”

  赤司征十郎暗红的瞳孔剧烈震动了一下,像是被姬野凌突然说出来的坦诚话语触动到了,他沉默了半晌,最终没有回应,只是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该下车了。

  姬野凌打开车门,钻出车厢之前,他回过头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你用不着愧疚,那是我自己的意愿,如果再回到七年前,我还是会那么做。”

  在这一个短暂的瞬间,他看起来和赤司征十郎记忆里七年前那个脾气不太好的不良一模一样。

  他的语调懒洋洋的,透着一股肆意与玩世不恭。与赤司记忆里从前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

  砰的一声车门被人关上。

  半晌后,安静的车厢里,响起一道从喉中溢出的轻声低笑。

  姬野凌站在路边的人行横道上,看着那辆黑色轿车喷出一道尾气,扬长而去。

  心情很好的弯了弯唇角。

  【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这是属于打工人的难得的快乐,我没有想到赤司征十郎会出手对付酒厂卧底。省去我将来亲自出手的力气了。

  系统明智的没有选择继续追问姬野凌为什么要对付诸星登志夫。

  他心情很好的吹了声口哨,转身走进路边的便利店里。

  *

  琴酒说的安全屋位于京都郊外,半山腰上一间用来储藏建筑材料的大型废弃仓库。从这个位置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区。

  这是个适合狙击的好地点,同样的,没有车的人只能步行上山。

  酒厂你不干好事,姬野凌骂骂咧咧。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解开了吊住右手的绷带,将它缠绕在左手臂上,盖住了那个纹身。

  虽然那处疤痕不是很显眼,但他一点都不想赌琴酒的眼力。

  【你大哥耍你的吧,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啊。】

  系统看着空空荡荡,只响过几声虫鸣的仓库,有些傻眼。

  他给我的时间是提前过的。

  对此姬野凌倒是接受良好。

  他能理解为什么琴酒会做出这个决定,虽然行动小组里都是可信的人,但是架不住他们蠢。

  只要自己暴露了面貌,他们看到之后,再一被套话。

  即使不想说,该说的也会全说了。

  所以最好的方式是遵循朗姆的命令出现,但是最大限度上隐藏自己的面容与身份。

  原本这个时间应该很宽裕,可惜琴酒大概没想到自己没开车,像个冤种一样步行上山。

  姬野凌从口袋里掏出路上在便利店买的口罩与棒球帽戴上。

  蹲下身打开仓库角落的的电闸面板,毫不犹豫地用小刀割断了一部分电线,又在上面放了个从手机后拆下的小零件,调试了几下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这样子他就可以控制仓库里所有的灯光。姬野凌伸手试了试开关,确定不会再亮起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做完这一切,外面已经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保时捷那独特的水平对向引擎的声音昭然揭示着来者的身份。

  姬野凌闪进仓库角落,日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他这次来只需要划划水就好。

  几辆车依次驶进了庞大的仓库里停下,姬野凌扫了一眼从车上走下的人,和他预料的一样,整个行动小组倾巢而出了。

  脾气暴躁的基安蒂看到贝尔摩德,情绪再度激动,喋喋不休的抱怨这个冷血的女人怎么也会参与进这次任务里。

  但这一次贝尔摩德并没有理睬她的挑衅。

  她点起了一跟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指尖,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她仰起头轻轻吸了一口飘散在半空中的夹杂尼古丁的白雾。

  她像是不经意的开口问道。

  “所以,GIN,你的“玫瑰”呢?他该不会不出现了吧。”

  贝尔摩德的语气细听之下有一丝微妙的挪揄。

  无人答话,只有伏特加傻乎乎的看向琴酒,满脸欲言又止的神色,仿佛是在说对啊,那个小子呢。

  滋滋的电流声响起,从仓库门口开始,老化的白炽灯管一盏接一盏的陆续亮起,直到众人头顶正悬挂着的一盏顶灯停下。

  偌大的仓库里一半灯火明亮,另一半则陷入死寂的黑暗。

  贝尔摩德察觉到了什么,扭身往仓库最里面,黑暗最浓稠的地方看去。

  那里依稀可以看见伫立着一道修长的人影,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站在那里,旁听着他们的对话,手中一上一下抛玩着一个像是控制器一样的方形亮银色物体。

  见她注意到了自己,那道人影自黑暗中缓缓抬起了头。

  “初次见面,我是薄荷朱莉普。当然如果觉得这个名字太长,你们也可以喊我的代号——玫瑰。”

  他的声音清亮,即使空旷的仓库为他的音色带上了隆隆的回音,依然掩盖不住他年纪不大的这个事实。

  “我只是过来看看,这次任务中我不会出手。”

  姬野凌像是浑然不觉自己的这句话听起来有多肆意妄为,又有多像是对其他成员的挑衅。

  他是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随心所欲的说了出来。

  伏特加惊惊颤颤的抬眼去看琴酒的脸色。

  但琴酒像是对此毫不在意,他默认放纵了玫瑰的这种行为。

  伏特加不能理解,伏特加大为迷惑。

  对此感到迷惑与不解的不止有他一个人,暴脾气的基安蒂已经忍耐不住的冲了上前。

  “GIN,他…”

  “安静。”

  琴酒抬眼瞪了她一眼,厉声制止了她未说完的话语。

  基安蒂被那道冰冷的视线看的站在了原地,但脸上仍是一副忿忿不平的神色。

  “啊啦,看来受偏爱的人不只我一个啊。”贝尔摩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

  基安蒂的目光下一秒就狠狠瞪向贝尔摩德,连带着她的仇恨值一起。

  【为什么感觉你什么都没做,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系统狗狗祟祟的跟姬野凌吐槽。

  姬野凌没有搭理它,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基安蒂与贝尔摩德吵吵闹闹的打着交锋。

  、

  科伦站在一旁满脸无奈,伏特加习以为常。

  突然,姬野凌转身,抬腿狠狠飞踢向身后废弃的排水管道。

  “哐——”的一声惊天巨响,连带着金属零件叮当作响的声音与巨大轰鸣回音声,一起回荡在废弃仓库之中。

  原本喋喋不休的基安蒂与煽风点火的贝尔摩德都停顿了下来。

  除了琴酒之外,所有人都诧异的向玫瑰的方向看去。

  “大哥让你们安静,你们,是都聋了,所以听不到吗?”

  与刚才那道带着隐隐笑意的声音不同,姬野凌现在的声音很冷,像是凛冬十二月的寒风,无情的扑刮在每个人的脸上。

  他抬手又压了一下帽檐。

  “还是说,你们以为我对于自己不用出手的情况很是乐见其成?”

  “你们以为我很乐意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的看着你们行动?”

  “看着你们这群废物去完成大哥给的任务?”

  “如果你们完成不了的话,现在就说出来。那就换我去。”

  “无论如何我都会完成,这个任务,我一个人也可以。”

  “废物们——”

  说完,姬野凌抬头环视四周,暗金色的眸子闪烁,像是黑夜里冷血野兽亮起的暴戾兽瞳。

  伏特加吞咽了一口口水,缩了缩脖子。

  他突然想起来,玫瑰在组织里另一个广为流传的代号是琴酒的疯犬。

  在它认为主人受到冒犯的现在,他尖锐的獠牙已经对准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看起来就像一条真正嗜血的,没有感情的猎犬。必要的时候它会一一吞噬自己的同类。

  真正的猎犬不需要同类,它可以把他们统统咬杀。

  主人的目光只需要看着他,注视着他一个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