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Dan
“Emma，我要结婚了！”
“恭喜！不过我还是得奉劝你凡事慎重一点。至少要知道，你不能帮他生孩子。”
——
早餐过后，我就在洗手间里浪费了不止一个小时的时间以及一天中本该有的充沛精力——狂吐不已。
可恶！中了哪门子的邪！
无力地攀着洗手盆的边缘，缓缓站起，对上镜子里一点一点退色的容颜。
即使努力勾起嘴角，形成的还是悲情的惨笑，连自己都想伸手把它一巴掌打掉。
打开水龙头，把温热的水扑到脸上让自己平复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却被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抹白金色摄去了心神…
和Tom分居已经两个月了。
Emma
“刚才干吗一直不叫医生，难道你以为你狂吐一早上还不算是个病征吗？”眼前这个越来越消瘦的人，脾气倔强的居然比少年时候更盛！要不是答应在今天过来，不知道他会不会就这样自我放任到底。
他自顾自地喝着手中的白开水，不发一言。
老实说，看见他自暴自弃，我会莫名起火，冲动地想一拳把他打醒。
“Emma，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声音弱小的我差点没听清，可是我注意到他正在流露的是哀伤。
Dan
病征…这跟一个月前的Emma一样，可是她是真的怀孕了，而我，则是求之不来。我竟然妄想着能像她一样，这多么可笑。
“昨天看到Tom一手抱着Taylor一手拉着Teresa和Eline一起逛街，十足一个幸福的家庭。”
“你疯了！Eline有丈夫，她的孩子跟Tom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我苦笑着看她一眼，她立刻从凳子上跳起，生气异常，“我受够了你这样消极的行径！如果你爱他，就去把他抢回来；如果你不爱他，就不要说话再酸溜溜！你这样到底想要多少关心你的人心痛失望！”
我爱他有何用？
时间能冲淡一切，包括爱情。当初我们爱得那么惨，可是现在又能如何？
他已经不爱我了。
Eline
“我今晚邀请了Dan和Emma来晚餐。”把熟睡的Taylor放进婴儿床后就回客厅，轻轻说了一句却明显给了对面这位正在看报的仁兄一个震撼。
“Eline，你怎么可以不问我！”
“Eric不在，我就是这里的主人，还要问谁？”我好笑地看着他在变化的脸色。好吧，我也不想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请客，这样对客人是不敬，可是…“Tom，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这样。”
他沉思了一会，“Dan对小孩子很敏感。”
天知道当Dan提出分居他受了多大的伤害，纵使他把自己掩饰得很好，七年的婚姻就这样被推上分崩离析的悬崖，我看不下去，Emma的话更让我决心把计划提前，“只要你还爱他。会有办法的。”
Dan
Emma要过一会才到，在Eline的院子前徘徊了很久才进去。
在客厅看见那让我熟悉得不得了的身影，我就立刻想逃。可对方动作比我更快，我的手臂一下就被他抓住了。
我愣了一下，两个月里第一次的身体接触…那大而有力的手掌立刻唤起了我身体里某些记忆，可我不得不甩开。
基于这样代表了太露骨的抗拒，我又立刻向他伸出右手，“Tom，好久不见。”
他也一愣，伸手握住，好久没松开，“你瘦了。”
Emma
Teresa回来后不久，我们就开始就餐了。这精致的小女孩非常粘Tom，而且话题层出不穷，气氛也就多亏了她才没有那么僵，因为从刚才开始，Tom和Dan就没有直接的对话。餐桌上小演讲家被她妈妈提醒了不下十次不要只顾着说话而把自己的dinner忽略。
“Mommy，老师今天又布置了project.”在接到警告后转变话题。
“这次是什么？”
“观察Daddy的一样业余爱好是怎么完成的，如果可以的话还要大致学会。”
“Why not Mommy’s？Daddy不在。”
小女孩转向Tom，拉起他的手，“我们有Tom叔叔啊，他可以暂时代替我Daddy。”
我看到Tom和Dan都明显疆了一下。这是Dan最忌讳的。
Eline把女儿的脸捧过来，看着她的眼认真说，“Teresa，听好，Daddy是不可以‘代替’的。Project可以等到后天吗？Daddy那天就回来了。”
小女孩明显不愿意，可是还是听话地艰难点了一下头。
Tom
Teresa被Eline叫去练琴，Emma在逗刚醒的Taylor。
客厅里就只有我和他，看着他比上次见面更瘦更惨白的面容，我心里满是说不出的痛，我感觉和我分开他还是没有过的快乐。
他忽然站起，“我出去抽根烟。”
“你抽烟？”
“不久前开始的。”他边说边抓上外套往外走。
我跟在他后边，一起到了院子。似乎很不满意我的跟踪，他回头看了一眼，就不再理我。
“这对身体不好。”我不得不说这句，因为他现在的身体看起来太虚弱。
他继续忽略我。
好久，一根烟就快燃尽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它可以让我遗忘一些事情。”
我注意到他左手上没有了我们的婚姻见证，“也包括我吗？”
Dan
我看着他投过来的眼神，其中的温柔与伤痛让我着了魔。
不，不包括。但，我正尽力做到这一点。既然不能给你你想要的家庭，那我们就尽快结束对对方的羁绊吧。
“你现在得到了你想要的生活了吗？”传来的声音颤抖着。
不是我想要，而是我要你得到你的想要，因为我太爱你了，“我不想谈这个，Tom，可以吗？”我低头避开他的眼睛，下一刻却被他宽厚的怀抱包围，禁不住想挣开可那熟悉的安全感让我沉沦。多少个夜晚我在哭泣中醒来，头脑里想念的全是他温暖的气息与醉人的怀抱，那个我舍不得却又不得不割舍的美梦。
在想我伸手推时他双臂的力度也忽然加大，耳边吹来犹如夜风似的缥缈音调，“我爱你，一直没变。”
“不，Tom…”
“请不要再绝情地说你不需要我！Dan，我需要你。”
“先放开我，Tom，”借着他渐渐释然，我伸手抚上他俊美的眼角，是错觉，因为那里仿佛闪亮着泪光，“亲爱的，不要对我说这么感性的话。”不然我会忍不住把你夺回来，然后我们就又要回到分居之前的苦闷。
他诧异地看着我，我转身走回客厅，向Eline道谢和告别。
Emma
Dan就这样走了，我越来越不熟悉他。
“Tom？”我看着抚着额角的人。
他哀愁地看了一下我，摇头，“我想出去一下。”
“难道还不是时候吗？”Eline看着我，我也只能摇头。Dan太sensitive了，变得很爱钻牛角尖。
Tom
我把车停在河边，无言地看着与我形成强烈对比璀璨的夜色。
领口还残留着他发鬓的清香，那让我浑身细胞都在躁动；他绝然离去的话语，却让我感觉我的生命都在无声中渐渐消逝。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回到我身边…
Dan
我现在在电影公司任职，逐渐由幕前退居幕后，在我和Tom结婚之后。
他很少在我的片场出现，特别是在我提出分居后。可是从那晚上之后，他就不断地在我下班的时候出现。很想对他视而不见，可是同事们却都很会破坏我的计划。
“Tom今天从四点就开始等你了。”
我看表，十一点，抬头，是他疲倦的面容，却挂着欣然的微笑。
“Tom…”
“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不必等着送我，我一直都是自己回家。”
他并不回答，直接牵起我的手，边走边回头看，“饿了吧？我给你做吃的，到我家还是回你的？”
虽然吃了晚饭，可胃里还是空虚，纵然如此，也构不成让他踏进我家门的理由，我害怕我的坚持抵不过内心深处的渴望。
“不饿，Tom，送我到家门口就好。”
他在看我，我知道，但我不敢迎上那两道视线。
“好吧。”
此后每天，他会在手上多拿了一些吃的，等我下班。
“你真的不必来。”
回应我的只是笑，修长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我需要你回到我身边。”
“不…”
“嘘——”他的手指抵住了我的双唇，“至少让我每天都看到你，我满足了。”
Tom
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可以了。
这总是让Eline责备我太没追求，可是这样对我来讲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伦敦开始进入雨季，我把公司的事务处理完就去找Dan，可他今天早走了。在他楼下看了好久，客厅有光。
敲了门，却很久没有回音。
“Dan，在吗？”我担心，这几天他的脸色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好。
开门终于开了，看得出他的虚弱与疲惫。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没事吧？”
他摇头，可是扒在门框上的手指却渐渐发白，身体摇摇欲坠。伸手扶他，他干脆就倒在我怀里了。
“Dan！”我拍着他的脸，还好他睁开了眼睛，我长呼了一口气，“亲爱的，你吓死我了。”
他没有挣扎，安静地赖在我怀里，也许是没有了力气。
“我帮你叫医生吧？”
“谢谢。”
把他搂回屋里，让他坐到沙发上，我直接打给我们的私人医生。
客厅异常的安静，只有他喝水的声音。我想问很多事情，但是却无从出口。
许久，他看了我一眼，说，“是胃病，不是经常发作。”
Dan
医生走后，我本想把Tom也一起送走，可他一直在厨房里忙。之前下厨房的几乎都是他，现在看来，还真有点可笑，毕竟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如果现在不回去，明天上班会不会太晚？”
他停下手上的活，转头看我，笑了，“我是老板呢，谁敢说什么？倒是你，平时吃不好，这最让我放不下心。”
不要对我这么好。
我差点就冲口而出。
“我能搬回来吗？”
怎么忽然…我呆呆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
“你不会照顾自己。”
别过头，他却过来把我再一次圈在了结实温暖的怀里。
“你会需要我的。不仅生活上，身体上，其实，你心里也需要！”
不要再戳中我的痛处了！
伸手把他推开，努力掩饰自己的不舍，“你真的该回去了。”
真不该看进他的眼睛，真不该陶醉在他吻里，然后再一次沦陷在他的激情中。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身体就不听使唤，每条神经每个毛孔都呼唤着要他。
累得很快就睡了过去，半夜还是习惯性地醒来。身边的躯体给了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不觉就把手伸向他孩子般安详的睡脸。
手张触及的为什么是一片潮湿？
正要把灯打开，却被腰间的双手环得更紧，细碎的声音如同呻吟哭诉。
“Dan，不要走…求你…”
原来他哭了，在梦中。
Tom
我一醒来就帮他请了假，到早餐为止受了不少白眼和冷落，即使是病了，倔脾气还是一样。“关于我搬回来的事情…”这回他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看着，“可以么？”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神情淡然，“Tom，有些事情我想让你确定一下。”
“什么事？”
“我不能生育，而且我们不可以养孩子。”
“我知道。”
“你喜欢小孩子，但从我这里你是得不到满足的。”
“也许你搞错了，Dan，”如果这就是我们要分手的原因，那我真应该自甩两巴掌，“能让我得到满足的这世界上除了你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先想想，不要这么快下定论。”
也许我曾经真的因为一些事情而忽略了他，让他产生误会了，“为什么不想想我求婚的时候？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们没有产生误会之前？以前，现在甚至将来，这个问题都根本不可能困扰我对你的爱！我只要你一个，并不要什么孩子，更不要一个可以帮我生孩子的女人！没有你的生活我没法过了！这样说，你明白吗？”
沉默。
把手中的奶用小勺搅了又搅，半个世纪。
“Tom…”稍稍抬头，眼中所盛的居然是笑意，“如果你再说半夜梦话，我就不准你睡在房里！”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