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盗墓笔记同人]【瓶黑瓶】弃降>第23章 <二十>

  阿宁的队伍在云顶天宫大吃鳖,看似能力优劣不齐,但大抵上算是各怀好手的游击兵团,在能人难寻的情况下,珊瑚公司仍十分看重这些残兵伤将,执意全部召回。为配合黑瞎子所谓的「别太嚣张」,按计划由阿宁指挥大部分外籍队员到深圳与黑瞎子会合,坐船到香港后再由柯克领队出中国。

  人多嘴杂路程遥,光是境内偷渡,转乘之间必定风险增倍,黑瞎子要求的报酬自然扶摇直上。珊瑚公司扔得出空白支票,黑瞎子自是毫不客气填了好几个零在上头。阿宁知道他多走深圳这趟就是想趁机多敲竹杠,这笔钱不是她口袋里的钞票,她当然不会心疼。但眼见黑瞎子窝在码头边同船老大有说有笑,她自己却等船等得急跳脚,火气一上,只觉公司白花这么多钱,还不如拿来迭钞票床铺!

  「到底还要我等多久?」南方的冬季依然艳阳高挂,晒得她耐心全失。「香港那头在催人了,我不想让我的队员冒险搭下一班飞机!」

  「哎,别急嘛,我黑瞎子办事,宁姐尽管放心!」黑瞎子拎来船老大的烧酒头,举到她面前,「您给消消气,同咱喝一杯如何?咯咯咯……」

  「……」从前她和黑瞎子偶有接触,总是向他丢下任务后便翘腿等着收成果,根据以往合作愉快的经验,她确实颇佩服黑瞎子的能耐,但今日亲眼见到他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对他的评价瞬间降到谷底。

  而他只是轻拍她的细肩,扬笑道:「耐心、耐心~~~这种事还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诚如黑瞎子所言,「包团」出境本非易事。一群人等到下午,终于等到黑瞎子的眼线回报海况,他才趁海防疲弱时将珊瑚公司的所有人送上船。临走前不忘拦下阿宁,嘱咐道:「海关那儿要是有人刁难,宁姐可别在官爷儿面前逞强,我埋了暗桩,会有人照应你们的。」吃笑几声,伸手轻捏她的粉颊,「咯咯……笑一个嘛!记住,你们是来深圳观光,别老绷张脸当心被查,可惜你这花容月貌,老得快啊!」

  珊瑚公司的队员连忙架开火山爆发的阿宁和嘻皮笑脸的黑瞎子,整个队伍才顺利离开深圳。当晚确认阿宁一伙人顺利从赤腊角机场撘上往美国的飞机,黑瞎子才拍拍屁股离开码头,顺便跟船老大A了几瓶金门高梁当特产。

  这一趟任务看似容易,其实台面下调动不少道上兄弟帮忙,他一路回程北上,顺便打点四方角头,走走停停地也过了半个月。落脚上海的当晚,同几个老大爷蹭顿饭,酒酣饱食后随意找家旅社投宿,洗个澡、看个电视,棉被蒙着就要入眠。

  突然,一阵猛烈拍门声将他从浅眠中扰醒,黑瞎子不悦地抄出左轮手木仓,凑上电眼一瞧,来者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赶紧收木仓开门,「宁姐?」

  阿宁一身狼狈、乱发带雪,冰冷的目视之下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杀气腾腾地向他举木仓--

  「黑瞎子,你竟敢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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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睁开双眼,视线逐渐清明。

  眼前是陌生的斑驳天花板,鼻息间是熟悉的、略带微尘的空气;冰凉的硬床板堵在身后,只有身上这件厚棉袄还蕴藏一丝微弱的温暖,却渗不进他冰冷的肉骨。

  「你醒了。」

  听闻声响的一瞬间,他反射地掀被起身,迅速向腰间抚去却落空。那把带鞘古刀倏地举到眼前,被一双纤纤玉手紧握着,重得令她颤抖,但依然微笑,「你的刀在这儿,拿去吧。」

  张起灵接下古刀,揉揉尚未清醒的眼眉,认出这里是文锦的住所。他哑着干喉道:「我昏迷多久?」

  「两天。」文锦递给他一杯水,转身背对道:「躺一会儿,我去弄些吃的。」

  但他及时拉住她的衣摆,摇头道:「终极。」

  她怔着回首,「你……」

  「你进去过青铜门。」随着意识逐渐清晰,张起灵慢慢恢复冷静。「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文锦面有难色地抿起嘴,而后无奈一笑,「对。」

  张起灵喝些冷水湿润口舌,续道:「我不懂,汪藏海把我们引进去的目的是什么?他大费周章布局,就为了隐藏终极?」双眼陡然一利,「我要真相,你答应过我的。」

  文锦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想你还是休养好了再--」

  「不需要。」张起灵蓦然打断,双眸不复锐利,反而沉静。

  她轻叹一口气,「站得起来吗?跟我来。」

  文锦领着虚弱的张起灵走向走廊另一端,打开房门进到自己的房间,随意招呼张起灵坐下。接着打开角落的小电视,从下方的木柜里拿出一盘录像带,推进放录机里,电视屏幕一闪,开始播放起来。

  「多言无益,你仔细看吧。」屏幕上噪声交错,光线在她的脸上跳跃着,遮住她神情中那抹难以查觉的疲惫。「我会告诉你,这二十年来……西沙探险团遭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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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认知里,阿宁算是标准的工作狂,每回来中国找他总是把任务、工作挂在嘴上,事情办完后就自行消失;她也是个聪明人,深知「知己知彼、百利无害」的道理,中国之大可谓地灵人杰,而她虽是个领绿卡的华裔美籍人士(表面上),却对中国的地理历史相当熟稔,比起那些电视上捧着死人骨头、说得天花乱坠的专家还专精。

  但,她是个工作狂,换句话说,阿宁也许知道西湖的湖岸线约15公里、面积约6.5平方公里、湖容积达1500万立方公尺、三堤的建造时间……等等,却不一定知道西湖畔边还有好吃的叫化子鸡,吃过的人都说赞。

  所以阿宁在短短半个月内再次出现,他不认为她是来找他吃饭喝茶顺便逛逛上海市,以增进情谊之类的。当木仓口抵上他脑袋瓜时,也确实为他推翻这项荒谬想法。

  黑瞎子颇无奈地抓抓乱发,闪过木仓口往门外探看,确定廊外无人才把怒气冲天的阿宁拉进房门。「我说宁姐,您是给气昏头了,在这种地方亮家伙?这三更半夜的,您真要在这儿放倒我也别挑这种时候,我还要睡觉呢!」

  阿宁甫放下木仓,听他又一张嘴胡扯瞎讲,不由得怒意高升,再次举木仓以对。「想睡?我就让你这辈子再也醒不过来!」

  「别别别,是我错、是我错!」他吊儿郎当地举起双臂作投降貌,「皇帝赐死也该给个罪名,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小弟我可死也不瞑目啊!」

  阿宁眯了眯大眼,走进房里碰地一声用力将木仓放在桌上,一股脑坐进沙发,环胸怒视黑瞎子。「同我下西沙的张秃子就是哑巴张,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哎呀呀,原来宁姐就是哑巴张在西沙遇上的美女啊?」黑瞎子耸耸肩,表情无辜道:「你没问我,我也不好背着人家说闲话呀!」

  「你--」越听越生气,气呼呼地再次举木仓。

  「哎呀哎呀,当初你去香港找我的时候,我确实完全不知情。」懒得同她玩儿,黑瞎子从容地倒杯水放在阿宁面前,又道:「是说……宁姐啊,瞎子我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你的队伍弄出中国,您现在千里迢迢回头找我,就为了翻这笔旧帐?」

  阿宁没回答,反而眼神游移地举杯饮水,硬声道:「我要去新疆,需要帮手。」

  闻言,黑瞎子不禁哼出冷笑,坐到她对面,随口道:「陈皮阿四失踪了。」

  「喔。」阿宁淡淡地瞟了一眼,似乎不甚意外。

  「哑巴张同老爷子下地,也开溜了,我根本不晓得他在哪儿。」他点根烟,深吸一口。淡道:「全中国干这行的可不只哑巴张一个高手,你珊瑚公司有钱有势,还不如多花些银子雇用别人。」

  原本下垂的嘴角倏地勾起,阿宁轻声道:「你所谓的高手……不就在我眼前吗?」

  黑瞎子同样回了一笑,「宁姐说笑了,您知道我不搭伙。」

  「我清楚你的规矩,但是我特地返回中国是为了找你,不是哑巴张。」她敛下唇边笑,肃色道:「之前哑巴张易容混进西沙的队伍,我上司查出他的真实身分之后打算拉他进来,取代我的队员作新疆队伍的副领导……」愤恨地咬了咬下唇,续道:「这个人我不能信任!他在西沙瞒着我玩这么多把戏,目的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肯定不单纯!我需要另一个实力相当的人牵制他。」

  「这可巧了,你不信他,他也防着你呢!」黑瞎子双手抱胸,意兴阑珊道:「我没兴趣插手你俩之间的恩怨。扯明了说吧,进沙漠掘干尸我也不是没搞过,可你去道上打听打听,当时同我进戈壁滩的伙计,有几个活着出来?」

  阿宁又眯起美眸,厉言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你瞒我哑巴张的事,这是你欠我的!」

  他无奈地摆手,「宁姐,不是我不帮,我这人不搭伙自有我的道理。中原高手如云,您还是另请高手吧!」说完,捻熄手中的烟,打开电视便不再理会,摆明送客。

  阿宁冷下双眼,默默盯着他许久,突然出声:「陈皮阿四说得对,你这人敬酒不吃,想说服你比登天还难!」

  黑瞎子陡然一怔,倏地回首。「你跟四阿公--」

  她忽然神色一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屏幕一眼,冷笑道:「来得正好。」

  她直接将手机抛给黑瞎子,他不明所以地接听,话筒的另一边竟传来熟悉的苍老声音:『黑瞎子,听那女人的,她要你做什么你就做。』

  「老爷子?」黑瞎子面向扬着得意笑容的阿宁,缓缓眯起墨镜下的双眼。「原来华和尚是你带走的?」

  『他的事你毋须多管。我问你,张起灵人在哪里?』

  「不知道,你们下地之前他就离开了。」他扯扯嘴角,没好脸色。「我又不是他娘,管得着他上哪儿鬼混?」

  『是吗……』电话那端停了许久,陈皮阿四又道:『我要你加入珊瑚公司的队伍,要是找到张起灵,替我监视他。』

  「你把我卖给洋珊瑚?」黑瞎子皱起眉头,不悦道:「当初是你要他来监视我,现在又叫我去堵他?你搞清楚,我可不是华和尚那条狗任你呼来换去!」

  陈皮阿四又无声许久,才道:『我还要你办件事,要是遇到张起灵,替我传句话……』

  他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死老头,你--」

  『儿,万事保重。』

  陈皮阿四说完立刻挂电话,黑瞎子不敢置信地瞪着手机,好似随时有粽子从话筒里冒出来--

  我有没有听错???张起灵是你儿子?????

  见他五彩缤纷的脸色便知目的达成,阿宁盈盈一笑,柔声道:「现在,你能来帮忙了吧?」

  黑瞎子缓缓收起错愕,反倒撩起意寓不明的笑靠近阿宁,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将她压制在床上。但她仅是挑挑眉,勾起冷艳一笑,不发一语。

  他同样拉起魅惑的笑,轻靠她嫩耳边,低着嗓音道:「宁姐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小弟怎好意思拒绝?只不过……这趟任务的价码……可不低喔。」伸出湿润的舌,沿着她薄软的耳垂往耳廓轻舔,欲近又离。

  「哦?那么黑爷……」她亦轻声耳语,伸手探进他的衣服里,沿着他扎实但布满伤疤的腰际一路抚上脊椎。「您今晚……想要什么报酬呢?」

  黑瞎子及时脱身跳开,狼狈地拉整衣物,瞧着阿宁的眼神颇不苟同;而她轻勾着挑衅的笑,斯条慢理地起身拨拨乱发,从口袋抽出一张空白支票,直接掀起黑瞎子的上衣插丄进裤头。「收下吧,小弟弟,别说做姊姊的爱占你便宜,这桩生意就当我欠你一回。」伸手轻拍那张没好气的脸,「开会时间我会再通知你,记得准时。」

  「啧,魔女……」他看着阿宁潇洒离去的背影,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好支票。望望下身膨胀的裤裆,又啧了一声走进浴室。

  「他娘的……」冬季的上海夜飘冷雪,他依然边发抖边洗冷水澡。「我这是招谁惹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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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视里的黑白画面,一个长发垂地的女子在地上缓慢爬行。

  他紧盯着电视屏幕,倏地握紧电视遥控器,毫不犹豫按下结束键,重新播放。

  「起灵,够了。」她坐在一旁木椅上,看着张起灵回放一次、两次、三次……直到第八次,她终于开口,「不管看几次都是一样的。」

  但张起灵恍若未闻,径自播放第九次,正当他按下播放键,那双葱白般的手突然出现眼界,迅速夺走遥控器,另一手则压住他的肩头。只闻文锦叹道:「别这样,拜托你冷静点。」

  然而他双眸陡然一冷,木然指着电视里的女子,道:「她不是霍玲,是禁婆。」

  文锦敛下眉,道:「我知道这事很难接受,但是——」

  「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不经过死亡、直接起尸?」张起灵骤然打断,音调不自觉扬起,「这是不可能的事!」

  「事实摆在眼前,我们还能否认什么?」文锦无奈摇首,眼神中隐藏不住痛苦。「我亲眼看她从一个正常人慢慢尸化,变成……」顿了一下,连呼吸都成了困难,「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模样。」

  她直视那双冰寒如刃的冷眸,道:「刚开始她只是偶尔出现意识不清的情形,原先我还以为她无法适应禁闭的环境,精神上受到刺激。直到后来她的精神完全崩溃,我才发现事情不对劲。」说着,举起白皙的细脕凑到张起灵鼻下,「你闻。」

  不用细闻他也分辨得出这股香郁但略带腐败的檀香味,张起灵猛地抓住她的手,不由得睁大双眼。「你--」

  「对,我的尸化开始了。」她平静地转头望向电视,屏幕里的女孩摆弄镜头、露出甜美的笑容。「再过不久……我也会变得跟她一样。」

  张起灵轻轻松开她的手,顿时沉默,只闻她淡然续道:「我不知道我能撑到什么时候,异变随时都会开始,一旦成了禁婆就无药可救了。」

  他顿时哑口,望进她双眼中压抑不住的痛苦,过了许久时才冷然道:「我也会是这种下场,是不是?」

  文锦无奈摇首:「我不知道。一个月前,我也以为尸化的命运不会降临到我头上,但现在……」

  顿时沉默。张起灵暗地咬牙,从裤袋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布袋,自里头倒出一颗赤红血珠,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文锦像是看见庞然怪物般瞪大双眼,一把接下赤珠,小心翼翼捧在掌心。「你……你从哪里找到这个东西?西沙?」

  但他摇头,淡定道:「跟汪藏海没有关系,是从一个明末清初的泉商墓里取得……」

  张起灵将下去李氏墓的经过略为重点描述,包括棺前血书、赤青双珠、蹩王群。文锦听了反而不解道:「陈皮阿四要你们去找这颗珠子?他说这是凤阳碧血石?」见他领颌,文锦驳道:「他的话根本不能信!你们都被骗了,这不是什么碧血石!」

  果然!张起灵神色未动,只见她握紧赤珠,莫名激动地续道:「这也不是什么解蹩毒的丹药,太乱来了!这分明是毒药啊!」

  见她似乎清楚赤珠来历,他赶紧问:「说清楚,这颗珠子到底是什么?」

  「你连这个都忘了?」文锦终于压抑不住情绪,倏地闭紧双眼。「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我们在汪藏海的墓里被人昏迷之前,到过什么地方吗?」

  张起灵蹙眉思索不久,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对着文锦喃喃道:「暗道……里头有颗红珊瑚……但是去年我下海底墓的时候,那颗珊瑚已经不见了……还有六角铃铛……二十年前,我们……」

  他骤然睁大双眼直瞪她掌中的赤珠,「这不是凤阳碧血石!」

  文锦试图稳住心神,却藏不住眼中一丝绝望,道:「二十年前,我们被困在那条暗道里,那颗红珊瑚上的红色果实其实是丹药……我们每个人……包括你跟我……全都吃了那些丹药……」

  他心头突然涌现阵阵不安感,「所以霍玲和你的尸化、我之所以失去记忆,都是因为……」

  她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只能痛苦点头。

  一瞬间,所有的力气彷佛被完全抽离,他骤然倒回椅上,却不发一语。

  而她无法克制颤抖着语气……「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奢望能找到解救方式,就算找得到,于我也无济于事,太迟了……真的太迟了……」

  他眼睁睁看着她黑瞳明眸中含着珠珠水波……「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将我们害成这样?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牵连这么多人?」

  宛如星光闪耀的湿润双眼,眼神深处却是不容击溃的坚强……「我只要一个答案!」

  木然,他无力再响应,疲惫地捂紧面容,但脑海却无法控制地回响起那人低沉的嗓音……

  『你说你失去记忆,是个没有过去的人……我这人——』

  「没有未来……」他的声音太轻,只有自己听得见。「没有……未来……」

  而他现在只想笑,就和那人一样,放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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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华和尚所言,陈皮阿四离开南方多月未归,广西的基业没多久便成了散沙。一个个手下要不远走、要不自寻他主,能力稍强者甚至瓜分了陈皮阿四的盘子,各个自立门户去。

  其中不乏将脑筋动到黑瞎子身上的人,纷纷表态希望能与他合作买卖。但他只是笑了笑,道:「我这人向来三七分帐,连老爷子也不例外呢,你们要是能接受,我当然相挺到底啦!咯咯咯……」

  条件一出口,所有人立刻打退堂鼓,喝个酒、握握手、互道声「再会」便闪人。只有几个平时行事较低调的伙计还不死心,多灌黑瞎子几瓶酒,看他喝乐了才道:「小弟最近接了笔大生意,非得黑哥帮忙不可……」

  「呦,那黑哥我恭喜在先啦!才刚干个体户就有生意临门,不简单呐~~~那天您事业干大了,我还得叫各位一声『爷』呢!」一瞥两旁小弟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他嗤了声笑,道:「说吧,谁这么有胆量找上你们这些四阿公的散兵?干啥去?」

  「是长沙的吴三省……」带头的呐呐道:「你也知道老爷子之前派了不少人去长沙堵他的门路,当时我们领命在那儿待了不少时日……但现下老爷子失踪了,我们一时心头无主,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任务该怎么继续……所以……」

  「所以你们就反过来跟吴三省串通,好赚这两头利,是吧?」黑瞎子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抽根烟,凉声道:「我听人说那只老狐狸下地失利给歇了,你们怎攀上个死人啦?」

  「这谁在乱传?他没死,是躲起来!」带头的没好气道:「你看长沙那儿给老爷子跟雷子给乱的,他耐性可好,被人掀了铺子还不肯出面。我们后来才查出来,他早几百年前就把亲信给调离开长沙,就算抄了他老店,还有几个伙计还替他留根,灭不死呢!」

  黑瞎子又喀了几颗花生米,自顾自地灌啤酒,显然毫无兴趣。「所以春风吹又生?」

  「老狐狸嘛!最近他私下召了几个伙计,说是要干场大票的给雷子瞧瞧,大伙儿都说他是下地给嗑伤脑子,发神经了!可看他开出来的价码不低啊,要是掏到好货一律二八分帐,这可够呛了吧!只不过……他这回下地只找精兵,不带青头,我们几个自认身手还算利,就是名声不够响,想想黑哥你在道上也算个角色,所以……」

  闻言,黑瞎子毫不客气「噗」地笑了出来。「唉呦~~~人家摆明儿瞧不起你们这些愣头愣脑的,你们是自取其辱呀!想想那吴三爷是什么角色,连老爷子都得派你们去防着他,他要下的斗可是让你们这些平凡老百姓当游乐园逛逛的?打消念头吧,明哲保身。」其它人正开口想说服,他又摆手拒绝道:「再说,吴三省专搞倒腾,跟我这种干杂事的杂鱼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边儿,找我当引线?你们找错人啦!」

  黑瞎子彻底拒绝,几个小弟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显得相当不安。黑瞎子见他们神色各异,挑着眉道:「干啥呀?别在我面前眉目传情,恶不恶心啊你们!」

  突然,一道声音自门外传进,「说得好!不愧是黑爷,那咱们就有话直说了!」

  几个面目不善者各自挟木仓带棍闯进这小茶馆里,黑瞎子保持着笑仍按兵不动,身旁的小弟们却全退到这些陌生人后头。众对一,情势明显不利。

  带头的壮汉鼻梁带疤,其余打手亦是一身辉煌战绩。黑瞎子朝自己的鼻梁笔划着,不正经地笑了笑,「这位铁路局局长,您有何指教呀?」

  「少给我装疯卖傻!」刀疤壮汉一脚踢翻桌子,直接下马威。「你要不去长沙,要不自断双手,从今以后不准再碰任何一个坟头!」

  但黑瞎子还笑得出来,双手插胸道:「哎呀!这位爷儿,人说作事留个三分余地,您要我这双手,不等于要我饿死路边吗?您包养我?」

  「等你升天了,老子就供养你!」刀疤壮汉一个手势画下,喝道:「宰了他!」

  一群壮汉一拥而上,霎时间刀棍齐下,全往黑瞎子身上招呼过去。这般阵仗他虽看多了,亦闪得吃力,毕竟这茶馆老板娘年纪大了,他可不想制造太多血淋淋的垃圾给老人家费神,只得乒乒乓乓地将所有人马引出茶馆,不忘往柜台扔下一大迭钞票,顺便对躲在底下的老板娘嘻笑道:「对不住啦,老板娘!这些王八蛋砸了多少东西都算我的,多出来的钱就让您大儿子给您这老店改装改装,弄得体面些!」

  说完拔腿就跑,后头跟着一大群人像是搭着火车轰隆隆地冲出店外,吆喝声不断。

  「吓!!」「哈!!」「快追!别让他跑了!」

  黑瞎子净往巷子里头钻,一下子就甩掉大半人。其余手脚较利落的打手落后不少,但仍紧迫盯人。他回望这之间的距离,一个闪身躲进防火巷,身子靠墙从容地抽了根烟,等那群人追上又起步逃开。突然几颗子弹从他身旁射过,子弹高速旋转卷动气流,划破他的外套、裤管、甚至耳朵,顿时鲜血汨流。

  他这才停下脚步,向来者勾起一抹冷笑,一眨眼又消失于众人面前。一群人紧追而去,不知不觉跟着黑瞎子冲进停工中的建筑工地,半完成的大楼幢幢高耸,形成不少死角。又见黑瞎子迅速如魅影,追却去发现巷底铁门深锁,而黑瞎子早已不见人影!

  「操他女良的!人到哪儿去了?」刀疤壮汉领着人全挤进死巷内,却没注意到黑瞎子站在六楼的阳台里,若无其事地斜靠着水泥护栏,抽出新烟点上。眼看下头那群人摸摸鼻子就要走人,他突然笑着大喊:「嘿!各位爷儿找我?」

  全部的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黑瞎子从怀中拔出左轮木仓,凭着至高点的优势举木仓扫射而来。一个、两个、三个……黑瞎子换匣速度快,越来越多人倒下。不一会儿那名刀疤壮汉便发现自己跪在尸群之中,膝盖灼热着,站不起身。

  其中一个打手只伤了手,挣扎着起身转头就跑,黑瞎子倏地一跃而下,落在那名打手正前方,左轮木仓抵着打手的前额,吓得打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求饶。

  「求您饶了俺、求您饶了俺……俺是听命行事啊,黑爷!您饶了小的一命……」

  黑瞎子仍未移开木仓口,仅是淡然道:「家里几个人?」

  「啥?哎……」那打手愣了一下,紧道:「五、五个人,一个爷、两个爸妈、两个儿子……」

  「喔?」黑瞎子好奇道:「你老婆呢?」

  打手一时紧张,说话也结八,「跟、跟人跑了……嫌家里穷……所以……」

  「原来如此,啧啧……你倒也辛苦。这样吧,给你个机会……」他压下左轮木仓的击槌,微笑道:「看清楚我的脸,记得托梦给你儿子,叫他早点来找我报仇呀!」

  说完,直接扣下板机,那人的前额碰地一声绽开血花,直接倒下。黑瞎子勾笑着越过一具具尸体,朝那浑身颤抖的刀疤壮汉走去,二话不说又是砰然一声打穿壮汉的左肩,霎时惨叫不绝。黑瞎子皱起眉头,将木仓口塞进那张叫得凄厉的大嘴,笑带冷意道:「小声点,你该开心啊,我只要了你一只手,比你要客气呢!」

  一把拉起刀疤壮汉,但木仓还塞着那张嘴,他冷然道:「好了,带我去见你头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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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押着只剩半条命的壮汉,一脚踢开旅馆房门,里头躺在床上的小姐立刻放声尖叫,迅速用衣服包起赤裸的身体逃了出去,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拖把光溜着身子、抄起木仓,一见来者却是满脸疑惑。「黑瞎子?操他女良的!这么久没见面,你找什么碴啊?!」

  黑瞎子皱着眉头,撇嘴道:「先穿上裤子吧,瞧你露个鸟!」直接扔下刀疤壮汉,开门见山道:「这家伙说你找我?」

  拖把拎着裤头,低身看清那浑身鲜血的壮汉,讶异道:「刀疤佬?」用力踹了壮汉一脚,「他娘的!老子找你找久了,现在才给我现身啊!」

  「你……拖把老大……救、救救我……」刀疤壮汉才说完立刻昏去,拖把倒也不以为意,关上房门,开口就道:「这家伙找你谈吴三爷的生意?」

  「是啊,不过谈不拢。」黑瞎子径自拖张椅子坐下,点了根烟,下巴朝那壮汉点了点,道:「怎么?这家伙窝里反?还是……」轻轻勾起笑,「你拖把终于想起你还欠我一笔,特意托人传话要我来收款?」

  拖把心头一惊,但暗自镇定下来,陪笑道:「哎……我怎敢叫人堵你黑瞎子的路?上回在白银斗里可也没人掏出什么好货,我也没钱可给你……」

  说到后来小声了下来,黑瞎子一派微笑,看在他眼里却比不笑还严肃。只见黑瞎子加深笑容道:「你的意思是,黑爷我给人做善事,全白费功夫啰?」

  「当、当然不是!」拖把赶紧摆手,道:「说实话吧,你现在就算拿刀架着我脖子,我也生不出半毛钱给你。你也听刀疤佬说了,长沙那吴三爷那票可大了,我和几个伙计早就同他谈过了,只要这回干成了,还怕没钱吗?这刀疤佬当时也同我们一伙,谁知道这家伙居然瞒着我找上你!」

  闻言,黑瞎子仅是淡淡吐出烟,道:「拖把啊,咱多少也吃过几顿饭、唱过K,我可是认真把你当兄弟,你又何必对我这般拐弯抹角?」

  兄弟你个头!拖把不敢说出心声,又道:「我是同刀疤佬谈过你的事迹,当初也有意找你进三爷的队伍,一来对你有好处,二来我才有钱还你。吴三爷说他这回要进戈壁滩,不多找些帮手怕是有去无回,想来想去……也只有你黑瞎子够格!」

  「戈壁滩?」竟与阿宁的队伍同路,该不单纯。黑瞎子心念一动,问道:「吴三省去沙漠干啥?他有说啥时进去吗?」

  「没,人手还没找齐呢!」见黑瞎子起了兴头,拖把抓紧时机道:「吴三爷暗地里放话,要各方高手有兴趣就同他干这票。但是……刀疤佬应该也说过了,其实他在长沙的盘子早被斗得所剩无几,道上可没几个人想淌这浑水。咱们大可趁这机会多拉拢些自己人,肥水不外流嘛!」

  「喔……所以你让刀疤佬来找我就为了这事?你早说嘛!真是抱歉啦,灭了你不少兄弟。」黑瞎子又抽起烟来,随口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命中带衰,同我搭伙可没好下场,你也亲身体验过的不是?」

  拖把暗地里咬牙,却还端着笑脸,「唉,又不是我的手下,我有什么损失?你也别这么快拒绝,我倒是想跟你打听打听一个人。」

  黑瞎子意兴阑珊道:「谁啊?」

  拖把回答:「就是同我们下白银斗的那个小哥!」

  黑瞎子神色不动,但墨镜下的双眼瞟了过去。「你说哑巴张?」

  拖把煞有其事道:「是啊!吴三爷好像找他找得急,看来这老狐狸也知道他的厉害呢!要是咱们先找到哑巴张,这价码……怕是随便咱们喊,吴三省也得照办!」

  「原来如此,不愧是拖把老大,这算盘可算得真精呀!」黑瞎子起身准备离开,道:「只可惜我跟哑巴张不熟,你问我可问错人了。不过我好心提醒你,哑巴张在江湖上是什么角色你自个儿心知肚明,他可没我这么好心,要是你还用同样的方法堵他,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黑瞎子说完便跨出房门,拖把赶紧道:「哎,不管找不找得到哑巴张,你黑瞎子无论如何得帮我这手呀!就按当初说的,我这份另外分你三成,这可够诚意了吧!」

  黑瞎子蓦然止步,勾着嘴角回头,「你知道上哪儿找我。」然后头也不回离去,背后射来一道充满恶意的视线,却不以为意。

  直到那道视线消失、那扇门里传来砰然木仓声,他轻笑着抽了口烟,低声道:「你现在可是人红是非多呀,张起灵。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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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得到黑瞎子首肯,拖把自是加紧脚步找寻可用的兵马,没多久便凑足人数。吴三省欲召集所有人手说明进沙漠的计划,在拖把一声令下,大批人马即在短时间内全集合到吴三省的秘密基地。其中当然也包括他黑瞎子,珊瑚公司迟迟未予回音,他只得先将珊瑚公司摆一旁,跟着拖把上长沙。

  他不是专业的土夫子,不甚清楚吴三省的名气在这行里究竟多大,但总是在陈皮阿四底下做事,多少也听闻此人来头不小,从苏杭沿着长江一路到长沙,都是他的生意范围。据说这人年轻时干过不少轰轰烈烈的事,虽然现在有了年纪,已经收敛不少,但突然间号召这么一大帮家伙,依然令道上少数知情的人吃惊不少。

  这可更令他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让陈皮阿四不惜投下大半人力去批斗?挑这个时间点进沙漠,又点名了要张起灵加入,摆明了跟珊瑚公司的目的脱不了干系!这么有趣的人,他不给仔细瞧瞧可真浪费这火车票了!

  有期待便肯定会受伤害。当他一见到吴三省本人,居然只是个身怀重伤却硬撑着面子同他们打交道的老头,心中的失望确实不小。一时没了兴致,他一个闪身躲在众人后面抽烟,让拖把和他的手下干涉去。

  然而吴三省却早一步注意到黑瞎子,同拖把打过招呼后,低声问:「那个戴黑眼镜的伙计是你的人?」

  「喔,他呀!」拖把背地里投去轻蔑的眼光,迅速想了想说词,同样降低音量道:「他不是我的手下,那家伙可不是简单角色,道上的人都叫他黑瞎子,实际干啥事业没人知道,不过……」突然低下头对吴三省耳语道:「听说他在南方办事的时候给出了包,被雷子给逼着,走投无路才找上我。我说三爷,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才打听到的消息,别说我防着这家伙,您老人家也得注意注意这号人物。」

  吴三省听了,差点没大骂出口,硬是压住差点失控的音调,道:「你这家伙!我要你调人手来,你给我找个通缉犯?」

  「哎、哎!三爷您别激动,且听我说呀!」拖把紧张地看向门外的黑瞎子,后者正向外靠着门框抽烟,彷佛街上热闹的市场比屋子里的生意还要重要。他赶紧低头又道:「我跟几个伙计同他下过地,这人除了有些不正经,身手可溜了!有他在,至少给我的手下稳稳军心呐!再说……我们这些人谁不是吃了好几个案子在身上?大伙儿都是拿命在过活,我也不好为难他。」

  「他娘的……你啥时修了佛心还是嗑药?」见黑瞎子微笑转头过来看向自己,吴三省心头陡然升起戒心,对着拖把低声警告:「咱们都在同条船上,他要是给我出了乱子,你也没好日子过!」

  话才说完,吴三省整整脸色,摆出作买卖的善面,主动走向黑瞎子,朗声道:「原来您就是黑瞎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劳动黑爷进我的队伍添力,我吴三省可是前辈子修了好香……」

  「别、别……小弟我有这机会同三爷合作,是我黑瞎子的荣幸呀!」黑瞎子暗自偷笑,抱着拳,跟着吴三省吊起官腔来。「您三爷叫我黑瞎子便罢,论辈分,小弟该敬您一声前辈。」他偷偷观察吴三省许久,这人虽行为举止上处处泄漏难以察觉的疲惫,眼神中却是笑里藏刀,谈吐间亦是精神奕奕,不由得开始对这老头改观。

  很普通的场面话,但配上黑瞎子从未落下的笑容,听在吴三省的耳里可就不比寻常。他面色古怪地瞟了黑瞎子一眼,随口应付道:「你说这倒是,反而是我无礼了……」他转头面向众人,正色道:「还有一个人还没到,等人来了我们就——」

  「我来了,吴三省。」

  一道冷淡的嗓音蓦然打断吴三省的话,众人转头望去,但见门口出现一道逆光黑影,那人身后背着一把布裹的长条物。

  长长的影子自背后越过他的长脚,映进他的视线。是好久未闻的冷然声调、许久未见的冷淡影子。

  他不禁撩起笑,似笑非笑地转身面对预料中那张冰冷却又愕然的面容。

  唇边的角度又上扬些,轻声道:「呦,这不是张爷吗?好久不见了,哑巴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