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回忆与失去的记忆,原来一样沉重。

  若是黑瞎子在家,他难得动手打扫,但收拾阳台那堆烂摊并不费力。洗完澡、披著免洗毛巾,整理地铺准备睡觉,突然听见床上传来咕噜噜的呓语,一回首便对上那颗大头。

  黑瞎子酒量不好,灌完两打啤酒便瘫倒,一个大字形趴在床上,皱著眉睡不安稳。他不自觉靠近,只有这个时候,总是上勾的嘴角才会松懈,沉重地挂在唇边。早同他说过酒精压不了伤,得到的回应只有恍惚一笑:「这样就不痛了。」

  是啊,末梢神经烧了、蚀了、断了,还会痛?

  黑瞎子惧光,压著眼镜睡觉肯定不舒服。他说,曾经半夜惊醒却被月光刺伤眼睛,盲了好些天,得了教训,宁可习惯这般不适。

  「地球上的人类也是向光性生物。」他难得正经说教,就像自然科学节目上的外国学者。「我可不想变成讨厌太阳公公跟月亮娘娘的外星人。」

  微哼一声,淡然双眼悄动波光,柔化一贯冰冷,却是更多的不以为然。原来他是人类啊……若非他提了身世,还真以为他是来自外星球的生物。

  怪人……下意识探出手,伸向遮著墨镜的几绺乱发,却在碰上发丝的同时停下了动作。他疑惑地看著这只好像不属於自己的手,征了一下。

  『难道你不曾想过,或许因为回忆太难堪,所以全忘了?』

  『与其搁在心里,不如当作什麼事也没发生过。是吧?』

  这就是你的记忆?微微歛起眉头,掌心横过无数深浅刀痕,彷佛一刀刀划在心上,有点疼。

  那藏在笑容之下的茫然,很熟悉,彷佛看到自己。吴邪见过的,王胖子也看过,那他呢?自己是否……曾在他面前露出这般脆弱?

  失忆二十年,他不是没想过,他有家吗?他的家还有人在等他吗?他还有家人吗?

  眼光一动,断掌拉起棉被,轻轻往黑瞎子身上覆去。正当棉被拉到他肩上时,那满是睡意的大手倏地握住自己的手腕,不疼,但很坚持。

  那一瞬间,另一手已闪电出招,差点就要掐住黑瞎子的脖子。但睡梦中的黑瞎子仅是拉著他冰冷的手,轻轻压在酒热的颊下,露出很淡很浅、很安详的笑容。

  『您不懂,张爷。这样就不痛了。咯咯……』

  他不动声色,双眼歛了歛,任由他笑得满足。

  「你错了。」音量很小,微薄地飘在空气中。「是人都有过去,也都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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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歌「我的未来不是梦」於他太矫情,但要他把生命耗在这种「正事」上?没意义。

  可黑瞎子似乎不这麼认为。

  张起灵一觉醒来,睡眼还惺忪著,耳边传来的尽是喀拉喀拉的打字声。难得黑瞎子一夜宿醉还起得早,十指在键盘上飞舞,盯著萤幕叼著菸,掩饰著遮不住的窃笑。

  冷冷一瞟。若是大难临头,黑瞎子绝对先抱著电视机逃走,那台花费二三十万组装的高效能电脑几乎成了装饰品,塞在角落生灰尘。唯一能让他安分坐在电脑前的「正事」,只有上聊天室和女孩子聊天……看吧,聊就聊,笑成那样是又发什麼神经?

  跟昨晚简直判若两人……没好气地收拾地铺,一如往常稍作梳洗,在黑瞎子旁边的电脑桌前坐下,伸出长指就要开机,那个咯咯笑的神经病却伸手拍拍他的肩,指向挂在阳台外的大袋子,墨镜还黏在视讯里的美女前。

  下斗需要体力,出斗需要热量,平常没倒斗时,他便不需要刻意大吃大喝。但这只大袋子塞了七八套烧饼油条、十来颗包子馒头、一锅小米稀饭、两桶豆浆米浆、还有几个刚出炉的面包。冷冷挑个眉,他食量大归大,还知道多少份量的食物叫餵猪,这麼多是餵恐龙吗?

  想是这麼想,咀嚼的动作却没停歇过,食物飞快消失,最后两口并一口地喝完那锅粥,擦擦嘴,垃圾堆到角落就当收拾完毕。才进房便见黑瞎子兴冲冲地装麦克风和视讯,甫回座,吊儿郎当的神情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正经八百地敲敲麦克风、装模作样地清清嗓,抬头漾出一抹温文儒雅的笑容。

  「嗨,小姑娘,听得见吗?这样看不看得到?」食指如勾,轻撩镜头角度,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令人陶醉……对女人而言。

  『哇~~你就是黑仔?天啊,你长得好帅喔!』5.1声道超重音喇叭传来女子娇嫩高亢的声音,那小小的视讯影格里塞满女孩兴奋的脸。『你真的在家里也戴墨镜耶!你们大陆的男生都像你这麼帅气吗?』

  黑瞎子没忽略那道冷然视线,镜头前装出莞尔微笑,柔声道:「你也很可爱呀,小姑娘。你们台湾的女孩子都像你这麼漂亮吗?」镜头外的大手却粗鲁地将书架上的八角银盒拨开,从笔筒里抽出蛟龙铜刀,向他扬了扬。

  张起灵愣了一下。还不放弃?看黑瞎子聊得开心,分明是拿找线索当藉口吧!他也懒得再理会,开了电脑上网去。平时黑瞎子抱著电视混整天,除了特定时段会哈哈笑上半天,其余非搞笑节目他倒是看得认真,虽然他不懂为什麼黑瞎子连婆妈的育幼经都能当重大新闻看,无所谓,他能保持安静就是万幸。

  但现在……

  「小姑娘是台南人?听朋友说台南是台湾的古都,是个好地方呢。」

  『哇~~~你也知道台南啊?黑仔来台湾玩嘛!我带你吃台南小吃,很赞喔!』

  「小姑娘要作地陪呀?」斯文一笑,「这可不好,有这麼美丽的小姑娘在身边,我没法子专心逛古迹呢?。」

  张起灵不由得停下搜寻西沙考古团的动作,斜瞄的视线冷到不能再冷。黑瞎子若要在他旁边用这种语气聊天,那他宁可去阳台发--想事情。

  「呵、呵、呵,原来安平有这麼多小吃?那你知道……有个叫南鲲鯓的地方吗?」

  女孩愣著水汪大眼:『南鲲鯓?我有去拜拜过啦,有间很有名的庙喔,黑仔想来拜拜吗?哈哈哈……』

  「庙?」打开百度,打上关键字。「小姑娘知道那间庙叫什麼名字吗?」

  『我不知道耶,你真的——』视讯里的女孩突然往后瞧,几句模糊的对话往来后,才回过头来兴奋道:『捏捏,黑仔,我要去看我学长了,先聊到这里厚。』

  「原来小姑娘今儿个这麼早上线,是为了早起看学长呀!」

  『不是啦~~~我系上有个很厉害的学长在大陆的乐团工作,今天上你们央视的节目耶!我同学说要弄直播给我们看。』说著,又兴奋起来,『我学长组过乐团还开过演唱会,系上的女生都很喜欢他说,他那头白头发超~~~帅的!』

  乐团?白头发?黑瞎子愣了愣。「小姑娘,你那位学长……该不会是个拉胡的吧?」

  『哈哈哈哈,黑仔你在废话啊?我是胡琴组的呀,忘了吗?』又转头往后说了两句,回头急道:『好啦,我真的要下线了啦,先掰掰喔!』

  女孩一离开视讯,黑瞎子也赶忙冲到电视机前,遥控器一切换,果然就是在江西的咖啡店里遇上的白发青年,正与主持人对话。那青年保持一贯微笑,略淡的瞳色洋溢著光采,『我刚来内地不久,许多事还需要多请教乐团的同事,现在说有任何期许都还言之过早……』

  黑瞎子直盯电视机,不自觉朝张起灵的方向挥手。「欸,张爷、张爷,过来看一下。」

  过了几秒没等到人,见张起灵竟不知何时带起耳机。想都没想,抄了枕头丢向他的后脑。「喂,张起灵!」

  被枕头K中的张起灵慢条斯理地拿下耳机,转过头来,却是一张双目爆睁、犹如恶鬼的脸。黑瞎子反而没好气道:「眼睛张这麼大对著我瞧咋啥?看电视呀!」

  他这才缓缓将视线移到电视上,一见那名白发青年,冷冷挑眉。「他是谁?」

  「你忘啦?在宜昌给咱们指点迷津的那个小哥呀!」黑瞎子笑道:「客座首席呢,想不到他还是个音乐天才。」

  他看著萤幕里的那青年侃侃而谈,倏地皱眉。心中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转头看向黑瞎子,他也似有所感地对上他的视线……

  突然,张起灵的手机铃声响起,瞄一眼来电号码,谨慎接起手机,顺便对黑瞎子比个噤声手势和一道警告眼神。

  「我是。」

  能让张起灵这麼小心应付的人,只有……黑瞎子二话不说冲了过去,却立刻被那只冰冷大手箝住额头,一时动弹不得只得伸手朝那只黑色手机拚命挥舞,对著遥远的话筒大喊:「我要去台湾!我要吃台南虾卷还有喔阿坚!死老头你听到没有!」

  手心传来炙热高温,张起灵的注意力转向那颗大头,轻皱眉头。啧,果然……但对著话筒的语气依然平淡:「没事,他刚出车祸,撞坏脑子。」

  「谁撞坏脑子啊--唔!唔唔唔……」

  直接捂住那张吵杂的嘴,两指紧紧扣住他的下颚,这才得到片刻安静。「时间?」

  「唔……屋武无、屋武无!」

  加重两指力道。「地点?」

  「物屋武~~~唔唔唔……」

  冷冷瞟了黑瞎子一眼。「好,知道了。」

  突然松手,黑瞎子一时重心不稳跌坐下来,甫抬头便见那只黑色手机晾在眼前。上头那人还是冷然音调:「找你。」

  黑瞎子愣了愣,反而犹豫地接下手机,将话筒轻靠耳边。「老爷子?」

  皱著眉听了好一会儿。「卖了。」

  斜著嘴角,讽笑一声。「我自有门路,老爷子想堵我场子?」

  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梢,「我到底做了什麼让您不满意的,您就大发慈悲说明白吧!何必三番两次坏我规矩?」

  神情越来越不耐烦,额头冒青筋,「那我也扯明了讲,你让哑巴张自个儿接,我不带拖油瓶!」

  停了许久,突然双眼瞪得老大,「谁罩谁还不知道呢!哪天我火了宰掉哑吧张,你就哭著收尸吧!哼!」切掉手机,扔给张起灵,开口又是迁怒,「看啥看?我买我的装备,你干你的活儿吧!」

  怒冲发稍,转身就要出门去,突然一只大手从后面紧紧箝住自己的肩膀,回头便对上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不怒反笑:「说说气话也不行?我黑瞎子算什麼角色,动得了您张爷?」

  张起灵没回应,仅是轻皱眉头。他忍不住翻翻白眼,没好气道:「我会顺便找老爹拿药,行了吧?」

  张起灵这才松开五指,回头继续摸电脑。后头的黑瞎子关了电脑和电视,嘴里叨念著出门:「罗罗嗦嗦,又不是没发烧过……」

  黑瞎子一离开,房里顿时宁静,思绪跟著清晰许多。他很想趁这时候多找些当年下西沙的资料,但……暗叹一口气,抽走那把蛟龙铜刀,逐一关闭西沙考察团和长白山的网页,回百度逐字打上关键字。

  台南……安平……陈复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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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的采买活动告一段落,等太阳快下山了才找老爹要糖吃。烧是退了,人也清醒许多,回家发现张起灵还维持早上的正坐姿态,专注於萤幕上,他见怪不怪地打开日光灯,随口道:「去福建呢,又不给去台湾观光,咋啥这麼认真?」

  萤幕前的背影却毫无反应,自顾自按滑鼠,发出「搭搭」声。他坐在地上著手整理新买的装备,「起来走走吧,坐久会得痔疮的……还是您张爷有副『铜墙铁屁』之身呀?咯咯咯……」

  张起灵还是没理睬,目光灼然,每点一次页面,萤幕反光便在他平淡的脸上闪烁一次。黑瞎子好奇地悄悄靠近,曲身踞在他椅后,一看清萤幕内容不禁瞠目结舌。「嘿!我说张爷呀,我还当您真这麼用功找资料……」突然胸口冒上一把火,「想不到我在外头辛苦奔走,你居然在家里看港漫?!」

  但张起灵的脸色可不轻松,反而神色严肃地快速点阅,没两下便看完一集。黑瞎子本来还一肚子气,跟著看了两张彩漫后竟不自觉被画面吸引,不时发出「哇!靠!这招帅耶!」等发语词。但漫画还没看完,张起灵便关掉网页,继续半途中断的搜寻动作。

  他不由得抗议道:「我才看到一半……」咦?不对。「张起灵,你咋啥挑这时候看鹿鼎记?咱们是要去倒斗,不是去给金庸大师签名呐!」

  张起灵从容切换页面,下巴朝萤幕顶了顶,黑瞎子这才将注意力放在网页上,皱著眉看了一会儿,只觉脑袋一团混乱。「洪门?陈近南?我可糊涂了,这跟咱们去福建有啥关系?老头可没说要倒韦小宝的斗啊!」

  「陈近南是化名。」张起灵终於出声,将画面切换到繁体网页,一把拎起蛟龙铜刀,亮出那排铭文。「他的真实身分是郑经麾下的抗清名将--陈永华,字复甫。」

  「哎呀!台南安平、南鲲鯓?这就难怪了,台湾是国姓爷的大本营嘛!受教受教……」黑瞎子接手鼠标迅速往下浏览,不禁歛起笑,喃喃道:「没有简字翻译吗?陈永华……郑成功……哈,还康熙皇帝呢!这会不会扯太远了点?你没听那老头说吗?那『陇西谋之』不过是个小人物。」

  不料,张起灵却摇头,正色道:「陈永华……也就是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他会赠刀给陇西谋……李谋之,表示李谋之并非凡人。你想想,姑且不论这把刀和八卦锁出现在宋将墓的原因,这些年才流通市面的猫眼玉怎麼会在明代出现?」神色严谨,讲出来的话却令人喷饭,「第一个可能性:如你说的,坐时光机。」

  黑瞎子听了差点昏倒。「我胡扯瞎说,你也当真?」

  「第二--」

  「第二个可能,有钱有权又有势的明郑军师兼南洋海盗兼天地会总舵主,不畏艰难、翻山越岭、开山炸土,就为了到花莲采颗猫眼玉当铜刀装饰。」双手插胸,一声嗤笑,「反正挥汗洒血的是下面的小卒,不是他。我倒好奇这泉州李谋之是什麼来头,值得这般大礼相赠?」

  张起灵低吟一会儿,道:「陇西谋之,李谋之……这人应该不是普通地理师,否则老头不会反悔,要我们动这人的墓。」

  黑瞎子回位上开机,砸大钱组装的电脑果然反应快,从开机、输入密码、到跑完程序不过三秒。「若是我找的资料正确,或许这李谋之不只是个地理师,不过……也不是什麼显赫人物。」

  打开档案,卷轴一拉,反白萤幕上的字句:『李袭奕,字谋之,泉州晋江郊商,崇祯十六年癸未科第三甲进士,明殁清入关,去第,专职司舶转运买卖。好乐善奕,私撰《郎君乐史考》一书……』

  转头望向张起灵,勾著嘴角道:「BlaBla这麼多废言,就说李袭奕是个懂买卖的文化人。老头也没说错,士农工商,那个年代搞资本的能有多大名声?」说著,双手习惯性地插著胸,脑袋转啊转。「话又说回来……关於这人就只找到这麼几行字,翻遍图书馆跟网路,就是没找著他干风水的纪录,兴许……这『陇西谋之』又是个化名来著?」

  张起灵跟著陷入沉思,眼角余光却注意到黑瞎子皱眉但专注的神情。以往他和黑瞎子个性互不对盘,自是不理会黑瞎子的言行举止,但不代表他视而不见,和昨晚那看似飘忽淡渺却沉重的笑容比起来,现在黑瞎子认真思考的模样确实顺眼许多。

  那墨镜下的双眼肯定正咕溜溜打转……不自觉拉开一丝淡笑,冷淡的眼神悄然柔和。黑瞎子一抬头,正好对上那抹前所未见的平静笑容,顿时一愣,不自在地笑了笑,「看啥呀?没看过帅哥?」心头突然涌起轻微碎麻的怪异感,大手直觉抓向后脑杓,试图忽略那阵诡异感受。

  但见张起灵唇边的淡笑瞬间僵化,冷冷挑眉,眼神满是不屑,黑瞎子这才撩起玩味的笑。「我说兄弟,咱虽然交情不深,到底还算……呃这个……友达以上,同居未满?」一把揽住薄瘦但结实的肩膀,笑得邪气。「瞧您下西沙一趟,冰山性子都融了,心情好得咧!啧啧,原来你也会笑呀!来来来,千万别害羞,您就老实招来吧,到底在西沙遇上啥好人好事?难不成是勾撘上了海斗里的美女粽子?」

  张起灵脸上冷漠未消,反而越听越冻寒。「谁是你兄弟?」一个拐子送过去,任他唉声喊疼,「你的推测不无可能,普通商人不需要下斗维生,加上闽粤一带民间信仰深,寻常人家不会随便碰人头棺讨晦气。」就像下西沙时负责接应的船老大,风浪一大便三句不离『妈祖保佑』。「老头应该晓得这人的真实身分,到了泉州找机会探探华和尚。」

  「光头佬也要来?」黑瞎子不禁扬起音调:「他娘的老子的钱不是钱、命不是命啊!装备要我买、郎风要我带,多你这张妈就够嘴碎了,还来个华老爹是怎麼著?搞家庭旅游啊!」

  张起灵仅是瞟了一眼,默默回电脑桌按著浏览记录继续找寻长白山的资料。明泉斗的历史渊源全掌握在老头身上,下斗杂事又有黑瞎子顶著,现下他倒空闲起来。会合时间在一个月后,他自是利用时间赶紧找寻云顶天宫……但他没多久便发现耳边闹哄哄,难以专心。

  「我是人欸,我有血有肉的欸!要真有个意外见了红,叫你们给全染上病还得了?」黑瞎子一句来一句去地抱怨,一张大嘴停不了。「死老头分明是害我造孽下地狱!他娘的……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先灌他个一加仑的血,没让他染上热病也撑死他!」

  他放开鼠标,拿起全罩式耳机就要戴上,突然顿下动作。

  「下个泉斗有啥了不起,没听过『道士家中鬼唱歌、地理先生没屋场』呀?小小风水师的坟墓能有多险,居然还要我出马?『陇西谋之』是啥王八羔子也没讲清楚,死老头装神弄鬼的自以为高尚?」

  他伸手拉开抽屉,拿出急救箱,翻出里头的退烧药,默默站起身。

  「郎风这没种的家伙,千交代万交代别让他们扯来我这里,奇怪咧,咋这麼傻愣愣的任他们摆布啊!老是要人罩,哪天要出了事有谁替他收尸啊?难怪连光头佬都--」

  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一只冰凉大手瞬间扣住下巴,两指一使力便撑开他的嘴。几颗坚硬且苦涩的药丸丢进到嘴里,全卡在喉头,顿时又呛又咳。张起灵这才将他拽进浴室,水龙头一开,直往他嘴里灌。

  「咕噜噜……张……张起灵!你……咕啊、咕噜噜……咳咳……操你个……咕噜噜……这是生水呀……救命啊~~~咕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