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在回家的路上, 夏茨一直念叨着歌曲的旋律。那是梅拉要唱的歌。最近几天, 夏茨都没少陪她练习。这样做似乎让夏茨很快乐,就连分别以后, 他也总是惦念着演奏的事情。

  库鲁到家开了门,正打算拉着夏茨进去, 结果手一捞,居然落了个空。他顿时眉头一动,转身寻找起夏茨的踪影。

  他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夏茨正站在邻居家门口。许多人都挤在那里,对着他看不见的东西啧啧称奇,场面似乎还挺热闹的。

  做什么呢?

  库鲁走了过去, 原来是贾昂在门口展示了他的新画, 就是他以夏茨为模特画的那张肖像。一番端详后,库鲁理解了人们惊艳的赞叹声,画中的人物栩栩如生,色彩美丽鲜艳还不乏幻想气息。

  难怪夏茨会被吸引过来, 宁愿挤也要过去欣赏画作。一般人都会觉得这是神仙画画吧。

  库鲁打量起夏茨的侧脸,他果然看得目不转睛, 仿佛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珍宝。库鲁尽量控制了自己, 但还是难免有些吃味。不就是画个画,虽然好看, 但画得好的人满地都是,至于特意过来瞻仰吗?

  「夏……」

  库鲁正要叫他, 就见他忽然穿过人群, 往草坪的方向走去。

  库鲁奇怪地望着夏茨的背影, 却在看到对面站着贾昂的时候,当场愣了一下。夏茨去找贾昂干什么?

  贾昂微微张开嘴,对着夏茨笑了。

  是不是在说什么?库鲁努力竖起耳朵,但是他和贾昂的距离远了点,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也看不到背对着他的夏茨的神情,只能感觉到夏茨一直盯着贾昂。

  过后,贾昂转过身去,进入了那座大门敞开的楼房。而令库鲁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当贾昂进了屋,夏茨居然也跟了上去。

  「夏茨!」

  这声叫喊瞬间使夏茨停住了脚步。

  库鲁跑了过去,在门外抓住夏茨的手,「你干什么?」

  他单纯的不理解夏茨是怎么回事。而夏茨怔怔地望着他,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主动撇下他的手,拔腿往外面跑。

  库鲁自然也跑着追上去,冲出围堵在那里的人群,却见夏茨表现出比往常流畅许多的活动能力,一口气跑回家,扑到沙发上肩膀一耸一耸。

  「……你怎么了?」

  库鲁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夏茨闷在沙发里,一声不吭。

  库鲁过去把他扳正过来了。果不其然,又在冒眼泪了。库鲁皱起眉头,「是不是刚才贾昂骂你了?」

  毕竟库鲁刚才全程盯着他们,没发现贾昂有接触过夏茨的肢体行为,所以只能推断是贾昂说了什么不礼貌的话,导致夏茨变成了这样。

  结果夏茨摇摇头,又猛又快,「不……不……」

  「那是发生什么了?」

  「虫……有虫……」夏茨快急哭了。

  啊,原来是被虫子吓到了。库鲁释然,随即又有点疑惑。夏茨以前好像没有这么怕虫子,难道是现在比较容易激动?

  「没事,外面到处都是小虫子,没什么好怕的,它们应该怕你才对。」库鲁拿来纸巾,擦干了夏茨的眼泪,然后捏了捏他的脸,「我去做饭了啊,不准再哭了。」

  夏茨吸了吸鼻子,望着库鲁离开去厨房,留下他独自坐在沙发上,四下无人,他却不知为何打了个哆嗦,左看右看好像生怕有人进来。

  当晚,夏茨醒了大半夜,比平时睡眠质量更差,只是他习惯了躺上床以后,就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全程闭着眼睛,旁边呼呼大睡的库鲁完全未曾察觉到他的失眠,第二天起来了,还以为夏茨是在睡懒觉,却不知夏茨到了此时才堪堪睡着。

  因为连续多日都缺觉,夏茨拒绝了在库鲁叫醒自己的时候起床,而是抱着被子翻身继续睡。

  库鲁没有强迫他起来,毕竟他最近精神确实不太好,休息一天也挺好。

  于是库鲁出门去店里工作,临走前锁好了房门,还不忘把窗户关上,院子里的门也锁起来。

  不是他想阻止新鲜空气流通,而是夏茨一个人在家,还是谨慎点得好。要是夏茨跟他出去了,那家里锁不锁,其实都无所谓。

  家里的隔音不算好,夏茨缩在被子里也能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那位走了。夏茨不知为何有些提心吊胆,想起自己在有限的记忆里,从未离开过那位的身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没关系,这里还留有那位的气味……

  夏茨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到下午,夏茨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舒服了许多,就像刚吃饱一样。

  夏茨缓缓坐起来,伸展双臂同时打了个哈欠。

  「嗯……」

  现在几点了?那位什么时候回来呢?

  夏茨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没能在床头找到计时钟。于是他摇摇晃晃地穿好鞋,顶着加绒的睡衣走到客厅里,第一眼看到桌上放着的凉面,原本应该是热的,只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早就已经冷掉了。

  好在夏茨不嫌弃,他看到那层红艳艳的酱汁,就已经被挑起了兴趣。他坐到桌子边,笨拙地握起叉子吃起来。

  簌簌、簌簌。

  夏茨刚吃完面条,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响动。他僵了一会,还是回头看了看。

  院子里空无一人。

  夏茨感觉自己多心了。毕竟门都锁着呢。夏茨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来打了个哈欠,好像又要睡着了。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推翻了他的困意。

  「啊!!」

  夏茨捂住脑袋,惊恐地意识到这是个恶兆。

  这几天都是如此。他每天晚上都会经历相似的痛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体内翻山倒海,而自己在拼命阻止对方这么做。一来二去,两者激烈战斗起来,导致他夹在中间饱受折磨。

  昨天傍晚也是,他看到那个画画的家伙在展示画作,突然被吸引似的跑过去,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这种感觉,明明完全不想去看的。

  然后那个画画的家伙就出现,心里像是有个声音告诉他:过去,离那个画画的家伙近一点。于是他就过去了。

  那个画画的家伙见他走过来,微微一笑,「你来了。」

  他望着那个画画的家伙转过身,进到屋子里面,嘴角一直挂着神秘的微笑。心脏突然一阵剧烈的跳动,就好像被推着,他不由自主地跟过去,想要更加靠近对方。

  「夏茨!」

  最后关头,他的手被抓住了。

  他低头看那只强有力的大手,是他熟悉的那位。他不禁感到安心,任由那位将他带回家中。那种奇怪的吸引力也由此消失了。

  但是现在又来了。

  夏茨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下,顺着苍白如纸的脸庞提溜到下巴。

  有人从院子里进来了。门锁被撬开的声音清晰可闻。夏茨却没工夫理会,因为他光是忍耐着体内的痛苦,就已经消耗了所有的力气。

  「啧啧……瞧我在这里找到了什么。一个拒不屈服的小可怜。」

  来者身材瘦削,正如夏茨见过的大多数魔法师,不同的是,对方眼里闪烁着邪气,此刻不再遮掩。

  「这种感觉很难受吧。没错,你每天都会感受到这样的痛苦,因为你的身体被我的虫子寄生了。它钻进你的血肉里,穿过五脏六腑,最后抵达神经吞噬你的思想,使你彻底沦为我的奴隶。」

  贾昂蹲了下来,打量着浑身颤抖的夏茨,露出了一种享受的表情。

  很显然,这样痛苦的表现能满足某种施虐欲,特别是他面无血色,汗如雨下,却又咬着唇不让自己呻吟的模样。

  贾昂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兴奋过。

  趁着还剩点力气,夏茨试图从沙发上爬走,谁知贾昂立刻发现了他的动向。这个魔法师抬起脚,一下子用坚硬的鞋底踩住夏茨的手腕,不顾他瞬间发出的惨叫,屈膝骑坐在他的身上,并且粗暴地捏起他的下巴。

  「小傻子,别想反抗了。越挣扎越痛苦,唯一缓解方法就是服从它——服从我。你也能感觉到吧?」

  夏茨疼得发不出声。

  他的手腕可能骨折了。现在几乎都麻掉,感觉不到痛了,所以他现在的痛苦其实源于头部,那种被万千只蚂蚁啃咬般的感觉,只会随着他的排斥而愈发剧烈,愈发难以忍受。

  「这就是虫子的作用。不服从我的意志,就会钻心剜骨!」贾昂阴笑着,动手解起夏茨的衣服,「从我第一天搬过来,我就盯上你了。要怪就怪你长得漂亮,还是个傻子吧,简直就是在催促我下手……跑南闯北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怕多麻烦一回,大不了再换个地方。」

  夏茨躺在沙发上,无力反抗身上的男人。他两只眼睛都是空茫的,心神出窍一般,对外界的情况失去了知觉。

  而在另一个地方,战况愈发白热化。黑雾原本在对抗侵体的魔虫作战,却碍于夏茨存在,始终不能突破一步,因此魔虫持续进犯,丝毫不怕黑雾的威慑。如今夏茨明白了,这样下去,他和黑雾谁都讨不了好,只会被入侵者占便宜。

  于是,夏茨选择了退让一步,暂时让黑雾接管了身体。

  在做出这个明智的选择后,战况立刻发生了变化。黑雾一拥而上,又分出无数根触手,从四面八方包抄了入侵者,瞬间就将这魔虫围歼至死。

  夏茨再趁着黑雾涌出的机会,回到自己的意识空间里,并把入口堵住了。这个地方重新变得纯白,夏茨感到很满意。

  但是黑雾就不那么满意了。它发现自己被挡在外面,哀嚎着请求夏茨再次放自己进去。那一声又一声的嘶叫,犹如怪物在哭啼,感觉意外的可怜。

  夏茨想到黑雾确实很强大,又保护了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坏。问题是,黑雾老是占据他的意识空间,就等于鸠占鹊巢,会让他的意识无处容身。

  不过……

  夏茨忽然灵机一动,悄悄开了条缝,放任一根黑色小触手伸了进来。

  在更多的黑雾涌进来之前,夏茨赶忙切断了入口,再次将黑雾堵在了外面。而那根被留下的小触手,呆呆地望着他,然后左转右转,好像不明白自己的其它部分都去哪里了。

  夏茨走到黑色小触手的身边,发现它也是雾状的,而且它见了他,就跟其余的黑雾一样欢欣鼓舞。

  『孩子!孩子!』

  黑色小触手环住了夏茨,就像黑雾那般,想要抱紧夏茨使他陷进自己的怀里。

  不过这根黑色小触手实在太小了,只能像腰带一样缠着夏茨。夏茨感觉自己能控制住它,所以完全不担心,反而吃吃地笑起来。

  『为什么你叫我孩子?』

  黑色小触手缠着他的腰,语气十分欢喜,『因为你就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