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该坦白的祁夏阳也躲不过。明明他还只是个刚刚接触这个世界的大男孩,现在操心的事情越来越多。

  等祁渊到医院的时候,张秋月他从梦中清醒了过来。祁渊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 此刻请假过来,那是满脸的茫然。祁渊本来以为妻子出事了, 紧赶慢赶赶过来, 看见张秋月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

  “月月,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秋月看着气还没有喘匀的丈夫, 内心突然一酸, 刚刚被歹徒挟持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 之前没看见自家老公的时候, 她还能勉强克制住,看见最亲密的爱人, 委屈恐惧的心情就再也克制不住了。

  张秋月在祁渊凑过来的时候就忍不住窝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祁夏阳在一旁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在他开口坦白之前,张秋月先哽咽着把自己今天遭遇的危险说了一遍。祁渊既心疼又庆幸, 他抱着怀里的妻子后怕不已地拍着她的背,只是自己的手也在忍不住颤抖。两夫妻缠绵了一会儿之后, 张秋月渐渐冷静了下来,倾诉完自己的恐惧之情之后, 张秋月把重点转到了万分可疑的祁夏阳身上。

  虽然现在语气哽咽, 但上张秋月条理还是很清晰的,把祁夏阳仿佛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 跟着他的那个男人随意一挥手就把歹徒弄的抱头倒地这些细节, 讲的头头是道,让人身临其境。

  婶婶你讲的这么明白让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啊!张秋月讲完,也不哭了, 夫妇两人颇有默契地扭头看向祁夏阳,虽然没有说话,但满眼都是质问:怎么回事,说吧!

  祁夏阳亚历山大地开口了,他略去了自己小时候见过陆玄鳞的经历,也没有说陆玄鳞妖怪的身份,只说他是一位能力很强的前辈,偶然发现他的特殊体质,救了他一命后一直在教导他。祁夏阳把自己极阳体的体质和小堂弟极阴体的隐患战战兢兢地说了,也说了很多他知道的鬼怪常识,阴阳界这个组织一开始对他的隐瞒和后来的帮助他也没有保留,挑着一些不危险的经历故作轻松地讲给了叔叔婶婶。

  这一席话说的祁夏阳口干舌燥,足足说了两个小时,期间祁渊脸色阴沉,有疑问的时候会偶尔插嘴,其他时候一言不发,只是满眼复杂地看着自己不过刚成年的侄子说着这些听上去光怪陆离的经历。没有反驳也没有相信。

  祁夏阳知道他自己说的这些事情听上去太过荒谬,更何况没有佐证,说起来就像是中二少年的天马行空,还挺别不要脸的给自己编了一个牛逼哄哄的体质,又不是龙傲天小说,哪有那么玄幻。讲到最后祁夏阳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明明是事实的事情他自己都讲不清了。

  不过他小叔和婶婶意外的没有打断他,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信任,只是像长辈一样默默听他讲完,因为熟知祁夏阳性格的他们知道,侄子是不会轻易骗人的。但侄子这样相信着不代表侄子不会被骗,可能有人给阳阳搞了什么传销洗脑让他现在精神有点错乱。

  祁夏阳最怕的亲人的质问暂时没有发生,祁渊和张秋月并没有相信他的说辞,不过他们更愿意暂时压下自己的疑惑倾听侄子说的内容。听过之后他们的确觉得荒谬,唯一可以佐证的事实只有陆玄鳞挥手让一伙穷凶极恶的歹徒抱头痛哭,并且倒地昏迷。这一点还挺像特异功能的,祁夏阳用神秘的咒术圆了过去。

  祁渊和张秋月都没有阴阳眼的天赋,这种天赋是天生的,祁夏阳家并不是什么阴阳世家,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家庭,只是不小心被老天抽中,让极阳体诞生在了这一家。并且他们家好像特别受老天垂怜,不止诞生了极阳体,极阴体也选择了老祁家,这种几乎亿万分之一的几率,对于一个普通人家来讲,可能并不是件好事。

  祁渊和张秋月听他讲完之后沉默地对视了一眼,张秋月低下头,似有所感地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鼓起的肚子,母子连心,还在妈妈肚子里的小堂弟调皮地踢了踢母亲的肚子,好像在回应张秋月的抚摸。

  “怪不得之前我总觉得冷……”这位比祁夏阳只大了四五岁的婶婶有着一颗大心脏和敏锐的直觉。理智告诉她这故事匪夷所思不能相信,但直觉上张秋月偏向相信祁夏阳。尤其是想到了之前祁夏阳放寒假前那冷得令人发怵的一个月。

  “阳阳……你最近是不是和什么人上课了……”

  “没有叔叔,我知道这些听上去很荒谬,但我真的没说谎。”

  和经历更多的张秋月相比,祁渊对这种事情的接受程度并不高,他现在并不相信祁夏阳的这一套说辞,一直怀疑侄子是不是被骗了,不过他也没有明说。

  叔叔婶婶他们没有阴阳眼,祁夏阳也没法证明。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祁夏阳下意识地寻找陆玄鳞的身影,不过这次蛇妖并不在他身边,祁夏阳这才意识到陆玄鳞被他暂时支出去了。

  倒不是说祁夏阳和陆玄鳞闹了什么矛盾,只是单纯的因为祁夏阳他……害羞了。没错,就是害羞了!在和长辈摊牌的时候,就好像见家长前的坦白,对于见家长,祁夏阳身为华国人,总于一种特别的仪式感。陆玄鳞之前已经见过祁渊和张秋月了,但这个时候情况不同了。

  想到这事,祁夏阳突然变的扭捏了起来,之前想说的那些解释在这一刻都从脑子里清空了,满脑子只想着出柜这件事,语气让他自己用干巴巴的人言语解释不如先出个柜坦白一下男朋友的问题,再把解释的事情甩给陆玄鳞,如果是陆哥哥的话一定说的比我好,阳阳摔锅地想着。

  但对于出柜这件事却是一个大坎,虽然说现在时代开放,不过华国还是个保守的国家,很多家庭并不接受同性恋。祁夏阳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叔叔就相当于他最亲的人,既是儿时玩伴,又是长辈。他们如果不接受祁夏阳也不会放弃和陆玄鳞在一起,只是心里会很难受。

  祁渊看出了侄子突然间的情绪变化,对于祁夏阳这小子,祁渊还是挺了解的,他从小就不会藏心事,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再明显不过了。

  这时候祁渊也暂时放弃了追问祁夏阳那些光怪陆离的事,收敛了自己劝诫的心思,像往常一样关切地问到:“阳阳,你还有什么没说吗?”



  “我……叔叔,我……”祁夏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祁渊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什么?”

  祁夏阳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手捏着衣角给自己壮胆,大声喊了出来,“我交了个男朋友!”

  “啥?”祁渊愣住了,张秋月也不摸肚子了,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对不起……”祁夏阳喊完之后,泄气地低下了头,蔫蔫地道歉。

  “不要和我道歉,阳阳,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祁渊最先反应了过来,手轻轻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感受到手下身体的坚硬,更是叹了口气。

  “对不起!”祁夏阳又说了一次对不起,“叔叔,对不起!”

  “那个人是谁?你确定他不是在骗你?”

  “他不可能骗我,叔叔,我天生就喜欢男人,不是他骗我,我也……我也喜欢他!”和所有出柜的少年人一样,祁夏阳心里也是一片忐忑,在面对长辈的时候会尽力帮自己的爱人辩护。

  “唉……”祁渊叹了口气,“我和我哥其实已经猜到了。”

  “什么?!”这次轮到祁夏阳惊讶了。

  “你小时候好多小姑娘对你有意思,但你没有一个喜欢的,本来我们都以为你只是没开窍,但时间长了发现有点不对劲,比起小女生你好像更喜欢和男生凑到一起,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总说最喜欢的人是姥姥家那边的一个哥哥,是每天去找人家玩,喜欢和人家玩亲亲,到小学还念念不忘。从那个时候我们就在观察你这方面的性向了,等你上中学,我们都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等等,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喜欢男人也是最近才开窍的,你们怎么观察的这么清楚!而且这个经历怎么感觉这么耳熟!姥姥家的哥哥,那不就是陆玄鳞这个死变l态吗!趁着他年纪小又好骗,满嘴跑火车的混蛋蛇!

  而且你们这些长辈怎么观察这么细致入微!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性向,他父母竟然早已察觉到了,还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祁夏阳的父母对他真的很上心,知子莫如父,知儿莫如母,祁夏阳想到了这里只感觉心里暖暖的。

  祁渊像是感慨一般地摇了摇头,“我们不是那种不开放的家庭,你喜欢谁都是你的权利,如果我们都不支持你那谁还能支持你呢?只要你过得幸福我们就满足了,你要记得一点,我们是你永远的后盾,要找就要找个正经的男孩子,不能随便搞什么滥交。”

  “叔……谢谢你。”祁夏阳听了后感动得泪眼汪汪。

  “谢我干什么。”祁渊揉了揉他的头发。“那个男孩子是谁啊?有时间带来给我们看看。”

  “就是姥姥家那个哥哥……我们后来偶然碰见了。”祁夏阳挠了挠脸,有点不好意思,他蹭到了房门口,把房门打开探头出去,陆玄鳞果然就站在门口等着他。

  开心的祁夏阳傻笑着拉着陆玄鳞的手把他拽了进来,刚刚被感动到的祁夏阳眼睛还红红的,心里却是一片柔软。

  “叔,婶,这就是我男朋友。”把陆玄鳞拽进房间之后,祁夏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拉着陆玄鳞的手不放开,这是他难得的主动,为了向叔叔婶婶证明自己是认真的。

  陆玄鳞五感敏锐,他们之前在房间里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可能是被祁夏阳紧张的仪式感传染,这时候他竟然也微妙地产生了一种紧张感。真是神奇的体验感,果然只有阳阳才能带给他这种奇妙的体验。

  “叔叔,阿姨。”陆玄鳞在面对张秋月和祁渊的时候,非常大方地对比自己小了将近两百岁的人叫着叔叔阿姨。陆玄鳞脸皮厚不觉得怎么样,祁夏阳倒是觉得有点别扭。

  “你就是那个小伙子?”祁渊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陆玄鳞,不得不说陆玄鳞的颜值真的很高,身材也好,配上黑色的风衣,如果忽略他平常外放的煞气,配上他可以挂在脸上的温柔微笑,简直就是当代最流行的暖男一枚。

  祁夏阳看着陆玄鳞温柔暖男的表象,内心抖了抖,这流氓蛇装模作样起来还是人模蛇样的。看上去很像一个邻家大男孩,这样的第一印象倒是让祁渊对他比较满意。

  祁渊不知道原委,张秋月却是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位“高手”,也是救了她的恩人。她挣扎着坐起了身,祁渊见了之后赶快搀了她一把,扶着张秋月的肩膀帮她坐了起来。

  “你是之前帮我的那个……”

  “是的阿姨,我叫陆玄鳞,也是阳阳的男朋友。”

  “你难道就是阳阳说的那个老师?”祁渊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祁夏阳之前的说辞,祁夏阳没敢暴露老攻蛇妖的身份,只说是带他入门教导他保护他的老师。但祁渊并不相信祁夏阳之前说的那一番话,还怀疑阳阳被骗进了什么传销组织,这样下来,这个“老师”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这么想着,祁渊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算不上老师,我对阳阳是真心的,保护他是我的责任。”陆玄鳞一脸深情的温柔微笑。

  祁渊脸色更差了,脸上带上嘲讽的笑容,这是他在商业战场纵横多年练出的职业冷笑,“小伙子你今年才多大了就搞这个勾当,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

  祁夏阳僵硬了,说好的非常支持呢叔叔?怎么转眼就开始嘲讽打压了。

  “叔叔您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哼!”祁渊冷哼了一声,转头问祁夏阳,“你不是说你的男朋友是小时候那个哥哥吗?”

  “叔叔,他就是我小时候那个哥哥。”祁夏阳小心翼翼地辩解道,怎么感觉叔叔脸色更差了QAQ。

  祁渊脑中已经构建了一个骗局场景,彼时的阳阳和他可能还是至交好友,但之后可就不一定是什么纯洁的友谊了。这么久没见面的好朋友突然联系,这不就是传销组织经常用的套路吗?谁相信孩童时期的小伙伴这么久没见面有什么感天动地的情谊,恐怕是这小白脸(大雾)仗着自己脸好把阳阳给骗进什么奇怪的组织了吧,还什么妖魔鬼怪,他怎么不说他是秦始皇复活呢?

  陆玄鳞是个人精,对人性的研究比祁夏阳不知高到哪里去,祁夏阳看不出来祁渊为什么脸色大变,他却能根据之前的对话线索以及祁渊现在的表现直接判断出根本原因,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相信灵魂以及妖魔的存在。

  为了证明这一点,陆玄鳞当然不会傻乎乎的来一个大变活蛇,那就不是解释而是恶意惊吓了,再说,他家阳阳都给他安排了正经身份,他当然还是会顺着宝贝的意,和他家家人和平相处。

  陆玄鳞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叔叔,说到底您还是不相信我,也不相信阳阳说的话。”

  “那又怎样?”祁渊给了陆玄鳞一个眼刀。

  “如果我有方法让您看到这世界上的游魂,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陆玄鳞一脸的高深莫测。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唬的人,你看我像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吗?”

  祁夏阳这下也反应过来了,原来自家叔叔根本就没信他!还以为他被人骗着洗脑了,他都十八岁半了,哪有那么容易被骗!然而这个年纪对于祁渊而言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陆玄鳞眼中红芒一闪,祁渊只感觉眼睛略微一痛,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眼睛酸涩,让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可再睁眼的时候,世界上好像多了很多东西。

  “我已经帮您暂时打开了阴阳眼,如果您想探究这个世界另一面的话就亲眼去看看吧。”陆玄鳞的语气是那么笃定,再加上刚刚他的眼睛的确突兀地疼了一下,让祁渊有些半信半疑了起来。

  “您可以看看走廊外,那些就是游魂。”陆玄鳞微笑着打开了病房的门,让出了身后的走廊。

  祁渊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向门外望去,在门口就站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大爷,穿着病号服,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地在缓慢地挪步,他的脸色却是惨白惨白的,嘴唇是一种不正常的紫黑色。。

  “大爷,您在哪个房间,我送您回去吧?”祁渊看见腿脚不便的老人走得艰难,下意识地想去扶一下,心里还在想着,他家人怎么不来陪陪老人家,护士怎么也不在。

  “老公……你在和谁说话呢?”张秋月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莫名有些发冷。

  祁夏阳切换成了阴阳眼,拽了拽祁渊的衣角,“叔,他不是人。”

  “怎么会不是……嗯?”祁渊伸手一扶不要紧,手直接从老人的胸腔穿过,老人似有所感地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麻木地向前游荡,祁渊这才看清,这老人的两眼早已向上翻起了白眼,脸上有着一块块和黑色的斑痕,不是老年斑,而是尸斑。仔细看他脚下,也是没有影子的。

  祁渊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他向后猛地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要不是祁夏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身体他就一屁股坐下了。

  “刚刚那个……那个到底是什么?”

  “游魂而已,不会害人的,不用管他们,过几天就会被收走了。”祁夏阳耸了耸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其实这个不算吓人的,车祸和跳楼的才是最扭曲的。恶鬼有的长得也挺畸形的,刚刚那位老人家应该是病死的。”

  “什么游魂?!”

  “之前解释过的,游魂就是死去没有太大怨念但还没来得及被收入地府的魂魄,很常见的。医院这种地方多得很。”

  “让我静一静!”祁渊又斗胆看了走廊一眼,这次老大爷不在了,隔壁屋子的墙壁里穿出来老人一个下半身血肉模糊的女人。扭过头朝走廊飘了过来。

  祁渊赶快缩回头来,摸着自己的小心脏,感觉世界观正在崩塌……

  祁夏阳和陆玄鳞对视了一眼,脑内小电波开始交流。

  【玄鳞,你还能给人打开阴阳眼啊?真厉害!】

  【并没有,他没那个天赋,那是我用了幻觉。】

  【……啊?】

  【效果一样不是吗?】

  【……说的也是】祁夏阳想了想,默默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出柜摊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