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无神界Online里最大的城市，法伦丁。
法伦丁西南边有一家叫吉祥天的咖啡馆，面积不大，生意一般，却很有名。
据说这家咖啡馆经常会有名人出没。比如某某公会的正副会长，比如游戏中最著名的商人，以及各种各样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所以，喜欢打听小道消息的游戏记者们，也经常在空闲时候来这家店蹲点。至于他们到底等到了多少位想见的人，得到了多少想要的八卦，这就不得而知了。
为了增加客人们的趣味，咖啡馆里一位叫夏连的店员，在贴着蓝色壁纸的墙壁上挂了一块很大的留言板。
前来光顾的客人们无非图个新鲜，在第一位男客将他的征友信息挂上去之后，光秃秃的留言板一天天变得充实起来。
属于女孩子的粉色便条和可爱的表情符号，属于少年略带羞涩的言辞和句法，属于狂热份子义愤填膺的掐架，属于技术型玩家讨论起游戏来一板一眼的字迹和语气……各个玩家迥异的性格，通过一张小小的便条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周之后，留言板上出现了这样一张贴条：
「我想找个实力强的公会加入，请问月下回忆和雨音阁哪家更厉害？」
月下回忆和雨音阁，是整个大陆目前最有名的两家公会。从相互对抗的历史和公会整体战绩上，胜绩此消彼长难分高下。两家公会会长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常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谈。
没过几个小时，下面出现了两条回复式的留言：
——「上周的攻城战是雨音占了优势啦，但总的说来两家都差不多吧，你随便好了。」
——「你可以先问问哪家愿意收你？现在为了防止间谍混进来，大公会都不会随便收外人的。」
看上去是很正常很平和的讨论，咖啡馆的店员们没有太在意。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接下去发表的留言却神奇地变了味。
——「总体看来当然是月下回忆比较强，很有韧劲和冲击力的一个公会，成员也很团结。」
——「韧性，冲击力，团结……谁没有？难道雨音阁会在这些方面输给月下？」
——「雨音感觉比较浮躁。」
——「你才浮躁你全家都浮躁。」
「需要制止他们继续吗？」店员空海指着那几张字迹乱七八糟的留言条，询问夏连，「从这里开始，明显是月下的人和雨音的人在斗嘴了……」
「再看看热闹吧。」夏连笑着说，「反正不看白不看。」
到了第二天下午……
——「你是雨音的人吧？说你们浮躁怎么了？说到点子上把你们逼急了？」
——「难道你不是月下的人么？少装了，无非就是背后乱嚼舌根这点本事。」
——「哟，还不准人说了？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大就有什么样的会员啊。」
——「我们老大招你惹你了？」
——「那个叫若煌的，一天到晚装模作样摆个苦大仇深的脸，给谁看啊？」
——「哈，你们那个叫江流的会长才丢脸吧？若不是有白银撑着，让他胡作非为到现在月下早就垮了。」
——「靠，你是不是爷们？是就和老子PK去！少废话！」
——「去就去，谁怕你？明天晚上12点XX岛见！我等你！」
——「好！！」
争论（吵架？）话题已经从公会实力转移到双方老大身上了，甚至还搞到要决斗的地步。
店里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也不想去研究他们是谁，这样的纷争见得多了，估计等他们PK完了，这场小小的恩怨也就告一段落了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留言板上对吵的纸条还在一天一天悄悄地增加，字迹却相较之前发生了变化——也就是说，吵架的双方主角已经换人了。
——「若煌那张全游戏公认的死人脸啊，就跟别人欠了他十万八万似的。」
——「废柴江流的名号也是众人皆知。」
——「那个若煌，从外表到内心都丑恶得要死。」
——「月下回忆的脸都被江流一个人丢尽了。」
——「若煌是典型的死要面子。」
——「江流是个猥琐的LOLI控。」
「……」
「现在这两人……到底是谁？」空海一头黑线地问，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很有趣的两个家伙啊……」夏连笑得十分动人，「再相互多揭点对方的短吧，我乐意至极～」
最近来店里研究这些字条的八卦玩家们越来越多。作为吉祥天的店员，营业额持续增加自然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若煌缠着西红柿不放，擅自以对方未婚夫自居……有这么恶心的人么？」
——「江流既无能又喜欢大放厥词，不知白银还要帮他收拾多久的烂摊子。」
——「白银爱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西红柿的事情又跟你有何相关？」
——「白痴。」
——「神经病。」
——「你脑子进水？」
——「你癫痫发作？」
字条在不知不觉间越叠越多，吵架越演越烈，客人纷纷情绪高涨的时候……吉祥天咖啡馆的老板回来了。
「欢迎老板回来。」夏连笑眯眯地前去迎接，「又是半个月不见，工作辛苦了～」
在情绪表达方面向来比常人欠缺的老板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他很快发现了店里增加的那块留言板。
「……这是什么？」
「呃，挂在那里给客人留言用的啦……很有趣……」
只见老板面无表情地迅速浏览完掐架的所有内容，又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哗」的一声将那一系列的所有字条都撕了下来，毫不留情地甩进垃圾桶。整个过程极度干净利落，看得夏连和空海直冒冷汗。
「江流若煌……两个傻瓜。」
老板淡淡地评价道。
留言板事件平息后的这个周日，红雨城城主室里爆发了一次巨大的冲击。
几乎要把房顶掀翻强劲的火力，让城内众多居民误以为□□爆炸，或者陨石降落。
其实这一现象的真相是……
「若煌——！！！」
月下回忆的会长、红雨城城主江流，正形象全无不顾一切地发泄着心头的怒火，当然，他平时在别人眼中也没什么形象。
此刻房间里的一切摆设都碍了他的眼，仿佛看着看着，每一件物品都幻化成了若煌本人，让他抑制不住地怒火中烧。
若说他为什么如此生气，是由于他刚从别人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
那个消息对他本人、对整个月下公会而言应该是有好处的，然而他非但不觉得高兴，甚至还莫名地感到愤怒，愤怒到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生气。
会员饭团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条缝，怯生生探进来半个头。
听到了门口轻微的响动，江流那双血红的眼睛「唰」地朝来人扫射过去，目露凶光。饭团用力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转身，飞奔出去大喊大叫：
「老大……他疯了啊啊啊——！！」
「啊？终于还是疯了么？」御月女王气质十足地瞥了饭团一眼，继续整理自己的发带。
「哎，谁去打个电话给青山精神病院吧，叫他们来收人了。」
「真作孽啊……」
门外留守的会员们皆是一脸云淡风轻，就像江流的精神状态与他们完全无关一般。
「谁能告诉我，老大怎么忽然变这样了？」饭团苦着脸问，「昨天他还傻兮兮地跟我抢饭桌上的金枪鱼呢……」
「这个嘛……」雨息叹了口气，淡然地解释道，「谁叫他忽然听说——若煌即将退出无神界ONLINE的消息呢……」
「什么！？」饭团大惊。
若煌……
前几天还跟自己在咖啡馆留言板里吵得不亦乐乎的男人，现在却忽然要退出游戏。江流只要一想起这个事实，就难以平息暴走的情绪。
「装模作样，真他妈太会装模作样了！」他暴怒地砸碎了房间里最后一个花瓶，「这个混帐！」
还没分出胜负，就要丢下一切逃跑了么？以前他是怎么说的？「只要有你在的一天，我就跟你斗到底」……
骗子！懦夫！没种！窝囊废！王八蛋！……
江流搜罗着内心一切可以用来骂人的词汇，悉数加诸在那个男人头上。
现在才过了多久？还完全没有打够、完全没有分出胜负……他凭什么拍拍屁股走得毫不留恋！？
平日还自诩对公会和会员负责任……靠，他负个鬼的责！
砸完了一切可以砸的东西，江流的怨气显然还没有发泄完。他环视废墟般的室内一周，终于——
「咚！咚！咚——嗙——！」
可怜的墙壁，出现了大面积的裂纹。
「我说，老大啊……」
再也看不下去这个破坏狂为所欲为，内心反复盘算了一下维修善后的费用之后，御月皱着眉头推开了门。
「既然如此气愤，你为何不去找若煌本人算帐？你们不是早就想真人PK了么？」
「……」
这句话犹如雷击，瞬间把处于混沌之中只知道破坏自家财物的江流劈醒。
「你说的对。」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了血红色的眼睛，「我这就去找那个混帐……！」
随着一阵风掠过，江流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高啊！实在是高！」众人毫无保留地赞赏御月的大无畏精神，「就算他去破坏雨音阁的城，也比待在红雨当□□好啊！」
「诶……」御月心情复杂地拣起一块花瓶的残片，端详半晌，用歌颂式的口吻说，「老大的职业不是法师么，他那无穷的破坏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是吃金刚石长大的金刚法师嘛……」
「等二当家回来，我们该怎样向他解释这个场景呢……」
「跟二当家说『老大被若煌抛弃所以疯了』，我想他一定会理解我们的苦衷的。」
「嗯嗯……」
若煌自留言板事件后就再没上过线，每周末例行的决斗也没来参加。要知道，以前若煌就算再怎么没空，例行的决斗都没有缺过。这一回既没有准时到场也没有让人发延期声明，因此江流觉得十分疑惑。这个疑惑直到今天才得到了解答——有一个会员告诉他，外面在传若煌要退出无神界的消息，已经在首都地区传得沸沸扬扬，原因似乎是——感情问题。
感情问题……真是可笑至极。
若煌喜欢西红柿而求不得的事情，游戏里很多人都知道。有人说，之前西红柿和若煌的恋情屡遭恶人阻挠（这个恶人是谁显而易见），婚礼也被故意破坏（这个破坏者是谁依然显而易见），最终没能促成一段姻缘，而现在西红柿找到了新的对象——火祭公会的会长聪，若煌自知无望，心灰意冷，终究决定退出，不再留在游戏里触景伤情。
若主角换了别人江流倒是觉得正常，但是若煌……那个总是跟他打架的死人脸若煌，如果有这么一颗如此细腻易碎的玻璃心，实在是恶心得要死好吧？
总之，胜负未分，想那么快找借口跑路——没门！
很快的，正在上班中的西红柿遭受了兄长的电话骚扰。
「哎，哥哥？有事吗？」她有些意外江流会在白天打电话。
「告诉我若煌那个混帐的地址！」
「……」西红柿怔了一下，疑惑地问，「哥，你要若煌的地址做什么？」
「杀人！」
「……」
「他的地址你一定知道吧？那小子祖宗八代的信息都不会瞒着你……」
「我的确知道啊……」西红柿小心翼翼地询问，「可是，你这么激动是干什么？难道……他吃完了没付帐？」
「你在说什么？」
「没没，呵呵呵呵……」幸好兄长听不懂，西红柿干笑着把头扭向一边，「他的地址是XX街XX路X号XXX室。」
「很好。」江流迅速地记下，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是什么时候跟火鸡公会的大葱搅和在一起的？」
「是『火祭』不是『火鸡』。」西红柿激动地纠正道，「还有，我才没和他搅和在一起，是那个家伙整天自我感觉良好……！」
「好了知道了。」
江流「啪」地一声挂上了电话，嘴角浮现出阴狠毒辣的笑容。
西红柿说的什么他已经不在意了，什么火鸡大葱的说到底也不关他的事，得到若煌的住址就是他最重要的目的。
「若煌，你等着受死吧。」
若煌高中时代离家独居，一直住在T区的一幢公寓里。
虽然在这里居住多年，但天性冷漠的他和左邻右舍并不熟悉。众邻居对这位年轻人的评价，一向都是「神秘」、「冷淡」、「脾气似乎很坏」，诸如此类。
毕竟一个高中生就在高级公寓里独居，除了家世很好之外，似乎再得不出其他结论了。当然以前也有八卦的人猜测他是不是被富婆包养着，但这么多年下来没看见他家有女人出入，渐渐的就没人再提。
总之若煌给人的印象，就是「家世应该很好，性格很冷淡，表情很瘫痪，看上去象是跟黑道有牵扯的神秘年轻人」。
若煌自然不知道周围人对他的评价，他也不想知道。但这天他从父亲的公司回来之后，还没上楼就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每一位进出的邻居，都在斜眼瞟他，窃窃私语着什么。
「……」
周围的视线实在太过奇怪，若煌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吃错药？
若煌搭电梯上楼，同乘电梯的还有两位年过五十的阿姨。若煌站在门口，把里面的位置让给那二人，自己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表情严肃。
旁边，传来阿姨们的低语。
「年轻人行为不检点真是要不得啊……」
「是啊，招惹情债，苦果还是要自己吞……」
「姑娘就算了，居然、居然是个大小伙子……」
「嘘——小声点……」
她们说的话应该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若煌却莫名觉得针芒在背，浑身不舒服。但最终，不想管闲事的本性还是抑制住了想开口询问的欲望。
若煌的住所在十五楼。
出了电梯，一眼看见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长相很眼熟，若煌是认得的。
个头和自己差不多一般高，体型中等，而那张脸……
说好听点叫意气风发，说实在点就是——凶神恶煞。手上塞个酒瓶子，就可以直接加入高利贷讨债大军了。
「我没欠你钱。」若煌冷冷地丢下一句，绕过那人去开门。
握着钥匙的那只手冷不丁地被人拽住手腕，力气之大，难以摆脱。
「你做什么！？」
「不认识了？」那人笑得狰狞，犹如拦路抢劫的山贼、强占民女的恶霸，「我还以为我化成灰了你都认得。」
「我当然认得你，白痴江流。」若煌收回手，冷淡地说，「我不欢迎你来我家。」
两个人曾在现实中见过几回。比如上次西红柿搬家，比如上上次西红柿的生日会，又比如再之前官方举办的无神界公会长座谈会……当然，他们每次都能把一锅好端端的粥搅和成残羹冷炙。
拿西红柿的话来说，他们大概是命中注定的冤家。
既然是命中注定，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必然不会有和平的时刻。
「我等你很久了。」江流冷笑起来，「终于等到你回来。」
若煌听到这句话，忽然反应过来一些事情：方才上楼时众人诡异的眼神，以及电梯里那两个女人在谈论的事情……莫非是眼前这家伙搞出来的？
若煌差不多可以想象这人在他还没回来之前做了些什么——他已经敏锐地发现自己家的门有些微妙的变形，上边还残留着许多不规则的脚印。
这个混蛋……
游戏里是怪力法师，现实中也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若煌觉得头疼，皱眉下了逐客令：
「你让开，没事少来找我。」
「你以为老子想来看你这张死人脸！？」江流被激得瞬间暴起，用力揪住若煌的衣领，「想丢下一切一走了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若煌板起脸：「我不懂你这个混蛋在说什么，你先给我放手。」
江流充耳不闻，反而把衣领攥得更紧：「想走？没那么容易……大不了现在打一架，你打得过我，我就痛快地放你走！」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若煌瞪着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怒道，「若真想打架我奉陪，先换个地方行不行？」
「以前只知道你装模作样，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懦夫……」江流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放松，「不就是感情受挫，你至于当缩头乌龟么？少给我装什么心思细腻的文艺男青年，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笑死人了！」
「你……」若煌还来不及细细琢磨对方话中的含义，就立刻被打断。
「恋爱有什么了不起的？更何况还是一场没开始过的单恋，至于么？你的责任心在哪？被狗吃了？还放话说今年之内踏平月下回忆，我看你是自己把雨音阁送给我们任意践踏才对吧！？」
「你……」
「我是不知道那个火鸡那根葱有什么好的，但就现在看来，他的确比你强一万倍，至少他不像你那么窝囊！那么没种！那么王八！那么欠揍……」
「你到底说够了没有！？」
被辱骂的怒火吞没了全部思绪，若煌抓住自己身上的那只手，用力一掀，死死地把对方按压在墙壁上。
「我根本不明白你在闹腾什么？什么感情受挫火鸡大葱？你脑子断弦还是今天精神病院放假！？」
「我……」江流被他一推，后背在墙上狠撞了一下，痛得呲牙咧嘴，「你他妈的不是因为感情受挫要从无神界滚蛋了么！？」
「谁他妈的要滚蛋！？」若煌低声咆哮起来，「就算真要滚我也要做了你再滚！」
「……」
时间在一刹那静止。
两个人也在一刹那间变成了呆板的泥雕。
倒不是因为若煌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而是因为随着某个字的出口，周围的气氛霎时变得无限诡异。
江流缓缓地扭过头，若煌也缓缓地扭过头。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四周已经站满了围观他们吵架的邻居们。楼道上，楼梯口，电梯前，每个人都保持着张大嘴瞪大眼的震惊表情看着他们，好几个人手中的东西掉在地上，却全无知觉。
哗啦……哗啦啦……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崩坏，碎裂……
若煌沉默了好一阵，才僵硬地开口道：「『做』的意思是，杀掉。」
「你现在解释也没用了……」江流面无表情地喃喃着。
邻居们渐渐聚拢成一团，十分八卦地小声议论：
「你看，果然是跟男人有关系啊……」
「怪不得从没见过女孩子出入……」
「独居真是方便……」
「有几次我看到有人在楼下等他，都是开着黑色的名车，难不成还和本市哪个富翁有牵扯……」
「那是我父亲……」若煌的双眼迸射出杀人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们，是不是皮痒了？」
「不不不……」
众人慌忙不迭地摇头，作鸟兽状散去。
世界很快清静了下来。
「可以放开了？」
经过一阵短暂的犹豫，若煌那已经扭曲变形的衣领终于获得了自由。
「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你为什么要退出无神界？」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又不约而同地闭嘴。
若煌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住心头的怒火，问道：「喂，是谁告诉你我要退出无神界的？啊？」
「……哈？」江流眼中的火焰渐渐退却，如同整个人被丢进了冷水里，「你……莫非你没说过要退出？」
「我靠，到底哪个王八蛋在散布谣言……」若煌的脸色森冷可怖，牙齿磨得喀啦喀啦作响，「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火祭公会的聪……我从头到尾，就没把那小子放在眼里过。」
「那么，你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
「公司有紧急任务，我根本没空回家。」
原来如此……
江流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把散布谣言害他丢脸的人连续骂了几百遍。然后推开堵在身前的人，边走边轻描淡写地说：「虽然你也是渣，但既然没打算因为这种小事退出……倒也罢了。」
「……你给我站住。」若煌一手抓住他肩膀，语气阴沉。
「还有什么事，混蛋？」
「你闹够了就想跑了么，混蛋？」
「难道你真想让我揍你么，混蛋？」
「你以为我怕你么，混蛋？」
「靠……」
一场风波才刚刚平息，没想到短短的三言两语又掀起了燎原大火。
二人很快便大打出手，整个十五楼劈里啪啦的声音开始响彻不绝。
受到惊吓的邻居颤悠悠地拨打报警电话：
「喂……警察吗？这里有一对同性恋人因爱生恨正在火并……噢天哪！……你们再不快过来整个楼都会被他们拆了……」
「若煌，你果然是皮痒得很！」
「你纯粹欠揍。」
「我咒你一辈子没老婆！」
「你他妈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就算是若煌这般性子冷漠的人，遇到江流也总会莫名其妙变成滚烫的岩浆。
「我玩不玩游戏关你鸟事，你激动个鬼。」
「……我是在提醒你一个男人的责任！」
「你先脱离废柴队伍再来教训我吧。」
「你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
纠缠来纠缠去，扭打来扭打去，吵架内容没营养得犹如小学生——在游戏里倒是司空见惯的场景，没想到转移到现实也依然如故。
「真是看着你就来气。」
「彼此彼此……」
「……呃！」
忽然，不知道是谁无意间做了什么扭曲的动作，不知道这个意外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若煌的嘴唇，轻轻擦过了另一个柔软的物体……
而江流亦然。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啊啊啊啊——！
二人先是傻傻地呆愣，然后同时狂暴地跳起。
「你你你……你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若煌捂住嘴，脸涨成了猪肝色。
江流虽然也在回过神的那一刻眼前发黑，但反应远不如若煌这般夸张。他定了定神观察片刻，有些难以置信地、不怀好意地扯动嘴角：
「我说……这该不会，是你的初……」
「……我想吐。」
「……哈？」
「……我想吐！」
「若煌！你他妈的是什么意思！？」江流顿时暴跳如雷，「本大爷有那么不干净么！就算要犯恶心也该是我恶心你才对吧……！？你有什么资格……」
两个人的争吵，在不知不觉间奔去了诡异的方向。
这就是所谓的，一辈子的冤家。
几天之后，吉祥天咖啡馆出现了这样一条新留言：
「若煌以败者之姿落荒而逃，请大家为我鼓掌。」
完全挑衅的口吻，落款处还大大方方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火祭·聪。很快，他得到了一个意外之人的回复。
「连臭鸡蛋也不屑赏给你。 BY：江流」
「我与若煌之间的恩怨关你什么事？ BY：聪」
「你是哪颗葱？丢去喂火鸡。 BY：江流」
「请说话客气点，就算你是西红柿的大哥…… BY：聪」
「请你也记住，就算若煌再渣，也不是你这种渣中之渣可以相比的。不服来找我打架吧，来呀来呀。 BY：江流」
「哥，你真赞。 BY：西红柿」
「江流！你才是渣！ BY：若煌」
至于那二人闹着闹着又提出要真人PK（大葱完全被无视了），以及这块似乎变成了吵架专用的留言板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老板撤掉，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或许……无休止的吵架，也是这二人之间表达爱的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