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
看着桌子上的两个瓷瓶，白子墨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这一次成功了。
但这一次成功，却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的轻松，刚才炼药时无意一瞥的画面，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白子墨将两个瓷瓶收进怀里，轻轻推开了屋门。
夜晚的风吹过，掀起白子墨的斗篷、钻进来了些许凉意。
“唔——”
一声嘤咛吸引了白子墨的注意，他扭头朝旁边看去，发现了不知何时就坐在门外的云落。
白子墨俯下身子，发现云落正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看来她一直在门外等着。
白子墨心中不由一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云落的脑袋。
“喂，睡在这里你也不怕着凉吗？”
云落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然后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白子墨看着云落的表情一点点从呆滞到布满红霞，最后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落不由得有些羞恼成怒，她推开白子墨站了起来，一副‘很不开心快来哄我’的表情。
但还是她自己先破了功。
“解药...练出来了？”
白子墨眼神一黯，摇了摇头。
“练出来的只是半成品，最多也只是缓解一下当前的状况、要想练出真正的解药还是要找到那只蛇人才行。”
“哦。”
云落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从一旁的地上拿起一个木制的小食盒。
“诶，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嗯...就是有点凉了，要不我再去热热...”
云落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用，正好我饿了。”
白子墨笑着接过食盒，看了一眼：“好丰盛啊。”
然后迫不及待的大口吃了起来。
云落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白子墨，有些失神。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白子墨看着云落，笑着打趣道。
“没...就是感觉你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白子墨愣了一下，笑了笑，然后岔开话题道：“对了，怎么外面的树木都那么大、偏偏藏剑阁内的树木都是正常大小啊。”
“啊？”
云落先是一愣，然后解释道：“藏剑阁下方的炎脉被铸剑师们全部转移出去用来铸剑，没有那些炎脉提供能量、这些树木就很难长那么高了。”
“哦。”
白子墨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然后放下了饭盒：“我吃完了。”
“诶，这么快。”
云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干二净的食盒：“吃太快对身体不好的。”
“嗯嗯，我下次注意。”
白子墨揉了揉云落的脑袋：“我去看看师父，你先去休息吧，忙了一天别累坏了。”
云落不满的打开白子墨的手：“林长老和剩下的悬壶门弟子刚才赶到、我还要去安置他们。”
“嗯，那辛苦你了。”
白子墨笑道，然后向叶闻天的房间走去。
云落看着白子墨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缠绕。
“罢了。”
云落摇了摇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东西。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吱呀——
推动木门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白子羽看着推开木门的白子墨愉快的摇动着尾巴，然后扑了上来。
沐海坐在椅子上，而林道子则倚着一根柱子，闭目养神。
“怎么样？”
沐海迫切的目光看着白子墨，盯得白子墨有些不自在。
白子墨犹豫片刻，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然后走到了叶闻天的床前。
沐海紧张的看着白子墨，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而林道子也睁开了眼睛、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白子墨从瓷瓶中取出一枚药丸，手中青炎一闪，药丸化作一缕轻烟在白子墨的引导下顺着叶闻天的鼻子钻了进去。
没过多久。
“咳，咳咳！”
叶闻天咳嗽着，扭头突出一口黑血，喷在白子墨早已准备好的毛巾上。
然后叶闻天缓缓睁开了双眼。
沐海长松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庆祝，就又被白子墨的一番话打回了现实。
“这份药只能缓解毒素，还差了些东西，需要找到那只蛇人才能确定。”
“这，可是蛇人早就不知道跑到了那里、我们该上哪去找啊。”
沐海一脸纠结的问道。
“... ...”
白子墨咬了咬牙，转身看向林道子。
“林长老，我知道你刚才赶回来，不过可否麻烦你再和我走一趟、去追击那只蛇人。”
“哦？”
林道子看着表情严肃的白子墨，玩味的勾了勾嘴角。
“咳咳，子墨、不得无礼。”
叶闻天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白子羽很懂事的钻到他的身后充当他的卧枕。
“师父，你...怎么醒了？”
白子墨扭过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师父会突然醒过来。
“林长老今天同时应付两个蛇人族圣者的围攻，还要费心费力的去照顾其余弟子、哪还有余力跟着你去追击蛇人。”
“可是！”
白子墨攥紧拳头，不甘心的看着自己的师父。
“沐长老，还麻烦你跟着子墨走一趟、有你跟着我也能放心。”
“这...”
沐海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叶闻天，他还没有搞明白当前的状况。
“师...父...”
白子墨看着叶闻天，攥紧的拳头很快又无力的松开。
“子墨，别让师父为难。”
“是，师父。”
白子墨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道：“沐长老，麻烦你了。”
此时此刻，沐海也终于反应过来——叶闻天和林道子之间的仇恨，被白子墨知道了。
“...嗯。”
沐海点了点头，跟着白子墨一起向门外走去。
“子羽，你也去。”
叶闻天轻声说道，全场唯一不知道事情真相的吃瓜白子羽乖巧的点了点头，跟着两人走了出去。
在确定白子墨和沐海已经不再门外之后，林道子才直起身子向叶闻天走去。
“倒真是打了个好算盘，支走白子墨让他去追击蛇人，即使我杀了你，他回来之后也可以让别人告诉他是毒素突发、这样既能还了你欠我的债，也能在徒弟面前保持一副良好的形象。”
林道子看着靠在床上低着头的叶闻天，嘲讽道：“可惜，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咱俩之间的所有仇恨都让你徒弟知道了。”
“咳咳。”
叶闻天只是轻轻咳嗽两声，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不过支开挺好的，其实门主交给我两个任务，一个是杀了你、一个是杀了你徒弟，这样闻天一脉的传承就真真正正的落在悬壶门手上了。”
林道子轻轻擦拭着手中铁剑：“你说，我要不要先当着你面杀了你徒弟，然后再杀你？”
“你敢！”
叶闻天突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道子：“白子墨和云落的气运已经相互影响融合，如果你杀了白子墨而影响到云落的剑心，剑意居绝对不会放过你！”
“哦——”
林道子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原来这就是你的底牌啊。”
“可是你觉得我会怕一个剑意居吗？”
“你！”
叶闻天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林道子，最后、却还是软了下来。
“求...求求你、别动我徒弟。”
“你说什么？”
林道子擦剑的手随之一顿。
“求——”
噌———
铁剑长吟，剑刃直指叶闻天的脖颈。
“叶闻天，这是你第二次求我，可是你知不知道，谁在我面前说这个字都行、唯独你，不行。”
叶闻天面如死灰的看着林道子：“那我还能如何？”
林道子沉吟片刻，收起手中长剑继续擦拭起来。
“悬壶门门主的做法，我看不上。”
“嗯？”
叶闻天有些不解的看着林道子。
“闻天一脉，本就不是悬壶门的东西，当时闻天一脉突然没落，也是悬壶门一手策划，而悬壶门门主代代铺设气机大局，就是为了将闻天一脉彻底变成自己的东西。”
林道子冷笑一声继续道：“不过没想到上一任闻天不长脑子，居然收留了你做徒弟，这也让悬壶门门主意识到，他们可以借助你仇人的手，也就是我、杀了你，再杀了你徒弟，这样闻天一脉的传承、就只能留在悬壶门了。”
“所以呢？”
叶闻天看着林道子，呼吸有些急促，从毒牙到链接在心脏上的毒脉若隐若现。
可林道子不打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过多。
“可以看出那小子是真的喜欢你这个师父，不然也不会在知道你的过往之后、也不惜要把自己逼入死地，而去给你争取一线生机。”
“那小子我很喜欢，所以我不杀。”
叶闻天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是这几天，闻天一脉的东西你究竟教了多少？”
林道子擦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剑身上的铁锈越来越少。
“...闻天一脉、最重要的是精神，只要明白自己追求的是什么，哪怕是最普通的医师，也可以做闻天的传人。”
叶闻天犹豫片刻，苦笑道：“我知道我是一个负罪之人，说出这种话很可笑，但我知道、白子墨他已经符合下一任闻天的所有标准了，这是我这名师父对他的肯定。”
林道子将擦剑的丝绸扔到一边的水盆里，剑身如明镜一般，倒映出窗外的月光。
“呵呵，负罪之人...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林道子横剑于身前长剑，剑身轻颤。
轰——
突然一道惊雷响起，接着，天空涌上了大片乌云，原本还算亮堂的屋子也变得暗了下来。
两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唯一清晰可见的，是那把颤抖的剑。
“从我仰慕的大剑客，支持着我练剑的大剑仙，变为杀害我父母的仇人，叶闻天！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叶闻天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任由那把剑指着自己的脖子。
哗哗——
窗外传来了阵阵雨声，撕破了原本平静的湖面。
雨很大，搅得人思绪不宁。
“叶闻天。”
林道子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肩膀变得格外沉重。
“给我一个让你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