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夜色正深的时候，火车停靠在站台。
这是一天里面时间最离谱的一趟车，整个8节车厢就只有林央和江故两个人下来。
深更半夜, 站台空荡荡的, 按理说有点阴森，但林央看到站台上熟悉的名字, 再感受到夏天夜晚都暖融融的风, 就像回到自己领地的小猫一样，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好熟悉啊！”林央感慨道, “这外面有家特好吃的豆皮，但是现在没开，改天有机会我带你来——”
话说到一半他顿住了。
真要说火车站外面的摊位，江故应该比他更熟悉。
因为江故不知道坐火车来过这座城市多少次了。
江故笑了笑：“嗯，你说的我都饿了。”
“闭嘴。”林央又板起脸。
实际上挺不讲理的，林央自己说错话了他也要凶江故，但是不管是林央还是江故好像都没觉得这有任何问题，江故乖乖闭嘴了，两个人一起出站。
这个点的车站格外寥落，除了建筑顶上的站牌灯还亮着外其他的什么都没了, 连一年四季都有的“10块钱一个人”的黑车都纷纷回去睡觉。
“我们打网约车吗？”江故问，“我现在叫？”
“不用。”林央说, “二哥来接。”
“喔，好。”江故搓了搓手。
“怎么了？”林央有点奇怪地看了看他, “冷吗？不至于啊。”
“不是。”江故笑了笑, “有点紧张。”
“……喔。”林央别开头去, 不说话了。
江故虽然和二哥打过电话，却没真见过, 因为以前林央害羞。
而且二哥他们虽然不妨碍林央的喜好，但对于男生喜欢男生这事仍觉得怪怪的，所以没有主动提出见面。
“二哥车牌号多少？”江故问。现在外面车很少，他稍微看一下就可以找到。
不过都不需要他帮忙找，林央已经猛地雀跃起来，“找到了，跟我来！”
江故看他这么开心的样子，心里轻快很多，跟着林央走过去。
火车站前的街上零零散散停着几辆车，其中有一辆特别显眼，原因没别的，就是现在已经很少见到这么老这么小这么破的小轿车了。
两厢的小车，乌突突的好像在老北京沙尘暴里吹了十年的颜色，江故内心刚感慨了一下，就看见林央脚步轻快地冲着这辆破轿车颠了过去。
江故：？？？
他本来还抱着最后一点期望，但随着小破车里钻出来两个彪形大汉，林央亲亲热热地喊：“二哥！哇！三哥你也来啦！”，江故最后的期望也破灭了。
得，破就破点吧，谁叫林央喜欢呢。
.
林央知道江故的家境和自己类似，甚至还不如他，毕竟林央只是一穷二白，江故还倒欠别人钱。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养尊处优公子哥，所以应该能适应二哥他们这种风格吧。
应该……吧？
林央也没有太多底气。
总之作为沟通两边的桥梁，林央尽职尽责地介绍道，“这是二哥，这是三哥。二哥三哥，这是，呃……江故。”
江故微笑着伸手，一一问好。
“快上车吧。”二哥打着哈欠说，“小林央你怎么这个点儿回来，快困死了。”
“还拉着你朋友一起熬夜，没人性啊。”三哥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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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央：“……”
江故赶紧笑着说：“没事没事，反正倒时差呢，不困。”
几个哥哥自从知道江故以前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虽然嘴上仍然不饶人，但林央感觉得出他们实际态度缓和了不少，甚至有点在向江故表达好感的意思。
“直接去你家吗？”二哥坐进副驾驶位。
“嗯。”林央点头。
三哥在外面抽完了烟，也坐进来，这小车的空间也就勉强塞他们四个人了，林央感觉自己后背都抵到后备箱了，还好他们没带行李，带了估计就得绑在车顶上。
“林央家在哪儿来着？”三哥问。
“你查导航啊！”二哥吐槽道。
“你帮我开啊！”三哥喊道，“没看到我发动车呢！”
江故：“……”
林央：“……”
前面那两位的画风实在太过清奇，以至于后座默契地形成了某种同盟。
林央给江故比嘴型：他们人很好的。别误会。
江故忍着笑点头。
说话间小破车蹦蹦地响了一阵总算启动起来了，三哥一脚油门轰出去，二哥在旁边说道：“安全带。最近在搞创城呢。”
三哥：“哦，对。”
三哥顿了两秒：“安全带在哪来着？”
二哥清了清嗓子，对后面两个说道：“我们平时都系安全带的，放心。我们都是文明人。”
林央捂脸。
江故：“……”
信了。
这一路上可以说是终极鸡飞狗跳，三哥不认识路，二哥的指路每次都是到了路口才想起来去哪，好几次急刹车林央的脑门儿差点撞在三哥座位上。
林央幽怨地喊道：“三哥！你们好歹看一下路！”
“下次一定！”二哥喊道。
江故小声地：“你靠着椅背，坐稳一点啊，就不会碰到头了。”
林央瞬间翻脸，凶巴巴地：“要不是你非跟着来，我本来能躺着好吧。”
江故：“我错了。”
林央傲娇地不搭理他。
二哥从碎了一半的后视镜目睹着这些画面，心里想小林央的脾气这么大吗？以前从没觉得，这么看，小林央和江故的感情也不是很好啊……
正这么想着，突然心念一转，想起二嫂每个午夜都要听的情感节目，二哥又明白了。小林央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生气，其实是一种安全感的表现，要是患得患失的哪儿敢生气啊，赔笑脸都来不及呢。
吵吵闹闹地跟二哥三哥一路回了小区，下车时二哥问：“你们俩吃宵夜吗？”
林央和江故对了个眼神。
林央：“不了，困死了我们，到家就休息了。”
“那行。”二哥说，“有什么事打电话。”
林央可爱地笑了下：“好，二哥三哥拜拜。”
江故立刻也跟着：“二哥三哥拜拜。”
小破车突突起一串黑烟消失在小区的窄道上，面前的白楼林央太熟悉了，这座楼比林央年纪都大了不少，他从记事儿起就呆在这儿。
江故应该也挺熟悉的。
“上楼吧。”林央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江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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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央本来在火车上都困得快要睡过去了，回到这边，跟二哥三哥一说话，人又精神了，现在也没什么睡意。
钥匙林央一直随身带着，他打开门，再开灯。
这房间他太熟悉了，他去上海了很多布置也没变过。
自然的，之前和江故好的时候，江故来找他，他们也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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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故不在这房子里的时候，林央并不会觉得这家里的布置怎么着。
但是江故出现在这里了，突然的很多回忆就涌上来。
比如主卧室的窗户，晚上会漏风，林央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响动，江故总会拿个枕套把窗缝堵上。
另外林央看书复习的时候，江故就坐在他旁边打单子，江故总担心鼠标键盘的声音吵到林央，其实他不知道，林央就是听到江故一直敲键盘的声响，才觉得安心。
林央出着神，发现江故也站在门口没动。
他想江故应该也想到了类似的场景。
“赶紧换鞋。”林央板着脸招呼，“关门，要不蚊子都进来了。”
“嗯，好。”江故百依百顺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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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空间反倒更拥挤了，林央的房子就这小小一间，连“一居室”都算不上，80年代的旧小区，最小的户型，主卧室和客厅是一个房间，拉了个窗帘隔开，所谓的“次卧”是个放了张行军床的杂物间，有时候二哥喝多了会在这儿睡。
整个房间值钱的东西就只有他那台电脑，属于是贼翻进来都要同情地给他留下十块钱的程度。
现在有点钱了，林央想要不要给这房间翻新一下，小归小也还是可以弄得精致点的。
不过这念头就闪了一下，更多的想法是虽然这房子里面就这么点东西，但关上门看，更是哪哪都是回忆。
比如卧室的床头以前摆了个香芋紫的小花盆，是江故送他的花，后来分手了，林央把花盆摔了，但是床头柜的玻璃垫上留下了一个擦不掉的圈。
而外面阳台的花更多，那里养了吊兰，林央本身不喜欢养，忘了是哪个老人给他的，他就一直养着了。
那时江故会跟他一起来浇水，傍晚的时候透过老式的防盗窗能够看到外面粉色的天空，他们会趁着没人注意在这里接吻。
更多的回忆当然是关于这电脑。
因为只有一台，他俩会玩娱乐模式，匹配或者极地大乱斗，一人一条命，死了就换另一个人上。
但因为他俩正常玩游戏都很难死，所以一个人玩的时候，另一个人就会毫无预兆地挠对方痒痒。
但这么着最多玩两把，火就上来了，大概率对面水晶一炸两个人就搂着滚到床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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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还是别想这个，太流氓了。
现在他们还在以前的地方，但这几年和过去也不一样了，江故比以前更成熟，更自信，也更有魅力了。
“……我去洗个澡。”林央看了眼站在旁边不知道想什么的江故，不敢再回忆下去，赶紧随便找个借口先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