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针尖扎了一下,伏唯蹙眉,闭眼再睁开。眼前的人影逐渐与脑海中的重合。
是那个……抚琴人!
没有错,上一次的梦境中,在梨花林里遇见的黑衣抚琴人应该就是他。不过当时坐在他身旁,应该还有一个长相酷似伏桓的人才是……
那个人,是否也在附近?
正当伏唯四处寻找那一抹熟悉身影的同时,军士们开始逐渐缩小包围,玄衣人的脸色愈发苍白,似乎独木难支。
很快,琴弦因为崩裂而发出最後的悲鸣,玄衣人的手上也垂挂下殷红的血液。兵士们借机一轰而上,将明晃晃的刀刃架在他的颈项上。
无路可退的玄衣人被粗暴地推倒在地,随即有人用一种金色长绳将他牢牢捆住。
至此,玄衣人已无法反抗。他的长发凌乱,苍白却俊秀的面庞为焦土所沾污。然而那双呈现出异常腥红的眼眸中依旧透出倔强和不屈。
梨花林已被移为一片平地,破坏完成的军士停下了动作。像是在等待著什麽似地,他们放下了武器,整齐划一地面东站立。
觉察到了气氛的转变,伏唯不自觉地躲到焦黑的树後。
很快他便嗅见远处飘来一阵旃檀香气,这虽然是寺庙的气息,但此刻闻起来却毫无清圣的感觉。
随著旃檀的迫近,一架由八人抬著的手舆缓缓地出现。舆架上装饰著精美的金漆雕饰,垂下织有暗纹的红纱帷幔。
立在隐蔽处,伏唯依稀能够看见红纱後面坐著一个人影。虽然看不清楚长相,但他身穿宽大衣袍,并不像是武官将领。
玄衣人看见手舆的出现,倨傲的表情瞬间变得疯狂。
八人将手舆稳稳地放在地上,红纱被恭恭敬敬地掀起了。伴随著更浓烈的旃檀香气出现的竟然真是一个和尚。
一个能够驱使将士,肆意破坏的和尚?
伏唯在心中打了一个问号,随即看见和尚径直走到玄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怎麽样,胡玄九?”他的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你迟早都会落在我手上。”
黑白分明的僧鞋踩上已支离破碎的膝琴,进一步断开的木材发出垂死挣扎的声音。胡玄九同时低头咯出一口鲜血,然後整个身体在猛然的抽搐中不断紧缩、变形──最後竟然变成了一只九条尾巴的黑色狐狸。
确认了胡玄九已被打回原型,和尚俯身将它倒著提起,甩给了早在一旁等候的工匠。
“剥了皮,取出魂魄,封去‘那里’。”
胡玄九就这样被工匠带走,和尚再次坐回手舆中,同时向随扈们下达了新的命令。
“进陵!”
数百人同时向著同一个地点前进,发出扰动土地的挣动。
更令伏唯感到不安的是玄衣人──也就是胡玄九的下落。
他是否即将遭遇到被剥皮的不幸?
而如果只是要抓他一个人的话,和尚又为何还要发出“进陵”的命令?
可伏唯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仔细思索──因为就在那一群血腥的队列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大地发出了剧烈的摇晃。
“喂,醒醒!”
一个不太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夏寒请吃饭了。你不想要错过吧!”
身体像是被吸进了一个看不见的漩涡,带著一点窒息的感觉,伏唯左右摇晃著头,被迫睁开的眼前逐渐出现了一些影像。
是高朋。
再没有什麽焦黑的树林和身著轻甲的古代兵士;这里是教师宿舍,S大。床头柜上的时锺指向下午四点。
一手捂住胀痛的额头,伏唯起身抓住水杯喝了几口,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怎麽了?”
高朋忍不住挖苦他:“睡觉也能睡成这个样子,真是不容易。”
心中所装的景象令伏唯无心与他抬杠,所幸此时真正合适的倾听者也已来到了门口。
“又做梦了?”
不知经过了何种努力,终於点著一根烟的夏寒此刻心情不错。
伏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