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留白愣了愣，他从晏魈的眼中看不出其他情绪，只有如平静潭水一般的冷淡，片刻后，墨留白扬了扬唇，笑道：“遵命。”然后在花灯节那一天，白阙宁和顾墨约定好去街上逛一逛，他们本来是可以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花灯节的，事实上，他们确实度过了一个令人难忘的花灯节。京城的花灯节其实就是新年的前奏，在夜晚刚刚拉开帷幕的时候，白阙宁和顾墨相约到了京城长街上。两个年纪并不算大的少年人对着繁华的夜市是流连忘返的，他们惊艳与京城的繁荣与热闹，玩性很快就展现出来。即使是很会隐藏情绪的白阙宁也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盛大的场景了，很快也对着街边的小摊侧目而视。“大师兄，京城的花灯节真的好漂亮啊。”顾墨欢快的在街边蹦跳，他看着街边摊位上贩卖的东西，眼睛都是亮亮的，“但是少掌门呢？他怎么没来？”“林玄？”白阙宁的脚步粗略一看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一如既往的健步如飞，但是只要稍稍认真一看，就能察觉到他的脚步明显与之前不一样，轻快放松了许多。白阙宁道：“林玄之前帮过一个青年，好像是那人的妹妹病又重了，林玄去帮忙看他妹妹了。”“少掌门的医术真的很高强。”顾墨崇拜的道，“我什么时候能达到他那种高度就好了。”“医术和剑术你只能选一个，二者不可得兼。”白阙宁道，“你在剑术上很有天赋，假以时日必将成为相当耀眼的存在。”白阙宁说的话真的是脱口而出的，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墨暗暗的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他像只兔子一样在街上四处蹦跶，最后在一个卖花灯的小摊前停了下来。白阙宁紧紧跟上，顺着顾墨的视野看去，在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花灯中，他看到了一个做工精致的镂空金色房屋花灯。顾墨双眼亮晶晶的，正认真着看着这个花灯，眼中满是惊羡。“小公子，喜欢的话就买一个吧。”摊位老板看着顾墨的眼睛都要贴到花灯上了，便笑着提议，“毕竟过花灯节呢。”“我，我就看看。”顾墨有些不好意思的赶紧从摊位上离开了，“我不买的，打扰了……”说完，他赶紧跑出了好远，白阙宁跟在他身侧，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干什么不买？我看你挺喜欢那个花灯的。”“啊？我不喜欢啊，我就是看看而已。”顾墨慌张的回避白阙宁的视线，“我没想买，真的就是看看而已，花灯买了还要放，多费钱啊……”顾墨说完，还抿了抿唇。他确实是喜欢的紧，但是那么漂亮的花灯，一看就价值不菲，他没有那么多钱可以买走那个花灯。“哦，你不喜欢啊。”白阙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然后缓缓的叹了口气，提了提音量道，“那真是可惜咯，亏我还特意买了这个花灯，想要送给某人，真是可惜某人还不喜欢，真是白费我一片好心。”白阙宁这么说着，从身后变魔术一般晃出了一个漂亮的金色花灯，还特意的在顾墨眼前晃了晃。顾墨看的眼睛都直了。“师……师兄，你什么时候买的啊？”顾墨巴不得整个人都贴在花灯上的劲，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眼睛贴着花灯，明明知道这是白阙宁特意买给他的，却没有立刻拿走。“就刚才啊，我见你喜欢的紧，就买下来了。”白阙宁往前递了递，想要送给顾墨，但对方却犹豫不决，亮晶晶的眼睛也有一丝退避。“算了吧师兄，我真的不是很喜欢这个花灯……”顾墨口是心非的说着。白阙宁见他明明喜欢的不得了却又不肯拿，一开始还以为是顾墨拘谨不好意思，但他又一想，才反应过来顾墨这是自卑。顾墨之前过得一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日子，买个馒头的钱都没有，虽然现在手头富裕了点，但还是改不了节约花钱的习惯。他喜欢花灯，但是感觉直接拿走别人送的贵重花灯并不好，他太拘泥于金钱了。白阙宁心里又是一阵疼，他忙道：“阿墨，请我吃饺子吧。”“嗯？可以啊。”顾墨抬起头看着白阙宁，毫无防备的笑了笑。“我送你花灯，你请我吃饺子。”白阙宁心里发酸，却也扬着笑脸道，“以后就这样，好不好？”顾墨的心理负担瞬间被减轻了不少，他接过花灯，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不少，他微笑道，“好！师兄，这几天我在京城里走的时候看到了一家很好吃的饺子铺，我这就带你去，饺子皮薄馅厚，什么馅的都有，真的很好吃。”顾墨紧紧的拿着花灯，爱不释手。他一边说一边把白阙宁往口中的饺子铺里带。白阙宁见顾墨这么喜欢这个花灯，忍不住笑了笑，“还说不喜欢呢，小骗子，分明喜欢的要紧。”顾墨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小时候没地方住，经常跟其他人抢巷子睡觉，有的时候抢不到地方还要跑进树林里去凑合一晚。那时候我就想，等我以后有了钱，一定要买一个特别特别大的用金子做的金色房子，然后天天都躺在屋子里不出去。最好还能让当时欺负我的乞丐们都看到我的房子，哼，叫他们跟我抢地方，怎么样吧，我有金屋子了，他们肯定没有吧，不过如果他们跟我说几句好话，我也会让他们住进来的……”顾墨喋喋不休的讲述着自己的故事，白阙宁一直保持安静的听着，他听着顾墨的过往，那是他没有参与没有听过，甚至在幼年时想都不敢想的生活。白阙宁曾经以为人间最苦不过是没有练好剑被师尊责罚，或者是林玄忽然生病好几天下不来床。在他长大一些后，走遍小范围的人世间看到了百姓疾苦，才发现他以往想象的都太简单了。人间很苦，穷人们可以为了一碗馊饭去和狗争抢食物，可以为了一块富人们不要的五花肉争个你死我活，也可以为了生存去舍弃妻子儿女。白阙宁所经历的苦，甚至都是他人望眼欲穿的想也不敢想的甜。顾墨讲着讲着就到了他所说的饺子铺面前。饺子铺里人不多不少，加上顾墨和白阙宁俩人的筷子刚刚好，外面寒冬腊月，屋子里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对于顾墨而已，没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了。“店家，要两大碗猪肉大葱的饺子。”顾墨找位置坐下后对掌柜的高声道了一句。“好嘞！”店家也高声回应了一嘴。白阙宁坐在顾墨身边，静静地等着饺子上来。等了一会，饺子还没上来呢，门口倒来了两个熟悉的人。林玄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身上依旧挂着昂贵的器具，但他往饺子铺走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反而还带着少年的好奇与探究。青年把他往里面带的时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这里虽然小了点，但是饺子真的很好吃的，真的……”“是挺小的。”林玄有一说一，“不过闻着味道还挺香。”青年憨厚的一笑，往里面走的时候，看到了白阙宁的脸。他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激动，他急忙对林玄道，“小仙君，那里的是不是你的师兄？”林玄顺着青年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背影，他兴奋的拉着青年跑过去，“师兄，阿墨，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怎么哪都有你？”白阙宁和林玄的关系再熟不过了，“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来这里了？”“齐闻说请我吃最美味的饭啊，我就来看看，没想到你和阿墨也在这里。”林玄这么说着，很自然的添了两把椅子，拉着齐闻坐到了白阙宁身侧。随后还叮嘱店家来两份白阙宁同款饺子。“阿墨也说这里的饺子好吃，所以我才来看看。”白阙宁简单的道。白阙宁又看向俊秀的青年，怎么看怎么眼熟，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个面容斯文白净的青年原来就是几天前药房前求药的青年。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把脸上的血迹与污秽一擦，还真是斯斯文文极了。“阿玄，你不是去为他妹妹看病了吗？”白阙宁疑惑的问道，“这么快就看好了？”这个话题一出，林玄和齐闻均是沉默了起来，桌上的氛围忽然开始沉重。“看了，但是……”齐闻扯了扯嘴角，想要用轻松的口气说话，但是最后也没能轻松的说出口，“我妹妹还是没有撑住，前几天就已经死了。”“我的错。”林玄浑身紧绷，面色沉重，“是我的错，身为医者，我没有救活百姓，是我医术还不够好。”“不，小仙君，这真的和你没有关系。”齐闻道，“我妹妹从小身体就很弱，经常就是动不动就生病，小时候也找郎中看过，每个来看的郎中都说她活不过十二岁。”齐闻忽然笑了一下，“但是她已经十四岁啦，比郎中们说的多活了两年呢……她迟早会离开我的，为了我，她在这人间痛苦不堪的多活了两年，我妹妹她也应该走了，走了才痛快呢。”林玄的嘴抿成一条直线，顾墨和白阙宁的心情也跟着沉了下来，过了片刻，店家把一盘盘饺子轮流放到众人桌子上，这沉默才显现出了一条浅浅的裂缝。顾墨忽然把花灯用力的往桌子正中央一推，然后拿着筷子大口的把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制造的动静之大惊动了身旁的三人。“真的好吃！”顾墨彻底的打破了这沉重的氛围，“你们快吃啊，饺子凉了就没现在这个鲜味了，快吃快吃！”在顾墨强行打破沉默的行为下，其他人也拿起筷子开始吃起饺子了，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被众人强行掀了篇。众人吃过饺子后，便决定再去京城花灯节的其他地方看一看，但是他们还没走出饺子铺，铺子里吃饭的人忽然直直的摔在了地上，浑身开始剧烈抽搐起来。下一秒，第二个人，第三个人……越来越多的人接二连三的倒在地上，浑身剧烈抽搐起来。白阙宁的神色瞬间严肃紧张起来，他的手紧紧的握住剑柄，将林玄和齐闻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倒在地上已经口吐白沫的人们，“是魔气。”“这，这就是魔气吗？”齐闻瞪大双眼，有些恐惧的看着眼前的这幅惨相。“对，有魔物附着在他们身上了，要赶紧清理干净，否则他们会被彻底魔化。”林玄向前走了一步，把齐闻挡在身后，“你不要出来，现在很奇怪。”“很奇怪，出现的魔物……太多了。”顾墨也做出防备状态，警惕的望着四周，“寻常的话，有两三个被魔物附身的人才算正常，但更多的地方都是没有魔物的，因为附身只是低级魔物会做的事，高级的魔物能修炼成人形，模仿人类的姿态，他们杀人也很有规律，不会引起仙门道家的怀疑。”“可是这次出现的低级魔物太多了，还这么集中地释放魔气，这不应该。”白阙宁接上话，凝神聚气，“除非他们察觉到了身边有相当厉害的魔物为他们撑腰，才敢这么有恃无恐的冒出来。”“管他们是什么魔物呢，师兄，老规矩，你先上，我来驱魔气。”林玄大喝一声，三人纷纷冲上前去战斗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