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社大门就在眼前，张一凡看向挂在一旁带着些许锈迹标有“XXX咨询有限公司”的牌子，他取出来时在小店买的手套与鞋套将之戴好穿好，并不着急按门铃。
就在抵达该栋大厦的半小时前，他致电这位“好运”的侦探说改变主意，交易取消。
为表示他的歉意，张一凡告知对方，钱款不需退还。
对于一般人来说，他的违约无疑天上掉馅饼，虽然此“馅饼”只有一半，但在分量上，依然能够令人欣喜异常。
通常一个人在心情十分激动的状态下会做什么？
想必此人会分泌出许多激素，一旦分泌过盛，一般人会做什么来娱乐自己？
缓缓靠近门板，张一凡静静听着，若有若无声响落入耳中，沉声笑过，他走回步梯间点燃一支烟。
不要去打扰他人正在进行着的有趣运动，这是属于一个人类应有的美德。
一支烟燃尽，张一凡将烟蒂放在台阶上，耐心用打火机燎着，直至烟蒂变成灰烬，他看了一眼时间，十分钟过去了。
如无意外，这位“好运”的侦探应该与其右手“五个兄弟”结束游戏，时间过久对身体无益。
踏入这栋大厦的那一刻，张一凡怀疑过，这会否是罗文设下的陷阱，可到此来看，以罗文的优雅与君子之风，他会设下如此低俗的情节？
当然不会。
不用去联想，仅凭几次会面便不难知道——
罗文爱茶，且精其艺，包括他发来的那几幅画，笔锋卓绝。
如此一位各方面造诣精深之人，罗文是完美的，是属于他的天使。
等等。
这是今天因想起即将拥有罗文而带来的第几次悸动了？
不要着急……放松。
原地深呼吸数次，张一凡按下了门铃。
或许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或许仍沉浸在刚刚结束运动带来的沉醉，随着门铃声刚落，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怒骂，“他妈的谁啊？！”
张一凡没有回答，再次按下门铃。
“我操你——”
骂声来到门边，随即门上猫眼的亮光被遮住，张一凡知道门里的人在观望他，最后的骂声没有再继续，证明该人陷入了疑惑。
心中有了推测，张一凡露出和善微笑，他很清楚自己的微笑能够给人什么感觉，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最基本的一项便是以微笑来消除对方的恐惧与疑惑。
门开了。
“呃……您……您是？”
对方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不是因为看到张一凡的笑所致，而是通过打量，该人脑海中飞快计算出面前的人身上所有行头的总金额。
“请问您找谁？”
扫过脸带媚笑之人的右手，张一凡伸出左手，友好道：“很抱歉，我仔细考虑过之后，还是想来麻烦你一次。”
通过对方神色判断出该人心中会产生疑问，张一凡决定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不等他言语，对方似是猜出他的身份，与之握手道：“这个……这个……没想到您会在这个时候来……我……我们……我们能到楼下的咖啡厅再谈么？”
和善的笑转为歉意，张一凡绕过愣在原地之人，径自进了房间。
私家侦探通过观察来人，推测该人应该是一个很难应付的人，这个人真的会相信此地伪造出来的一切？
他有点紧张。
桌上放着的电脑屏幕还定格在某个画面上，原来此人之所以会发怒，是因为在欣赏美景的时候被人打扰了兴致。
张一凡回身看着如遭雷击般僵在门口的私家侦探，发自真心道：“抱歉，打扰了。”
此时的这位侦探，他只觉自己被雷劈中——
只因在他搬家完毕一切安顿好之后，有人致电过来并问出一个问题，从声线的清冷来判断，私家侦探觉得对方应该还是那个告诉他要“做旧”的大神，大神问他，平时在这个时间段会做什么。
这是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好在过后那人没有再问，只是道了几句话——
“依你平时所作照旧进行，如果因心情紧张而进行不了，那就只做个样子。记住，一切照旧，连做做样子的样子也要照旧。只要做足上述，来人一定会对你释疑。”
那位大神怎么知道他平时都做什么？
那人怎么知道他会因为心情紧张而进行不了？！
还有……
那人话里所说的“只做个样子”，还有“连做样子的样子也要照旧”，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绕死了！
后来这名私家侦探明白了，所以他找出了这些视频，播放了这些视频，平时看着心旷神怡无比激动的视频，今天只觉无比恶心反胃。
大神还说，因为怕“约定人物”使诈会不按照约好的时间前来，所以要求他一直“照旧下去”，直到这位来了为止。
近五个小时“覆雨翻云”的视频,就算不去看只是播放，可听着这些声音，私家侦探想死的心都有了——
到这时他才真正明白，那位大神恐怕是在知道他有过诱奸未成年少女未遂的行径之下故意让他这么做的，这种变相体罚真可怕！
过道一阵冷风袭过，好冷……
私家侦探忽然在想，吩咐他的那位“大神”怎么什么都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人。
身体有些发抖，私家侦探快速关上房门，连呼吸也跟着微喘。
对于被晾在一边，张一凡并不着急，也没有任何怒意，他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很合乎逻辑行为。
张一凡认为，不管是谁突然被终止快乐，同时被人窥探到平日里不为人知的一面，都会变得暴怒。
该人暴怒已过，在面对着他这位大客户，无法通过暴怒宣泄的时候，这个私家侦探只会变得不知所措——
该人会发愣很久，并且会躲闪他的目光。
果然——
站在门前疑似面壁思过的私家侦探终于转过身，随之低头，不敢与张一凡对视。
所有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张一凡很满意的笑道：“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轻松时刻，这没什么。”
“抱……抱歉……”
趁癔症的人仍未回过来神，张一凡仔细观察着这家侦探社，墙体尚算整洁，墙壁上几幅风景画很大众，用来挂画的铆钉不是新的，连墙上的钉痕也非一次而成。
纵观整间侦探社以及落入鼻腔的气味，这里是一个生活痕迹浓厚的地方。
短短几小时的时间内，没人能够将它“制造”出来。
张一凡稍稍放松警惕心理，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我们来谈谈这次的交易内容。”
“好……好的……”
“我要找的人，他叫罗文，现年三十岁左右，男性。”
随着话语，他扫过对面落座的私家侦探，试探道：“那会儿听你说有一个与之同名同姓的人，是吗？”
经此提醒，刚坐下的人又蹦起来，邀功般快步走到一旁资料架前一顿乱翻，找出一个厚厚档案袋，并将内里的资料统统抽了出来，放在张一凡眼前。
“您看！就是这个人！他也叫罗文！是本市鉴证科的一名法医！”
随着罗文的大量照片呈现在桌上，张一凡眼中异彩已然掩饰不住——绝不能有任何异常。
带着这个提醒，他自我解围般拿起其中一张照片道：“挺漂亮的一个男人。”
漂亮……男人漂亮？
对此没有在意，私家侦探随口道：“既然他不是您要找的人，那我收起来了。”
“等一等！”
脱口而出的喝止，令张一凡一惊之下立马转过语气，补救道：“你先别忙着做其他事情，我时间不多，先告诉你我要找的人他的有关信息。”
“哦……好的。”
思考短瞬，张一凡报出所谓要找之人的五官与体型特征，尤其是那人的气质，他所选用的“参照人物”是陈睿风。
语罢，他静静等着，因面前坐着的人在发愣。
张一凡想最后通过“迂回求证法”再次求证一下，这到底是不是罗文布下的陷阱。
私家侦探啧了一声，像是有些疑惑。
看到对方的反应，张一凡故意探问道：“怎么了？”
“您有那个罗文的家庭住址，或者工作单位吗？”
伪装出一副薄怒神情，张一凡反问道：“如果我知道他住在哪里在哪里工作，还用得着来这里找你吗？！”
“别别别！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您刚刚说的那人的五官尤其是他给人的感觉……好像我……我在哪儿见过他！可是他不叫罗文呐！”
伪装的表情一转，张一凡激动之际急忙起身按住桌面凑近侦探，追问道：“你快说他叫什么名字你在哪儿见过他？！”
“那是本市急救中心的一个医生，名字好像是叫陈……呃……叫陈什么来着？我去给你翻翻旧档案。”
翻旧档案？
张一凡心下一凛，虽然听过某些侦探会做出不守行规，在交易结束后仍保留着雇主信息的做法，但他想不到，眼前这位也是当中一员！
万一对方也会留下他的有关信息呢？
在张一凡略显着急的时候，私家侦探的表情也跟着一僵，
上一刻他之所以口吃，那不是装出来的，是他真的因为只听了一遍“大神”含糊道出的那人名字，现在在一连串的紧张之下，他更想不起来了……
慢慢回过头，私家侦探笑得很不自然，“我这不……不是看您着急着找人……哦不不不……不是……我是……我是……”
“是”了半天也没下文。
虽然人名忘了，可一些信息他还是记得的，贼眼一转，私家侦探忙道：“我是看那个雇主是个医生还是主任级别，我就是想留着这些，日后看病挂号能叫他给我开个后门而已！我绝对不会保留您的资料——请您相信我！”
还想日后凭借这些证据去找陈睿风看病走后门，可见这位私家侦探是个不看新闻，只知道看那些视频的庸俗之人。
或许觉得十分有趣，张一凡状似随口道：“主任医师？还姓陈？你没看今天新闻发布的通缉令吗？有个叫陈睿风的人被通缉，他就是本市急救中心的脑外科主任医师，你说的那个雇主不会就是他吧？”
语罢，张一凡转过桌上笔记本电脑打开网页调出那段新闻，趁着私家侦探边看边冒冷汗的时候，他掏出电话假装也在浏览网页却点开了拍照功能，将桌上罗文的资料拍了下来，期间他还借着起身动了动那些资料，再次拍了几张——
想要的东西到手了。
可是……
张一凡实在不舍得将罗文的照片丢在这个邋遢地方，更不想他的天使被他人触碰，即使只是照片也不行！
该怎么办呢？
沉吟片刻，张一凡指着桌上资料，突然惊呼道：“哦！你还保留着通缉犯要找之人的资料，并且你查的这个人还是一位法医！被人知道你会被人误会是那名通缉犯同党的！”
私家侦探俄顷慌了，“啊？……啊！！我不是……我……我我我我我我不是的啊！”
见人连连摆手一副惊恐到极点的模样，张一凡起身踱步片刻，提示道：“这些东西你不能留着，应该立刻销毁。”
“销……销毁……可是……”
“有话就说。”
私家侦探连滚带爬到那个资料架前又抽出几个档案袋，哀求道：“求求您了，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了，我怕这些会……会引起……”
扫过对方手中拿着的几个档案袋，轮到张一凡不明所以，“这些也是那个叫罗文的资料信息？”
“全……全部都是……因为我们通常都会将被查者的信息‘做旧’，也就是多复印几份，一个人会被人查那么该人一定会有别人很感兴趣的东西，所以为了方便下次同样也想找这个人的雇主能够尽快得到所要的东西爽快给钱，我们便会……会这么做……您……只要您帮我将这些都拿走毁掉，我保证不会留下有关您的任何信息，这样的交换条件，您看行么？”
何止行，简直太好了。
一切皆如自己所愿，张一凡看过时间，通过预留账号将余下钱款一次性交付，并再次道了一遍虚构出来的“目标人物”信息，他觉得有了两人间此次的“友好合作”，不必担心该人会耍花招，更不必再担心眼前种种皆是陷阱。
打开房门，张一凡很满意此次收获，脚步轻快走向楼梯间，就此离去。
关闭房门，那名私家侦探心悸于此次的惊心动魄，步伐沉重走到办公桌前，跌坐进圈椅，拿出一部不属于自己的电话，连线出去。
“报……报告……报告政……政府……”
“顺利么？”
“我的刑期能……”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因对方已然收线。
十分钟过后，他在自己的“新家”再次见到了早上的那个“一毛一”，还有后者脸上挂着的——“友好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