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人不是很多，罗文的目光第三次扫过不远处货架，要去见陈睿风了，这些东西要不要买？
想起两人间几次见面那只主任看自己的恶狼眼神，付款结账的时候，他的购物篮里除了矿泉水以及喉糖之外，还有某些东西，数量是被他扔掉那些物品的十分之一。
拎着透明购物袋低头快速往外走，罗文不禁有些毛线，为何不准备一些非透明购物袋……
“抱歉。”
疑似做贼心虚的人只想快点回到车里，走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
“你……”
罗文看着徐彤，后者也在看着他，确切的说，是看着他手里拎着的购物袋。
“罗法医，真巧。”
淡淡笑过，罗文俯身准备替徐彤将钱包捡起来的时候，他愣住了，看到钱包夹层里的一张照片，令他有种被电击中的错觉！
照片上两个女人笑得很灿烂，一个是徐彤，一个是死者王小刚的女朋友，马静。
就在罗文准备进一步看清楚的时候，徐彤先他一步将钱夹捡了起来，“罗法医，不用麻烦你了。”
本该进入便利店的徐彤此时反身匆匆离去，看着那道背影，罗文掏出电话连线郑福昌——
“老郑，对死者王小刚以及嫌疑人马静身边的朋友，你进行排查了么？”
郑福昌正在仔细研究罗文给出的报告，听到问题他反问道：“怎么了，你又有新的发现？”
“说不上什么新的发现，我刚才看到我们的老朋友了。”
“徐彤？”
“我还在她钱夹里看见了她……”
“她和马静的照片？”
两人同时笑了，看来默契确实是个好东西。
“喂，从你刚才走了之后我眼皮儿就一直在跳，本来想着告诉你开车注意点，现在看来估计是因为第N感在作祟，老子的第N感觉得你今天会有一番不同的际遇，你可要悠着点儿！”
目光低垂看向手中拎着的计生用具，罗文有些心虚：“悠着……悠着点儿什么？”
“你小心被人按着就地正法！”
“我去你大爷！”
狠狠将电话挂断，罗文的心情平静不少，有些事不是想逃避便能躲过去的，就像陈睿风给他的那种感觉，不管是三年前的惊鸿一瞥还是三年后的再次相遇，这种天生的吸引，不可抗拒。
何况对于罗文来说，时间从来不是用来纠结的，抬眸望天，折光云洒下一缕金芒，脱去那身工作服，他不是法医，只是一个正常男人，享受一下生活没什么不好。
几番心思支配下，罗文钻进车子，那人似乎感知到了召唤，在此时连线进来——
“工作忙完了么？”
“嗯。”
“那……我去接你，好么？我向院里请了两天假，我们可以……”
两天假？
点燃一支烟，罗文打断道：“我没你那么多时间。”
陈睿风沉默了。
缓缓吐出口里的烟雾，成功噎完对方，罗文带着笑意，仍保持着淡声，道：“不过我请了半天假，现在连人带你的车就在急救中心附近。”
听筒那边，依旧在沉默着。
“陈睿风？”
“你……连我的人带我的车……你就在附近……咳咳……是么……”
若没有这几声连咳，罗文会以为陈睿风在故意调戏自己，淡眸掠过副驾座位上放着的用品，他不再言语，挂断了电话。
屏幕亮起，点开信息，一如那人的关怀话语——
“我手头还有些事情，会尽快忙完，你将车开到地下车库，那里很安静，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罗文的笑浮现在嘴角，很柔和，是进车库等陈睿风，还是将车还给他，就此离开？
……
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慢慢喝着杯子里的水，陈睿风想要借着它们来缓解内心深处的激动，可握着水杯的手，却在不受控制颤抖。
放下水杯，罗文发来了回复信息，点开，内容十分简单——
“我等你。”
陈睿风愣愣看着屏幕上的信息，那些物品还没来得及买的，该怎么办？
如果带着罗文一起去买，他会否挨揍？
挨揍不挨揍不是最关键的，罗文揍完他会否头也不回又走掉了……
抱着肩膀在办公室转了好几个来回，一肚子的疑问加烦躁，促使陈睿风点开了平板电脑，看到罗文已将车停好，更看到了罗文手里正在拿着物品翻看说明的模样。
罗文的脸……似乎红了。
陈睿风忽而觉得呼吸不畅，将衬衫衣领处的扣子解开两枚，他沿着认真看说明的罗文，沿着对方的面容看下去，他看到了那枚颜色渐深的吻痕，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
被偷窥的罗大法医缓缓抬起头来，对着摄像头伸出双手同时比了一记中指。
“陈主任？”
身后传来的小护士声音吓了陈睿风一跳，他将平板电脑扣在桌上，冷脸道：“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我敲了好几次了。”小护士吐了吐舌头，道：“陈主任，院里来了位比较棘手的患者，院长指明要您去接手。”
“知道了，我马上到。”
将平板关机锁好，陈睿风拍了拍有些发昏的头，跟着小护士快步离去。
……
车库这里，真的很安静。
放下手中物品，罗文百无聊赖间再次点燃一支烟，屏蔽掉刚刚再次被某只色狼视奸的愤怒，在来时，他刻意看过何啸飞当天出车祸的地方，那里的血迹已被路障清扫彻底清理干净，不远处公交等候厅里的人，有说有笑。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会再有人记得，就在不久前，有一个男人在他们身边被碾毙，死得很惨。
徐彤会来这里，究竟是为了再看一眼她，或者是她背后那人制造出来的完美现场，还是为了见陈睿风？
是为了复诊么？
还是……
回忆起郑福昌说徐彤半夜来看陈睿风，罗文一时有些不确定，徐彤与陈睿风之间，真的只是一位主治与患者的关系？
这两个人的身份，在案子里扮演的角色，会否很接近……
突然感觉车里的空气有些压抑，罗文打开车门，不远处地上的一样东西映入眼帘。
防火门前的钱包看起来有些熟悉，很像徐彤刚刚掉在地上的那个。
缓缓迈出脚步，一步……两步……罗文向着防火门靠近。
隐藏在防火门一旁的身影，跟着在手中的毛巾上倒上了乙醚。
……
禁锢在怀中的人，没挣扎多久便失去了意识。
男人很好奇，将失去意识的罗文轻轻转过来，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会令陈睿风痴迷到此种地步？
摘下罗文眼镜，指腹沿着其面部五官轻缓抚摸，苍白的面容，修长的脖颈，再往下，男人的手探入罗文衬衫内里，那里的肌肤，十分有弹性。
冷眸看向不远处的车子，男人的笑，变得不怀好意。
……
陈睿风处理完工作回到办公室，只要去地下停车场就能见到罗文，鬼使神差之间，他开启了平板电脑，本有笑容僵在唇角，平板电脑掉落在地，屏幕摔得粉碎！
一路急赶惹来不少人的注目，陈睿风顾不上其他，快步进入通往车库的电梯，电梯门开启的一霎，有人堵在电梯门口，对他晃了晃手机，挑衅而笑，道：“你拍的恐怕没有我拍得清楚，要不要我现在放给你看一看？或者你可以现在就报警，我想那位刑侦大队长应该很有兴趣跟你谈一谈。也或者——”
有意拖长的语声，充满玩味，“你就在这座代表着你医生身份的医院杀死我。”
凑近陈睿风耳畔呼出一缕气息，那人带着笑意，道：“紧接着你就给我陪葬，这可谓一场轰轰烈烈的殉葬，届时我的的身份将永远都是受害人。”
陈睿风神情木然，被对方拽出电梯，头被用力扳起，那人指着停在不远处的车，“我差点忘了，刚刚被我压过的人是一位恪守职责的法医，你要不要试试在他面前杀死我，看他会不会亲手抓你去枪毙。”
陈睿风口中尝到血气，放慢呼吸，他看着毫无动静的车，对那人道：“把你拍的那些删掉，前提是，你真的有胆子拍。”
那人浑不在意走向电梯，“忘了告诉你，若没有徐彤帮忙，我没那么容易制服那位法医。”
“你错了。”陈睿风仰起头，慢道：“他之所以会轻易被你制服，只因他担心歹徒会对他进一步发起攻击，这与发生强暴案之际，被害人失去反抗与逃离机会的情况下，对强暴犯提供保险套以避免最坏情况出现是一个道理。至于你所谓的若没有徐彤帮忙，我相信将来有一天面对警方的时候，她会愿意交代是如何帮你忙的。”
电梯门合拢之前，那人看着陈睿风背影，道：“失去我这个主人，等着你的只有无尽……”
“黑暗”两个字被电梯门阻隔，陈睿风松开紧握双拳，不可否认，在那一刻他确实想杀那个人，但他不能，他不会变成下一个李默——
绝不！
他不是李默那种什么都不带走，只带走自己生命的人！
快步走向车子，后备箱中传出低泣动静，陈睿风打开后备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扔进去，转身走向车门，“在罗文清醒之前，请你离开。”
徐彤爬出后备箱，不用看也知道车中的人是何状态，“我只是跟张——”
“别跟我提这个名字。”陈睿风摘下眼镜，“也别再让我看见你们这类物种，滚。”
“他就想逼你动手杀他——那样你就会变成第二个李默！”徐彤掩面痛哭，“睿风……我真的不是要害罗文……”
“妒忌原可令人疯魔。”陈睿风打开车门上车，脱掉衬衫闭上眼睛轻轻盖在罗文身上，继而发动车子慢慢滑行，他不能提速，他需要冷静，他不敢看罗文的样子，甚至不想看前方到底通往何处……
过了不知多久，车身微震，陈睿风睁开眼睛，面前有堵墙，车头与墙壁剐蹭，以锐角慢慢偏移，刺耳动静中夹杂着细微喘息，陈睿风蓦然回眸，对上罗文浅淡眼神，他用力闭上眼睛！
约十分钟光景过去，有只手伸到他面前，伴着罗文嘶哑声线，落入耳畔，“借个火。”
“你……”
不想再多说什么，恢复知觉的那一瞬，罗文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才被人用乙醚……”
“我看见你身上有淤青。”
“有点讽刺，一个大男人被人迷奸，并且我还是个法医。”
陈睿风趴在方向盘上，轻道：“报警吧……我……我报警。”
罗文摇头道：“我自己就是法医，知道怎么取证，再说报警也没用，第一，现场已经被我无意间破坏了，第二，你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味道么？”
“……什么味道？”
“我身上不单有安全套气味，还有凡士林。”
“凡士林？”
罗文将衬衫披上，点燃一支烟，道：“对，凡士林不单有润肤作用，它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够加速消退那个人留在我身上的指纹。指纹印在正常人的身上，因人的体温以及体质有所不同，所以完全消失的时间也不同，一般介于半小时到五十分钟左右。若遇上我刚才的情况，因为失去意识，所以新陈代谢会变慢，就算中间和人有过激性行为，折中来算，从我吸入乙醚到现在，已经过了最佳取证时间，最关键的就是……”
陈睿风回眸道：“是什么？”
罗文慢慢吐出烟雾，神色掩在浓雾后方，语声带着莫名安慰，道：“我应该是替你挡了一劫……这辆车是你的，我想袭击我的人，应该将我当成你了。谁让我和你一样，都戴眼镜，又都拿手术刀……”
罗文没有说完，陈睿风转身凑过来吻上了他的唇，这一次陈睿风吻得很轻，像在吻一根羽毛。
他不想再听罗文说下去，他怕自己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暗处那人想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
水开得很大，来到陈睿风的家，罗文将自己整个人泡在浴缸里，嘴张得很大，有了水波阻隔，他的声音陈睿风听不见——
“混蛋！混蛋！混——蛋！”
这么反复骂着，直到一口气吐尽从水下出来的时候，他才感觉好了一点。
徐彤的钱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是看到了那样东西，他才会因为大意被人袭击。
先是出现在陈睿风就职的医院，现在她的钱夹又出现在停车场，下午刚见过她随后就出了事，一切真有这么巧合？
虽然有乙醚，但是经过剧烈刺激，他还是有着零星意识的，除了痛感之外，还有一种压迫感，这种压迫感来自另一方，模糊中他似乎看到车窗外有人，有人看着他被人施暴？
为什么？
那人是徐彤？
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
因为陈睿风？
徐彤……陈睿风……
徐彤喜欢陈睿风？
这都什么跟什么？！
罗文小心碰了碰自己……
陈睿风刚从卧室找了套衣服出来，正好听见从浴室里传来的一阵痛骂——
“我操！至于把老子搞成这副样子么？！老子怎么开车？！别让老子逮着你！不然绝对警棍伺候！”
陈睿风慢慢靠着房门，目光低垂——
罗文是一个很怪的人，被人袭击后还能笑得出来……被人暗算后还能如此自嘲……
罗文似乎和那夜不一样了，有很大不同，看来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都是疯狂的。
陈睿风蓦地抬眼，神色锋锐——
走到尽头的不会是罗文，但凡有他在，他会救罗文，至于其他披着人皮的野兽，待安置妥当罗文之后，他要亲自动手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