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读
无尽的黑暗中,有多少人能够看清自己眼前的路?
不止是眼前,你是否还记得曾经走过的路,是否还记得曾经做下的孽。
……
“我是盲尺,我在等你,在午夜。”
连线过来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干练,却透着一丝阴冷。
这句话过后,仅剩断线后的盲音。
……
夜,带着雨后泥土的芬芳,浸染着这座城。
信号灯在红黄绿之间转换。
等候在车里的人拥有年轻略显苍白的容颜,微抿的唇缓缓吐出烟雾,继而再次深深抽了一口,他熄灭了手中烟蒂。
随着绿灯亮起,他发动车子挂上档位,继续缓慢行驶在夜色中。
淡眸扫过仪表盘上的时间,午夜,零点。
……
浴室中充斥着安全套和感应型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有些令人发昏。
身体倒地的闷响声过后,浴室一片死寂,慢绕的雾气中,能够听到的,只有感应型空气清新剂的喷射声音。
……
时间:凌晨三点十五分
地点:某时钟酒店
案件类型:凶杀
被害者:生物遗传基因研究院院士 唐伟
凶器:不明
初步检验死因:疑似失血过多
接到报警后,法医罗文与刑侦大队长郑福昌一起赶到。
时钟酒店走廊中淡粉色灯光,示意着这个地方的暧昧。
罗文抬起警戒线尚未走进去,肩膀被人一拍,他回眸看着郑福昌,道:“还没进现场就有发现?”
郑福昌道:“你住得离这里不近,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你又不好好休息开车瞎晃!”
罗文好笑道:“假如没有你最后一句话,我会以为你怀疑我是凶手。”
郑福昌带着充满危险的眼神凑近,刚预备调侃两句,罗文摆手制止,他凭着法医对凶案现场气味的敏锐度,道:“郑队,凶案现场气味有异常,先找源头。”
郑福昌素来信任罗文推断,两人进入现场,眼神同时锁定位于浴室钢化玻璃门上方的感应型空气清新剂装置。
郑大队吩咐现场采证工作人员暂时撤离,罗文开窗通风,解决了麻烦之后,两人开始初步审查现场。
浴室中浴缸的热水管虽已被报案的客房服务员关闭,但因地漏被嫌疑人有意塞住,早前溢出的水已漫过门栏,流入房间。
客房内铺设着劣质地板革,经热水泡过,发出刺鼻的塑胶气味。
罗文比划着浴室门口与房间大门的位置,他推了推眼镜,道:“你怎么看?”
郑福昌大致勘察完现场,道:“有了那鬼玩意儿,这次现场清扫倒省了老子不少麻烦。”
鬼玩意儿?
罗文抿唇一笑,他喜欢在第一时间独自审查现场的这个怪癖,每每令这位大队长头痛不已。
不过这次,倒真因现场空气清新剂的出现,从而避免要找其他借口撤离采证人员。
针对罗文刚才提出的问题,郑福昌凝眉思考片刻,他快步走到前者身边,低头看过来路,那些足印很快便因热水负压现象消失。
郑福昌愤道:“好狡猾的凶手!”
罗文道:“让痕检组收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明知罗文判断准确无误,可郑福昌仍然不甘心,道:“老子不信凶手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罗文不再理会去找痕检组的郑福昌,他提了工具箱走到死者身边,换了一副尸检手套。
经初步尸检,死者为已过中年男性,尸体呈仰卧姿势,全身赤裸,双手握拳,身体表面无伤痕,初检死因,疑似左眼丧失导致的失血过多。
此刻死者空洞的眼眶上面,放置着另一枚球状物体,就边缘组织观察分析,应也是眼球无疑,目测大小,不属于人类。
做出判断,罗文小心翼翼将其拿起,随着他的动作,有些水滴恰好顺着瞳孔滑落,乍一看竟像是那枚眼球在哭泣。
看到这诡异一幕,他轻笑道:“谁说凶手没留线索,这不是么?”
罗文回头看了看,浴室门口没有郑福昌的影子,他将眼球放入证物袋,开始对死者伤创部位进行检验。
这一次的行凶手法看似平常,可对于身为法医对解剖学研究甚深的他来说,凶手对人体构造的了解程度不比他少。
能够做到完全并完整剥离死者组织器官,前提是对死者必须实施麻醉。
就唐伟赤裸形态以及下体仍戴有安全套来分析,能够进行麻醉剂投放的渠道,不外乎以下几种可能性——
第一种,本案当中另一名幸存者在身体各部位涂抹粉状或液体状麻醉剂,令死者失去意识后,对死者实施组织器官剥离。
给出分析,罗文眉头微皱,大多数女性用这种办法实施犯罪都会先考虑自己出逃的几率,那名与死者开房的幸存者,她怎么会在实施完犯罪后,自己也留在现场?
所以……本案现场会否还存在未知的第三者?
抛开接踵而来的几个疑惑先不去思考,罗文合上死者右眼皮,目光停在死者有些发胀空洞的左眼眶。
凶手将唐伟上眼睑切开一条长约三厘米圆形切口,下刀技术精准无比,结膜囊和泪液都没有伤到,里面的上直肌和下直肌由于血迹流失变得有些发白,整齐切口说明凶手是个极其冷静的人。
“这次遇到对手了。”
罗文摘下手套,抬眼看着无功而返的郑福昌,郑大队不吃这套,喷道:“别拿这个说辞噎我,说吧,这次需要几天?”
看到郑福昌脸色不妙,罗文吐息微顿,随后斩钉截铁的说了两个字——
“一天。”
郑福昌很满意这个答复,但是眼底又透着一丝忧色,“你又要熬夜,注意休息,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等……”
罗文打断道:“你可以等,受害者能等么,还有他的家属能等么?”
郑福昌没再说什么,罗文的老毛病又犯了,即使不眠不休,这人也要替受害者查出真凶。
这位年纪刚过三十的小哥有着许多人不具备的毅力,只是看到他眼中倦色,郑福昌不免有些担心。
两人走出时钟酒店,罗文伸手,郑福昌就跟没看见一样自己掏出烟点燃。
罗文凑过去,郑大队被罗法医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他将烟盒掏出来重重拍到罗文手中,一把按住,道:“你就不能少抽点?”
罗文将烟点燃深深抽上一口,他摘下眼镜垂首,任由烟雾经过肺循环自动吐出,笑了两声,道:“多一根少一根有分别么?”
两人认识三年多,别人听不出来罗文声线中的不明情绪,身为搭档的郑福昌明白。
“你的报告出了?”
罗文抬起手的动作微顿,过了片刻,点点头算是回应。
“很……”郑福昌猛抽一口喷出烟雾,他扭头看着身后忙碌的警员,道:“很糟糕?”
罗文再次凑近,狭长眼眸盯着郑福昌,内里噙着的眼神十分诡异——
“胖子,你对我这么关心,让别人看见会以为……你对小生日久生情了。”
“噗——咳咳咳咳咳!”
郑福昌被烟呛得好半天回不过来神,大队长揉眼骂娘的时候,耳畔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与大法医丢过来的话:“别在这里耽误时间,趁新鲜,你抓紧时间去找那名幸存者做笔录。”
“还……咳咳……还用你教老子做事?喂!你还没告诉我报告结果呐!”
罗文提速闯过街口红灯扬长而去,郑福昌愤骂:“操——一点儿都不遵守交通规则!”
……
医院的特例病房里,女人蜷缩着颤抖身体,双拳紧握,两只眼睛空洞洞的望着窗外,她就是这起案件的生还者,徐彤。
徐彤,今年二十四岁,和死者唐伟同属生物遗传基因研究院,她是唐伟的学生,也是唐伟的情妇。
前者的身份在人前光鲜无比,因为唐伟看重她的天赋,经常带着她出国参加各种学术交流会,后者的身份却令她痛苦不堪,成为唐伟情妇后,徐彤失去了她的挚爱——李默。
李默与徐彤都是唐伟的学生,二人相恋五年之久,随着徐彤与唐伟发生关系后,二人的恋情也宣告死亡。
站在病房门口,郑福昌翻看着手里的第一手资料,偶尔抬起头,通过监视窗观察徐彤消瘦背影。
他很疑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凶手会是她吗?
不过怀疑归怀疑,以郑福昌查案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徐彤就是这起凶杀案的真凶,就算徐彤自己已经亲口承认,唐伟是她杀的。
在医院清醒后,徐彤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唐伟是她杀的,除此之外就陷入沉默,任凭郑福昌再如何讯问她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这让案子陷入了僵局。
郑福昌揉了揉眉角,看来只能等罗文给出的验尸报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