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布爸看着费利问:“听说你有话和我说?说吧,有什么难题?”

  费利笑了笑,深色的眸子转向了一旁的小布,小布识相的站起身向厨房走去,边走边说:“我去帮妈妈刷碗……”

  “这丫头……”布爸宠溺的看了小布一眼,再次面对费利时表情却有些严肃,“说吧,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小布的?是不是她的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看着布爸略带担心的表情,费利苦笑着摇摇头:“莫叔,这次我来找你,是为了……是为了一个案子……”

  “案子?什么案子?”凭借老警官的敏感,莫叔觉得费利的态度不同寻常,他压低了声音追问,“和我有关?”

  费利抬头看着布爸,郑重的说:“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有个叫谢富的男人……”

  “谢富”这两个字一出口,布爸的眼神突然就变了,他的双眼透出一丝黯然,脸上的神情有一丝复杂,一直挺直的脖颈微微垂了下去。

  “我想您一定还记得他吧?”费利眉头微皱,轻轻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继续说了下去,“莫叔,三年前的事情我想我猜到了……您听着,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布爸抬头看了费利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费利抬起手腕,将双手紧紧的交握又松开,感觉自己放松了点,他看着眼前的老警官,一字一句的说道:“三年前,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被杀,她的名字叫做梁若诗。她的死法是被刀子一刀致命,那手法看似杀人的老手,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意外或者争斗中的无意识行为,也有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我想,这就是您之所以这样做的理由。”

  布爸又叹了口气,眉头皱的紧紧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有些难过,但费利还是说了下去:“当时犯下这桩案子的就是谢富吧?我查过那段时间内被判死缓的犯人名单,符合要求的只有他一个--只有他有犯案的时间。我查过了,谢富的案子,也是您负责的。”

  布爸抬起头,用既惊讶又赞赏的眼神看着费利:“你就根据这个确定是他?你为什么……”

  布爸没有说下去,费利则说:“因为我了解小布,也了解您……其实你们父女很像,小布她,也可能做出同样的事,绝对的。”

  想起自己的女儿,布爸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像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费利的目光移向了厨房内的小布,她似乎并没有认真在刷碗,和布妈嬉笑着打闹起来。

  “继续说吧,费利。”布爸冲着费利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有些事迟早要说,我也知道,前几天的街头凶杀案肯定和三年前的案件有关,别看小布这个样子,她心中一旦有了心结,便很难解开。”

  费利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当时,谢富的手中已经有一条人命,那个抢劫团伙的主犯也有一条人命。但是,谢富多了梁若诗这条命就会被判死刑,而那个抢劫团伙的主犯无论多不多这条命,就凭他多次恶性抢劫犯罪杀人的罪行,就足以判他死罪了。死缓和死刑,说到底是有没有一个活下来机会的问题,而莫叔您,给了孙富这个机会……”

  “是啊……”布爸苦笑,“我想,你肯定是从案件资料中看出问题的吧?也是啊,无论过了多少年,假的就是假的。”

  “杀死梁若诗的手法和杀死那个中年女人的手法完全不同,明显是两个人做的。”费利说,“杀死梁若诗的人甚至还拨打了一次求救电话,但后来挂断了。我想那是因为他发现梁若诗已经死去,没了呼吸。而杀死那个中年女人时明显是初犯,凶手没有丝毫经验,很粗暴的拉拽那个女死者脖子上的项链,刺了她很多刀,我猜她甚至不是被刺中要害而死,而是失血过多。我想,那个抢劫团伙的头子之所以有梁若诗的首饰,是因为他在街上发现了梁若诗的尸体,从尸体上摘下来的--杀人都能做,更何况是从死人身上拿东西了。莫叔,你说我说的对吗?

  “对,都对。”布爸苦涩的笑笑,“我只是想给孙富一个活下来的机会。救人一命嘛,干我们这行的,也不想把人逼到死里去。虽说是个杀人犯,但那也是一条命啊……”

  费利微微握紧了拳头,抬起头说:“我能理解您……”

  “你能理解?”布爸叹息着摇头,“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做错了……”

  听到这句话,费利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说:“孙富死了。”

  果然,布爸听到这句话并没有意外,只是默默的点起了一支烟。

  “因为在牢里杀死一名犯人,他被处以死刑。”费利说,“死缓期间犯下杀人罪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果我当初不救他,那个犯人也许就不会死。”布爸闷闷的说。

  “别这样说……”费利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位老警察,带着些钦佩的语气说,“即使是在警察当中,拥有您这样一颗慈悲心的,同样很难得。”

  听了这句话,布爸抬起头来,就像是头一次看见费利一样,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伙子,过了一会,他笑了:“谢谢你这句话。”

  “实话。”费利说。

  “其实,当初我之所以救谢富,不仅仅是出于同情。”布爸说,“那个男人不是个坏人……唉……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他算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人。”

  费利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他自幼父母双亡,和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布爸叹了口气,“后来……后来他的姐姐出了事,他发誓报仇。可那两个男人都躲到A市城里来了。其中一个被他找到杀死了,另一个犯了罪,被关了起来。我知道这样的人我不应该同情,可我总是控制不住。所以,在我手上多了抢劫犯罪团伙的那个案子后,我就、我就那样做了……”

  费利专注的听着,目光微转,

  “他跟我说了很多话,那些话很多我都没有写在案宗中。”布爸将手中的烟放平,看着烟花在眼前慢慢的飘散,“他告诉我,他很尊敬他姐姐。他姐姐死的时候,他都快疯了。为了报仇,他在A市,就像一个幽灵一样的流浪,终于找到了其中一个罪犯。但在那之前,他的手上就已经沾上一个女孩的血了。”

  “梁若诗?”费利忍不住

  “是的,就是她。”布爸苦笑着将手中的烟头放进了烟灰缸里,“你说对了,那对谢富来说,的确是个意外。他说,他那是在街上流浪了两天,已经两顿没吃东西了,看到街上徘徊的女孩,他拿着刀走上前去,想抢走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可是,那个女孩也许是失恋了,心情非常悲伤和激动,她居然凑上前去抓住了谢富的手哭着说‘杀了我吧’……”

  费利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讶:“这么说,她是自杀?”

  “这不能算是自杀,只能算是不幸的意外……”布爸说,“谢富说,等他回过神来,那把刀就已经插在女孩胸口上了。他当时惊慌失措,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求救电话,但他很快就发现女孩没了呼吸,已经死去了。所以他跑掉了,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