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还充满热闹打趣声的会议室顿时陷入了沉寂。
夜已渐深。窗外的车水马龙声已远去,会议室里只剩下秋风刮过枯叶婆娑的声响。
半晌,才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空气凝固的僵局。
“什么不对?”陈韩疑惑地望着晏钧的背影,不解地问道。
“动机不对。”晏钧皱着眉答。
林禾放下手中的茶杯,皱着眉问:“动机我们不是刚刚都已经缕清楚了吗?范岩两边都有杀人动机,哪里不对了?”
“我不是说杀人动机不对,”晏钧放下笔,身子转向众人,续道,“是利用木偶的动机不对。在我看来,范岩过去的这些经历,虽能构成杀人动机,但并不足以致使他去费心思挖尸体眼球,切尸体下颌。我总觉得,眼球和下颌分别代表着什么仪式。包括那天我们第二次进办公室时,下颌忽然张开,我感觉那是凶手企图在接此向我们诉说着什么。”
林禾挺直了背:“晏队,我们明天得交差了。”
陈韩附和:“是啊晏队,这么大的案子,要是再不给个交代,恐怕......”
晏钧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陈韩:“恐怕什么?恐怕市局那边没法交代,还是恐怕会引起慌乱?”
陈韩被晏钧盯得浑身不自在,闻言只得垂眼不答。
“陈韩说得没错。无论是市局那边,还是群众恐慌,都是问题。”林禾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山根。
詹若西低着脑袋,小声嘀咕:“可是......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啊......”
“你说得对,”晏钧点头表示肯定,“无论如何,都不能拉无辜之人充数,也不能让群众放下提防。这次是连环杀手,且凶手极其狡猾,反侦察能力很强。”见桌边几人都不吱声,他又下了定心丸,“市局那边的压力我顶着,看能不能缓两日。你们好好查一下线索,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范岩人到底在哪。目前不能判定他有罪,就不能申请全城搜捕令,所以......”
话音未落,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晏钧的手机。
晏钧头痛得厉害,此时又被手机打断,心下有些烦躁。他拿起手机,没看是谁来电人,便随意地滑开了接听。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晏警官,我是温予迟。一会儿有空吗?”
晏钧没想到温予迟这个时候会来电话,皱了皱眉,把手机屏幕拿到面前,看到温予迟三个大字确认的确是他之后,又放回耳边:“没空。”
“晏警官,你确定吗?我原本还有事情想和你说呢,和案子有关的。”手机那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惋惜,“但既然晏警官没空,那我就不打扰了。”
“和案子有关?”晏钧看着桌前几人都在看着自己接电话,便几步出了会议室的门,又随手把门关上,“你想在哪见?”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沉默了几秒,才道:“我家?”
晏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号不好,那边那人的嗓音好像有些犹豫。但时间也容不得他多想,只要是和案情有关的,再远他都愿意去。
晏钧重重地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好,你家地址发我。一小时后见。”
晏钧挂了电话,匆匆对会议室里的人交待了各自今晚的任务,又披上外套准备离开。
离开前,林禾冷不丁地喊了一句“你一个人小心点”。
晏钧觉得林禾真是越老操心越多。出外勤这么频繁又常见的事,什么时候还搞得像要去上战场似的。
但是,在开车去温予迟住宅的路上,晏钧忽然觉得林禾说的有道理。
原因不是怕温予迟和自己动手,而是......
温予迟是个gay。
和温予迟才说过几句话?就这么相信人家?
万一人家深藏不露,目的是想把自己骗到床上去呢?
想到这里,晏钧忽然觉得一阵反胃,紧接着浑身又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上周在手机网页上看到的那些花边新闻一个个冒入了晏钧的脑海。
那个温予迟,今晚还专门把自己约去他家,该不会是真的想和自己发生关系吧......
于是,在一处红灯前,晏钧掰下遮阳板,然后对着镜子瞧了瞧现在自己的模样。
忙碌了两天两夜,此时的晏钧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眸子里也有些许血丝。虽然倦意可见,但还是挡不住五官的俊俏。晏钧想,这大概是这辈子第一次嫌弃自己太帅了。
这大概也是这二十多年来首次和一个基佬独处一室。
晏钧越去想温予迟,就越觉得全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恶心难受。
忽然,一个想法毫无征兆地冲撞进了他的脑子。
即使要发生点什么,肯定是自己在上面,那姓温的在下面吧。
少顷,晏钧猛地一拍脑袋。
想什么呢?!
勉强回过神来之后,晏钧还是坚持认为,无论如何,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事情,把自己弄糟蹋一点准没错。
于是,在下一个红灯跟前,他又对着后视镜,用手在头上一顿乱揉。
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毫不捯饬自己、五大三粗的男人。
这下温予迟那么精致的人应该是看不上自己了。
对于自己费尽心思故意毁坏形象这件事,晏钧相信,自己做得一点都没错。别到时候案情没有任何进展,还反把自己的节操贡献了出去。
那未免也太不值当了。
再次确认自己此时此刻的状态丑到不宜见人之后,晏钧才在一座小别墅楼下停好了车,然后走到门前,按下了门铃。
不多时,就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
是温予迟本人。他身着一袭淡灰色睡袍,胸前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刚洗完澡不小心,露出一截深V,恰好停在了最令人遐想的位置。
晏钧一边心道自己猜测得果然没错一边避开了眼神,镇定地问候:“温先生居然亲自来开门?”
温予迟打量了来人,目光最终落在了他乱糟糟的头发上:“晏警官,我不亲自为您开门,如何显示我的诚意?”他说着,收回了目光,“再说了,我没请管家,平时家里也只有我一个人。”
晏钧并没有闲心思去思考温予迟请没请管家,便没接话,只是由着温予迟的带领在客厅的沙发上落了座。
温予迟在厨房不紧不慢地倒了两杯橙汁,一杯放在对面晏钧的跟前:“晏警官,这是我今天下午自己榨的橙汁,尝尝?”
晏钧没去动茶几上的杯子,而是斜睨着温予迟,直入主题:“说吧,你知道了什么和案子有关的线索。”
温予迟也不强求对方喝橙汁,只是自顾自喝了一口,淡淡道:“晏警官不是怀疑我杀了何宇吗?怎么敢独自前来我家?”
“我没时间和你闲掰扯。”晏钧带着对温予迟此番真实目的的怀疑,故意道,“你要是没什么线索,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