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问题。”夜里的凉风吹乱了苏瑾蓬松的短发,他眼中的警惕未减,脸上是对于陌生人的疏离与冰冷,“你是怎么进入游戏世界的?”
曲琛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在直指他额门的枪杆下,终是道:“我们家后院里有栋小阁楼,它是连接游戏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桥梁,通过那里进入游戏世界,不会被里面的规则所束缚,但同样的,这里面的一切对于我来说也都是虚拟的,比如这个水潭,我潜入进去并不会有窒息感。”
“那你也需要找到游戏世界里的阁楼才能出去吗?”
“喂,你说了是最后一个问题的!”曲琛愤愤不平道,却在枪杆子下慢慢嘘了声:“是的,不然我也会永远被困在这里,活活被饿死,当然,要是我妹妹开心,就会把我放出去,不过这不太可能。”
苏瑾思考片刻,终于将枪收了起来,只不过仍是放在最方便自己时刻都能拿到的位置。
曲琛两三下爬上岸,哆哆嗦嗦地往火堆跑去,苏瑾捡了些干柴往火里添了些,撑着下巴失神地看着熊熊的火光。
他还有点没从那个梦里回过神。
神,座,炽,诅咒,自贬,反目成仇?
炽为什么与神反目成仇,座说炽是神最宠爱的天使,还是所有天使里最尊贵的天使长。
而梦境里,为什么那么多天使堕落,为什么魔族被称为驱逐的一族?
所谓的一周目,是真实的吗?只是一个梦而已,为什么他的感受这么强烈,就连从梦里脱离出,那种悲悯的哀伤依旧宁绕不散?
苏瑾仰躺在荒凉的沙地上,望着璀璨的夜空漫无目的地回忆那些或真实或虚妄的经历。
从刚开始他被师父弄进曾月药的梦魇世界,遇到莫言,莫言的演技真的毫无破绽,而师父也从没对他提起过自己有个小师叔,可是前不久,莫言突然出现,说那次梦魇世界是伪装身份照顾他?
那个世界里,夜里突然打开的窗户是怎么回事?仅凭余雨一个人,她真能完成那一系列复杂的事情吗?
再是堂情那个世界里,杜生最后那一笑意味着什么?从头到尾杜生都没有太多戏份,但千丝万缕的线索之后却又件件与他脱不了关系,为什么这么重要的NPC,到头来出场率却这么低,甚至走到最后一步,似乎才彻底将他激活,明明他们走错了这么多步,为什么最后却硬生生被扳回了正轨?
还有陆汕的梦魇世界里,沈休是怎么出来的?那个夜总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黎罂坚持不懈地想要他杀人?为什么颜夕林可以不动声色地让那些人毫无痕迹的消失?孟娆真的是他杀死的吗?
以及最后秦锰与沈休的不可说,指的是什么?
“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可不觉得你们只是来旅游的,你们是探险队?”
苏瑾揉了揉太阳穴,道:“可以这样说吧。”
他现在觉得十分疲惫,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精神上那种无法修复的疲惫,每次想起这些事,他就会觉得异常累。
曲琛颇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心把命搭进去,之前来过好几拨人,都说是来探险的,之后全折了。”
“几拨人?”苏瑾瞬间来了精神,突然想起之前曲筱所说的话,心里的疑惑更甚。
“是啊,跟你们一样,二十一个人的组合,氛围十分奇怪,一点也不想是来旅行的亲友团,相反,他们更像是临时组成的队伍,内里的矛盾很多。”曲琛漫不经心地说了些之前那些人间发生的事情,几乎可以看出,确实是现世来的。
“我们是第几波人?”
“第五波了。”
苏瑾深深叹了口气,所谓的每次失败后难度会提升,原来是指的这里,当鬼怪有了防备,那么无疑会对他们的行动造成阻碍。
所以第一天就出了那么多事故,并不是意外,而是曲筱早有准备。
“之前那些人也是,无论怎么也不肯走,非要呆到人死绝,我也懒得劝你们了,自己小心点吧,无论是曲筱还是......”
“嘎——”一声破喉的乌啼撕裂夜色,尖锐地刺痛耳膜,苏瑾第一时间将□□拿在手里,警惕地观察四周。
张牙舞爪的树影几番舞动,一道黑色的人影从中走出,还没现出身形时,苏瑾便放松了戒备,收了枪,神情放松地坐了回去。
颜夕林提着两条鱼走了过来,看到曲琛明显愣了一阵,苏瑾道:“这是曲琛,他说是曲筱的哥哥。”
曲琛点头示意道:“你好,我是来帮助你们离开这里的。”
颜夕林朝他礼貌地笑了下,削了两根木根将提前弄好的鱼叉着架在火上,并在外层涂了层酱料。
“你刚出去就是弄这些吗?”苏瑾看着油光鲜亮的烤鱼,咽了咽口水,他已经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就连那碗泡面,都被弄凉了。
火光映照在颜夕林的侧颜,柔和了分明的轮廓,他微微偏头对苏瑾笑道:“之前说了要抓鱼给你吃的。”
“我还以为,你只是说着玩的。”苏瑾自己都没当回事,颜夕林却记得清楚。很多情侣都会在心里默默比较在一段恋情中哪方付出得更多,真要说的话,颜夕林付出的远比他多太多了。
“我不会对你说着玩。”颜夕林神情温和,眉宇间有着宣誓般的庄重。
曲琛在一旁尴尬地咳了声,别扭道:“你们......是一对?”他刚开始还没发现,此时被那粉红气泡笼罩的他,要是还不知道那就真是瞎子了。
苏瑾挑了挑眉,道:“有意见?”
“不,不敢不敢。”曲琛连忙坐得离他远了些,生怕一不小心苏瑾手上的枪就会走火。
此时烤鱼上的油水酱料已经开始嗞啦响,鱼香也开始满满飘了出来,苏瑾翻了翻火堆让火势更大点,一边漫不经心道:“沙漠的绿洲里居然有鱼,也真是活久见了。”
“这里是游戏世界,曲筱想弄条大河进来都行。”颜夕林面色不改道,并看了欲言又止的曲琛一眼,后者连忙将嘴闭了个严实。
两条大鱼,苏瑾和曲琛分着吃完,天色也差不多亮了,他们收拾了一下来过的痕迹,按照曲琛所说的去寻找另外两张地图。
只有将地图合三为一,才有办法预测出阁楼出现的地点。这个通往“现世”的阁楼,就像个海市蜃楼,可能会出现在任何没有被风沙覆盖的地方,而且时间会非常短。
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地图上的食物很可能已经被收刮完,如果再出不去,他们很大几率会被饿死。
清晨,三人继续沿着风沙圈跋涉,顺便寻找消失的乔家兄弟,按照乔无猜的运气,他不太可能会出事,顶多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一时半会出不去。
“我想起一种办法可以找到另外两张地图,我记得游戏程序里设定过,可以通过已经得到的一张地图去感应另外两张,只是我没使用过,也不知道正不正确,能把你们手里的地图给我试一试吗?”走了一会,曲琛口干舌燥间想起了这事,赶紧跑了几步追上去将自己的方法说了出来。
“地图是用同一张牛皮做的,只要把其中一张牛皮放在水里,它所飘动的方向,就是另外地图的所在方位。”
“你不早说。”苏瑾瞥了他一眼,道:“除了喝的水外,去哪里找把地图完全浸进去的水流?”
他刚说完就顿时恍然大悟,两眼闪闪发光:“我知道了!既然都是同一只牛身上的皮,那么还分什么大小呢,只要从地图上截下一小点放在水杯里当指南针不就得了!”
颜夕林微笑捧场道:“阿瑾真聪明。”
曲琛:所以说,撒狗粮的人都该挨千刀。
苏瑾说做就做,当即把地图掏出来用小刀割了一点下来,心里默念了十几遍“天灵灵地灵灵”之后,才放在准备好的水杯里,果然发生了反应,只见那一小块地图在正心旋转了一圈后,指向了他们正前进的方位。
“这个指南针还真好使。”苏瑾调侃了句,盖上瓶盖将矿泉水瓶上的广告胶纸撕去,无论怎么转动水瓶,那小块地图仍旧稳稳指向某一处。
三人继续往前走了一会,为了节省体力,谁都没有再说话,在接近正午时,他们总算来到了一处戈壁。
朝阳的阳光同样很是刺眼,温度向上攀升,隔着鞋子都能感受到地面的灼热。
眼前的戈壁上满是风沙流下的痕迹,带着岁月流逝而过的沧桑,用残声重述当年的辉煌,然而过往纷纷扰扰的历史,都已经被掩埋在厚重的黄沙里,无人可知,无人可识。
“为什么感觉这地方这么熟悉?”苏瑾在看到戈壁群第一眼的时候,就一阵晃神,眼前穿插了无数纷杂的画面,几乎挤爆了他的头颅。
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差点被埋藏在黄沙里的残壁绊倒,幸而颜夕林扶了他一把,才没吃上一嘴的沙。
颜夕林的模样是刻入骨髓的熟悉,但透过颜夕林,苏瑾的眼前开始出现另一层重影,那是白发蓝瞳的颜夕林,身穿着圣洁的白袍,暗缝了金色的纹边,神圣不可亵渎。
白发的他张嘴轻吐出听不懂的咒语,手中的圣剑每一次斩下时,都是惊天动地的浩荡,繁华谢幕,大地生灵涂炭,伟岸的建筑开始崩塌,世界解体重塑,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了,这个世界变成了灰色。
他的脑中传出另一道声音,重叠着颜夕林的口型,似乎在自动替他翻译。
“第二周目已经结束,不听父神的警告是我的罪过,当我读懂爱时,便已经酿成了这个结果,无法阻止,所以只有选择毁灭。”
“我愿再给天使们最后一个希望,如果他们在尘世轮回中没有留下后代去接替他们的血脉,那他们将永远不会消失,而是以另一张方式获得永生。”
“这是神的馈赠,也是神的诅咒。”
“你怎么了,阿瑾?”
“喂,苏瑾,快醒醒,这是怎么回事啊?高原反应?”
隔着一层朦胧的光,苏瑾渐渐醒转,大脑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他的眸子在睁开的那一刻,快速转换成了浅灰色。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很快消失无痕,哪怕是这样,还是被颜夕林捕捉到了。
“阿瑾,红珠子碎了吗?”
“唔?”苏瑾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连忙伸手去掏,果真掏出的是一捧碎红。
“黎罂给了你什么东西?”
“就那个写着死字的令牌。”颜夕林的脸色十分难看,苏瑾缩了缩脖子,又一想自己怕个什么球,便又梗起了脖子:“之前我给你看过,你也没说有问题啊。”
“再给我看看。”颜夕林像是反应过来,自觉放柔了语气,但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松懈。
苏瑾将令牌翻出来递给他,好奇地瞅了瞅,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然而这次颜夕林一拿到手那个令牌就起了变幻,一层暗红色的光晕退散,露出了内里,真正属于令的陈旧的青灰色。
一滴黑红色的液体滴落在沙地里,呲啦起一股青烟,仿佛是妖魔被识破后的尖叫,其中还夹着一声蛊惑的轻笑。
“千防万防,仍旧没防上这一招。”颜夕林苦笑了下,那一刻他眼中仿佛升腾起一阵浪潮,在转瞬间便了无波澜,里面是一片绝望的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开始揭秘了,一共分为三层,一是这个梦魇世界里的秘密,而是苏瑾梦境里的经历,三是他所在的现世的秘密。
很容易混淆,看不懂的话当个沙雕文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