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其它小说>不要进入他的游乐园>第124章 第六天

  裴原想了想,他还真有问题要问。

  他又看了预言上的那句“赴宴的蝴蝶”,这比喻就和勾木的一样,只不过在勾木的预言里,他是一只毛茸茸的杀人小猫。

  他寻思着问:“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只蝴蝶?”

  风月低声笑了:“你不仅仅是一只蝴蝶,你还是一只毒蝴蝶,你会把我们一个个消灭干净,从第一次看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了这一点。”

  裴原也很实诚地回答:“抱歉,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风月说:“我知道,小蝴蝶,我知道你的目的,你现在也打算终结我的性命。”

  裴原觉得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虽然是这样,但其实你并不会真的死,至少我知道的是这样,你还会出现,只不过不是在这里。”

  “呵呵,你就是这样说服自己对我们下手?”风月嘲讽地笑了起来,“无耻的狡辩,你根本不了解我们!”

  “难道你希望我了解你们?”裴原反问。

  风月语塞了一会,硬邦邦地说道:“我没有这么说。”

  “我希望我能理解你。”裴原说。

  风月的样子很像是希望有人能理解他,闯入那扇无人打开的门,走进那条无人经过的回廊。

  “真可惜,我不需要。”风月冷冷说道,“上来。既然你打算杀了我,就到台上来。”

  舞台的高度大概有一米多,只能踩着座位才能上去,不然就只能绕到后台,然后从那一边上去了。

  裴原正想从哪里入手,风月忽然笑了一声,这时,剧院上空又落下几根丝线,那些丝线仿佛有生命一样缠住了裴原的手脚,他来不及挣脱,就被拉到了空中。

  “上台来吧,这里才是你的舞台。”

  风月把自己挪到了一边,换成裴原站在了舞台中央。

  “你想让我出演你的戏剧?”裴原望了望手上的丝线,坦白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是忘掉这个念头吧。我的演技很差,只会拉低你的水平。”

  “呵呵,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演员。”风月拍了拍手,那些牵丝人偶齐齐来到了裴原面前,将他团团围住。

  人数一共是六个人。

  近距离一看,这些人偶的样子都有些眼熟,裴原仔细辨认了一下,人偶的原型似乎就是按照游乐园的七个人格捏出来的,只不过样子更加夸张,他只能用发色或者其他明显的特征辨认出来。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里面并没有风月和零。

  裴原被他们包围着,随即,戴着面具的执日拿出一本像是日记一样的东西,念出了一段独白:“游乐园开放的第一天,七个罪人决定杀死一只知更鸟。”

  说话间,舞台上空落下了一张圆桌和几把椅子,人偶齐齐坐到了圆桌边,彼此商量着“杀死知更鸟”的任务。

  裴原皱起了眉,这个场景看起来就是他第二次进入游乐园的场景,他显示遇到了零,然后在会议室里见到了他们六人。

  他们在开着抹杀的他会议。

  看来那只倒霉的知更鸟就是他无疑了。

  旁白继续念道:“第一天结束,知更鸟抱伤逃走。”

  这也和情况属实。

  紧接着,剧情急转直下。

  “第二天,惰怠死了。”旁白如是说。

  不过也不是第二天,起码隔了好几天吧。裴原在心里默默纠正,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他的双腿自发走到了刑土的人偶面前,立即扯下了人偶的脑袋。

  人偶的脖子里喷出了劣质的红色液体,来模拟血浆。裴原的脸上溅到了一些,他闻到了一股酸甜的番茄酱味道。

  裴原咋舌,这特效恐怕只有五毛。

  人偶喷着番茄酱倒了下去。

  旁白继续说:“第三天,贪婪死了。”

  裴原的脚又动了起来,他拧着那个人偶的脑袋,把它砸到了勾木身上。

  轰然一声,勾木的人偶顿时间散架,变成了一堆碎片。

  裴原无奈地看着地上的人偶碎片,忍不住对风月抗议:“我没有这么暴力吧?这个人设和我根本不一样,是伪劣仿冒产品!”

  风月笼罩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这时,旁白又念了起来:“第四天,剩下的罪人弃城离去,他们都是这座城市的叛徒,与第八个罪人同罪。”

  其他人偶从圆桌边散去,空中落下了第七个人偶,这个很好辨认,裴原一眼就认出这是零,他的样子和时亦尘太像了,是这些人偶中最像的一个。

  “第八个罪人名为原罪,他在第一天就已经死了。”旁白说,“他死在了自己手里,第二天又埋葬了自己,第三天,他杀了其他罪人。”

  裴原不满,零还好端端活着,这旁白念的一点也不对。

  “第四天,轮到了你。”旁白忽然又说。

  裴原被丝线牵引着转过身,转向了舞台边缘的风月。他的双脚自发地朝他走去,前方落下了一把匕首,丝线扯着他的手腕,接住了那把匕首。

  他紧攥着那把匕首,走向了风月。

  裴原感觉不妙:“等等,你要做什么?”

  他试图松开了手,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受他控制,仍握着匕首走了过去。

  风月无动于衷地坐在轮椅上,操纵着裴原,让他朝他走来。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裴原不得不阻止他:“停下!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想杀了你,但不是这种方式!”

  “你想怎么杀了我?”风月望着他的手腕,“难道用你的这只手?”

  丝线缠到了裴原的右手上,紧紧勒住,他吃痛地皱起眉,不过,他的双脚终于停了下来,他停在了一米开外。

  风月打量着他说:“我可以让你杀了自己。”

  他操纵着丝线,让裴原抬起手,刀锋转过来,指向了裴原自己。

  “这样杀不死我。”裴原好心地提示,“你的眼睛还没有变红,所以我不会死。”

  风月呵呵笑了:“你说的对,我们都知道这一点,这个套路无聊至极,不如换个剧本。”

  他拍了拍手,那些牵丝人偶连同桌椅一起升上了空中,接着,舞台的灯光一变,大幕拉开,一群舞台剧演员从幕后鱼贯而出,这次出现的并不是人偶,而是真实的人类。

  场景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宫廷晚会上,男男女女身穿华衣,莺歌燕舞,交响乐队同样奏起了壮丽的曲子,飘荡在没有观众的剧院。

  所有演员都来到了台上,他们仿佛看不到台上还有其他人,忘我地沉入在欢乐的气氛中,舞动着身体,忘情欢笑。

  裴原有种闯入了私密场所的不适感,他看了看风月,对方已经进入了状态,心思全放在戏剧上。裴原被迫站到了他身边,和他一起观看这出舞台剧。

  舞台剧从舞会开始,在热烈的群舞之后,大概是主人公的人物上场了,一群人簇拥着他们的王上来,这个王戴着繁复华贵的金色首饰,首饰下的五官更是美艳至极,雌雄莫辨。他姿态优雅又慵懒地靠在华丽的王座上,注视着他的子民,所有人停止了舞蹈,纷纷对他行礼。

  音乐暂停了数秒,接着王旁边的随从做出了手势,代替王说了几句客套的祝词,接着晚会继续进行。音乐又飘荡在剧院之中,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舞台。

  看到这里,裴原有些怪异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演员太过投入,或许是因为王座上的那个王的动作从头到尾都没变过,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反而是他身边的随从主导了局面。然而除了裴原之外,似乎没人觉得这样不对,人群很快陷入了新一轮的狂欢中,这种欢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很久,只有中间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冲进晚会,他的脸上和胳膊上都有伤口,衣着同样破了几道口子,和晚会上的贵妇与绅士格格不入。

  他跪倒在王座前,急切地向他的王请示:“陛下!北界沦陷!请指示!”

  然而,他的王只是眨了一下那双美丽的眸子。

  旁边的随从却勃然大怒,大声呵斥:“此人竟敢打扰陛下的兴致,来人,把他拖出去!”

  士兵被架着拖走了,他受伤的腿流着血,在地板上划出了一道鲜红的血迹。他定定地望着他的王,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很快,他就被拖进了帷幕后,紧接着地板上的血迹也被打扫干净,欢笑声很快恢复了过来,刚才的事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贵族们继续狂欢。

  这个剧情也太奇怪了。

  裴原忍不住看了一眼风月,对方颇有兴致地看着那虚无的狂欢,看到裴原局促的样子,才勾了勾手指,牵动了裴原身上的丝线。

  “怎么,你站累了?”他问道。

  裴原想说不是这个问题,不过他确实有些站累了,而且站在这里还很尴尬。他指望着风月会大发慈悲给他一张椅子坐了坐,然而,风月却扯着那些丝线,让他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裴原正想问这是要做什么,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坐到了他身上。

  裴原:“……”

  虽然有一个人肉垫子也不错,但这个姿势也太诡异了,而且,这样坐在他身上,更加感觉到他的腿少了一条,这感觉更加怪异了,他好像在欺负一个残疾人。

  “小蝴蝶,你在想什么?”

  身上的丝线一下收紧了,风月操纵着那些危险的傀儡丝,让他意识到自己才是对方的猎物。

  裴原乖乖回答:“没有,只是有点不舒服。”

  丝线顿时松懈下来:“这样呢?你觉得怎么样?”

  裴原:“……还可以。”如果你能给我张椅子就更好了。

  风月顺其自然地搂住了他,动作熟稔得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布偶娃娃,才会得到这种特殊待遇。

  风月又用手梳着他的头发,

  裴原无处可避开,只得忍着他的骚扰。

  好在舞台剧马上落下了一幕,狂欢结束,微醺或者敏酊大醉的贵族小姐和先生们结伴离去,就连王的随从也和一个娇俏的淑女缠在一起,只有华丽王座上的王孤身一人坐在那儿。

  戏剧便结束在了这里。

  然而,紧接着的帷幕拉开,布景更宽了,离去的贵族并非真的离去,他们只是转移了阵地,去到隔壁的房间或者楼上寻欢作乐,仍是一派靡靡之景。

  众人散去,唯独他们的王孤零零地坐在王座上,他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但那双美丽的眼眸时不时眨一下,说明他还活着。

  欢乐之声围绕在他的四周,他一无所觉,被留在了这个孤独的世界。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随即,刚才被拖走的士兵又出现了,他闯入了这里,手里拿着本应砍向敌人的刀。

  他提着刀,走向他的王面前,一开始,他还打算掩饰:“我的王,城已经破了,这里不再安全,让属下护送您离开。”

  王座上的人无动于衷,只是眨了一下眼。

  士兵的眼中马上燃烧起不同的欲望,愤怒与渴望纠缠在他的眼中:“我的王,为何您总是如此,您那洞察世界的双眼到底在注视什么?我能在您中找到我的身影,但您却从未将我们看在眼里,如今敌军兵临城下,您的尊贵高傲到底能维持到什么程度?”

  士兵的愤怒也没有引起王的注意,他看着其它方向,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

  “您到底在注视什么?为什么不看着我!”士兵愤怒地挡住了王的视线,“我就在您面前,为什么不看着我?!”

  然而,王只是偏了偏头,又看向了其它地方,比如地板,或者墙壁,或者单纯只是空气。

  士兵气急败坏,他举起刀,刺进王的胸膛。

  “这下你能看到我了吗?我亲爱的王!”士兵狠狠转了刀柄,将他的王伤得更重。然而,本该流血的伤口并没有流出那种鲜红的液体。

  怒火中的士兵也感觉到了不对,他惊讶地看着刀刺进去的地方,那个破开的伤口溢出来了一些东西,但并不是血,而是像沙子一样的,颗粒般的东西。

  一种鼠尾草混合着檀木与麝香的气味飘了出来,裴原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士兵更是大惊失色,他连忙抽出刀,伤口里流出更多的碎末——全都是香料。

  这个王,在他美艳至极的皮囊之下,填充着昂贵的香料。

  他已然死去,却不知为何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