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壶的按钮刚自动关闭，房门就被敲响了。
“你得给我颁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商月城见到万雪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万雪把遮住半张脸的围巾扯掉，喘着气毫无形象地坐到商月城面前，接着说道：“你没看到，今天我夜访周局办公室有多危险。”
商月城握住万雪有些凉的手，用体温替他暖着：“这不还是安全回来了吗？”
“不仅安全回来了，还带回来几个重要的消息。”
“哦？说来听听。”
万雪把左手从商月城的手里抽出来，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周局是一角岩。”
商月城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信息。
“第二，我在办公室碰到了他。”万雪伸出两根手指。
商月城开始露出惊讶的神色。
“当时的我为了保命，所有的收集到的证据都交给了他。虽说该记的我基本都记住了，但是不能当证据用。”
的确，只有万雪的口供是不能做证据用的。
万雪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也是我调查到的信息，靖雪市的内鬼，是谷冰。”
在说出“谷冰”这个名字的时候，商月城明显吃了一惊。
“怎么……怎么会是他？”
谷冰可以说是他最信任的手下，居然是安排在警局的内鬼。
"和李紫芸他们一样，谷冰有把柄在周局手里。他在上学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误操作，让警局的系统被黑客攻击了，是周局摆平了这事，我想，这应该是郑祉的技术。毕竟那个时候，歌会还没有变成周局迫不及待地想割下的累赘。在那之后，谷冰就一直和周局保持联系。"
商月城眼神黯淡了几分。他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接受这个消息。
谷冰是他在靖雪市局很信任的人，为什么会是他。
“我让谷冰查过你，他怎么现在才动手？”商月城问道。
他在成榆县刚刚遇到万雪的时候，就让谷冰查过万雪的档案。这样看来，谷冰应该会比他早怀疑万雪的身份才对。
“理由真的，很可笑又很合理。因为周局没有告诉过他，他也没问过。他没有见过方砚清，所以他认为万雪的到来只不过是普通的工作调动。”
“而周局知道我在靖雪市，是因为阿克罗伊德思号上某个人拍下了我的照片，和周局汇报有人搅局。周局发现是我，才开始继续盘查，查到现在在靖雪市的万雪，不然，他可能一直以为我不会再出现了。”
“谷冰……”商月城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答案。
原来自己查了那么久的案子，牵扯在身边人的身上。
“还有我之所以能安全回来的原因，”万雪伸出第四根手指，“我和他做了交易，在迫水镇南的码头，明天晚上。”
没有来得及留给商月城反应的时间，万雪紧接着说道：“还有目前最严重的事态。”
他五指张开，抻了一下胳膊，棉衣下盖着的手环露了出来。
“这是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万雪第一次见到商月城接受的信息量过大导致原地当机，甚至连眼珠都不转的状态。
“不能强力破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和它连接的另一枚或者几枚炸弹。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了。”
商月城伸手去牵万雪绑着炸弹的手。
他握上那只手。
万雪虽然脸上无所谓地笑着，可当商月城牵着他的时候，商月城明显感觉到了万雪冰凉的指尖，和他渗着微微薄汗的手心。
他怎么可能不害怕，怎么可能不紧张呢。
万雪也握紧了商月城的手。“不过，有一个不错的消息，我遇到了一个故人。”
商月城好奇：“故人？”
“可以为我们带来帮助的故人。”
商月城歪头，表示疑惑。
“成先生。”
“在秋叶崖开枪救了我的那个人，就是成先生。他因为追查□□的去向而去往秋叶崖，没想到那批炸药的用途居然是让我和李紫芸两败俱伤。他开枪击飞了李紫芸手中的枪，但是他没想到，炸/弹的开关是安装在李紫芸手上的传感器，只要传感消失，炸弹就会爆炸。”
万雪说罢，便起身松开商月城，来到门边打开房门，留下一句“我去叫他进来”便离开了。
其实，商月城对成先生没什么好感。
因为这家伙，方砚清受了那么重的伤。虽说，现在万雪的存在离不开成先生的帮助，可已经造成的伤害是不能逆转的。
对这个只存在于万雪讲述的过去的故事中存在的人，商月城对他的参与将信将疑。
还有，那个让他难以接受的，谷冰就是靖雪市局内鬼的信息……
商月城捂着脸，努力让自己不再尝试质疑万雪的结论。
他目前是无条件相信万雪的，毕竟那是他爱人。可谷冰是他这么多年来最信任的同事，他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商月城突然想到一件事。
之前，所有的危险，似乎都是瞄准了万雪一个人来的。除了知情的李紫芸拿他的性命威胁万雪，似乎周局并不知道他也来到了雨凛市，不知道他和万雪在一起查案子。
至少能说明，刘局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离开的时候，单单汇报了刘局，如果刘局没有向谷冰说明他们真实的去向，以及他和万雪是一起行动的这件事，那他在雨凛市，完全是一个无人知晓他存在的状态。
这时，万雪打开了房门。
他的身后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即使已经不再年轻，但身姿依然挺拔健硕，眼神清亮。
商月城见到那个男人的脸，一股熟悉感突然涌现。
“月城，这是我和你提过的成先生。成先生，这是商月城，靖雪市刑侦支队队长，我现在的上司。”
听到这个名字，成先生的表情也是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月城啊…你好。”
商月城在见到成先生的一瞬间，眼神的变化是万雪从没有见过的。
成先生也是，打招呼的时候说的那一句“月城”是如此意味深长。
成先生，和商月城之间，似乎有什么故事。
但万雪猜测，这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因此，他并没有贸然开口问，而是开口问成先生：“您说的，您调查的案子，可以和我们透露一点情况吗？”
成先生点点头，搬了把椅子坐下。万雪和商月城坐在他对面的床铺上。
成先生道：“是我查了很久的一桩涉枪案件。”
成先生近年来一直在追查一系列涉及枪支的暴力犯罪。从十年前开始，他们发现，很多暴力犯罪中查到的枪支都是同样的生产工艺。
并且，很多都是仿制现在的警用设备。
成先生不断追查，但很多线索都是追查到途中便断掉了，再难以深挖到幕后主使。
直到和方砚清追查的涉枪歹徒。
歹徒们透露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那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和警队里的一位领导有关。
成先生经过一番调查，这才怀疑到了周局。
可即使调查到周局有嫌疑，但没有确切的证据。
“这就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所有的一切都只停留在怀疑的阶段，是推理的逻辑链可以成立的状态，可并不能因此给他定罪。所以，就算是我，也只能对其进行调查，而没有办法采取强制措施。”
成先生的眼神转向万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这里有可以指认的线索吗？包括你找到的，或者……”
成先生顿了顿，接着说道："或者童戟留下的。"
万雪垂眸，叹气道：“童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他的公寓被烧了，他的档案七零八落，他也没有给我留下任何我可以挖掘的线索。我调查过除了他公寓之外，所有他生前可能给我留下调查线索的地方，一无所获。我和他从大一的时候认识，到现在这么多年，他如果想告诉我什么，我一定能察觉到。将近十年的默契，我不可能连他留下了证据都一无所知。”
“当然，如果他留下的证据全部在他的公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不能从一堆灰烬里推测出他到底找到了什么。”
说道这里，万雪明显有些激动了：“为什么会盯着童戟不放呢。”
商月城拍拍万雪的背。
“我现在只想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找到周局的证据，或者，能在和他交易的地方，有足以指认他的铁证。我知道可能性很小……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至少不能让童戟不明不白地牺牲，我一定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让周百解决定把他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