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其它小说>桃花扣>第85章 双面

  陶陌与澹台盈分别出了这暂住的吊脚楼之中,白忘言也并没有离开这地方的意思,他只是像往常那般洗漱完毕,将如瀑雪发挽在肩后,悠闲地坐在靠近窗边的椅子上,目光向那片雾气朦胧的林中望去。

  依旧是如纱笼罩在密林之中,远远望去,那些黑影仍在其中攒动,看起来颇为诡异。阿莎替他们找的这住处,已经是村寨的边缘位置,外面走几步就是河滩与林子,但与其他建筑相隔较远。

  这还真是个藏匿的好去处。白忘言一边这么想,一边微微直起身来,将旁边的水杯拿在手里,佯装要喝进去。

  就在这时,从屋顶传来一阵羽毛的悉索声,一道白影箭也似的向远处疾飞而去。白忘言微微一扬眉,知道是澹台盈那只白鹰飞走了,他捏着水杯,思量片刻,将其中清水狠狠地往地上一泼。那本是清澄的水,刚被泼洒在地上,竟是冒出丝丝白烟,其中更有数条小虫蠕动四散。

  看也没看那些蠕动的线虫,白忘言轻哼一声,笑出来:“别藏了。”他复加了一句,“现在那两人都不在,您尽可以出来与在下一叙。”

  那些被泼在地上的“银丝”们本是在地上扭曲奔逃,顷刻之间,竟像是被什么所召唤的那样,纷纷向里屋游走而去。与此同时,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人颤颤巍巍地从里屋走出来,那黑色长袍完全遮住了这人的样貌,整个人就像是一团黑色的云。

  白忘言眯了眯眼,他猜到了这人是谁,但又未曾想到竟会是如此样貌,手中不由得攥住了那柄白色折扇,装作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对那黑影拱了拱手:“多谢老前辈手下留情。”

  那老者摊开手,将那几条蠕动的“银丝”收入袖中,可就在下一刻,她竟是将长袖一扬,几条金环毒蛇刹那间向白衣书生迎面扑来。腥风铺面,那几条毒蛇尖牙毕露,喷射出致命毒液,却被那柄看似普通的白扇微微一挡,尽数挡住,紧接着,白忘言手腕一转,折扇翻出一道劲风,顿时将那几条毒蛇打落在地。

  白忘言收了势,他微笑着对那老者道:“老前辈,您这是走的哪一出?在下并不想与您为敌,相反,在下有求于您。”

  那几条毒蛇讪讪的游回老者宽袖之中,老者将双手藏于宽袖之中,一双浑浊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面前这白衣白发的青年。

  “真像。”干枯的声音宛如从底下响起。

  白忘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他。”

  “是啊……他早就死了,”这老者忽然一愣,尔后哀声叹道,“早死了……”

  正在哀叹之时,这老者又是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白忘言的脸看,声音徒然颤抖:“你……你到底是谁!为何与他那么相像!”

  白忘言笑意更浓,他将方才毒蛇喷在扇面上的毒液,轻轻伸手沾了一丝:“曾经也有个人说过这话,她说是看在我长得很像他的份上,才没毒死我。可惜啊,她连那一年都没挺过来。”那素白的指尖沾过蛇毒,竟是没有丝毫损伤,不知是因其体质特殊,还是本身就对毒极为了解,亦或是两样皆占。

  “你说的……难道是……”话说到尾,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

  “是啊,就是在瘟疫爆发后从这里逃到中原,却又不幸陷入囹圄的……那个可怜的女人,算起来,应该是上一代大巫吧。”白忘言慢悠悠的说着,他这态度虽是有些漫不经心,但眼底仍是划过一丝隐隐的哀伤。

  “是、是依朵……”那老者身子顿时抖如筛糠,骤然爆发出如同鬼哭似得哭号。白忘言也没料到这身躯虽是枯槁,爆发出的哭声倒是如此吓人,他忽然有些后悔将此事告诉面前的老者,万一陶陌或是澹台盈回来,自己可就要彻底暴露了。

  可那老者这么嚎哭一阵,骤然停止,她这一停,仿佛刚才那悲伤过度的人并不是她一般,那冷酷的干枯声音又从黑袍下传来:“你与我说这事,到底是想知道什么?我对那种临阵脱逃,抛弃亲生女儿的叛徒没有什么好说的。”

  白忘言微微一笑,“毕竟她一直相信您并没有死,还一直记挂着您,作为她胡乱收来的弟子,告知您此事也是在下的义务。”

  “胡乱收来的弟子?”老者干笑一声,“她把毒术传给你了吗?真是糟蹋……”她又是如痉挛似得颤抖一阵,缓缓才开口问道:“既然是她的弟子,理应是知晓当年一切,如今你还要找我问出什么?”

  听面前这老者终于松了口,白忘言的眼中骤然闪烁出一丝光芒,他知道,自己是压对了。面前这老者就是一直藏匿于此地的那个影子,也是那苗族少女清晨所寻之人,更是十二年前瘟疫爆发前的关键人物。

  若是她的话,一定知道……

  “神女泪,到底在哪里?”白忘言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那老者瞬间全身绷紧,戒备的看着面前这个白发青年。

  白忘言只是微笑着回答:“此物如今已是招惹上了祸端,若是不尽快妥善保存,恐怕就要为人所夺了。”

  可那老者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一双浑浊的眸子忽然闪出锐利的光来。

  澹台盈从那吊脚楼中“拓荒而逃”,他生怕自己说错话,招惹白忘言那等人。但当他从那边快步走出来时,站在水边,却是心里越发觉得荒唐。他这到底是在怕什么?难不成真是怕陶兄那么正直的人对白忘言有什么心思,还是怕自己夹在中间当一个可耻的笑柄?少谷主盯着河对岸那些朦胧白雾,一瞬间竟是不知道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

  河对岸的林中,潜藏着黑影的白雾始终不敢靠近村寨外的河流。而一群在河边洗衣的妇女,也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片白雾似得,她们在河边辛勤的洗着衣服,红润的脸上闪着光泽,不时还用当地话聊起天来。可澹台盈站在她们不远处,心里仍不是滋味。

  这寨子的人极少,不少屋子都已经空荡荡的无人居住,摆在桌上等待主人来享用的饭食已经发了霉,那些空荡的屋子皆是保持着人失踪之前的状态,一切都猝不及防。

  他们虽是被要求调查此事,但出于自己的想法,澹台盈也不想就这么看着这里的人逐渐消失。就在这时,他余光里瞥到一抹素色。与当地妇女截然不同的衣着,头戴蝴蝶簪子的少女站在河边,目光投向那片笼罩白雾的森林,双手交叠在胸前。

  这寨子中,能打扮的像是个中原少女的,只可能是阿莎。

  澹台盈轻轻走近那正在河边沉思的少女,小心的打了个招呼:“你在这里啊。”

  阿莎被吓了一跳,但意识到面前这人是澹台盈,她赶紧手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啊呀,吓死我了。我这……哈哈,我一想事情的时候就容易走神。”

  “啊,对不住对不住……”澹台盈忙尴尬的摆了摆手,他顿了顿,忽然好奇的问道,“姑娘在想什么?”

  “啊呀,其实也没有什么。”阿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绕了绕自己的鬓发。

  澹台盈见她笑,自己也是笑起来,他抬眼望了一下湛蓝的天空,笑着叹道:“你们姑娘家啊,越是有事,越要说硬撑着说没什么,最后只能一边哭着一边把事往肚子里咽。有时候找个人随便说说也好啊?”

  阿莎眨了眨眼睛,却是欲言又止。

  见她似乎不愿意说出口,澹台盈只好挠了挠头发笑道:“没事,不愿意说就算啦。”

  “是关于寨子里祭祀的事情。”

  阿莎叹了口气,在河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