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陶昱转身离开。
张臻弈也没再追上去，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陶昱带陶桃去看了一眼尉浩，尉浩正忙，陶桃便也没去打扰，和陶昱、孙少莱一起离开了警局。
上面对李敬齐的处分已经下来了，这时候张臻弈才发现李敬齐不在局里，电话也打不通，他有些烦躁地踢了一下办公桌的桌腿，将手机扔在了桌子上。
审问进行得很艰难，邹华德显然早就有所准备，对警方所述的罪名一概矢口否认，但无奈他们目前掌握的证据还不够充分。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些“病人”都不肯配合调查。
倒是对叶泉的抓捕有了些进展，是一个高速收费站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了戴着帽子和墨镜的柳菲语，并以机器故障为由拖住了她，成功协助警方将其逮捕归案。
柳菲语对于被抓似乎毫不在意，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后来似乎也是倦了，便对张臻弈说：“省省力气吧，那东西老大已经拿到了，真相很快就会公诸于世，说实话，你们真的该感谢我们才是。”
“是什么东西？”张臻弈问。
柳菲语撩了下快要遮住眼睛的头发，手拷发出碰撞的铁链声，“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审问结束后，张臻弈发现尉浩正站在门外等着他，“怎么了？”“队长，是段旭峰，他刚才托人送来了一份文件，你看一下。”
张臻弈接过看了后，发现是邹华德的实验数据，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还是瞬间打破了他们现在僵持的局面。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段旭峰会有这个，还送到了警局，但张臻弈终于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走，准备重新提审邹华德。”
“等等，队长，”尉浩喊住他，“还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汇报一下，刚才文泽发现段旭峰的公司股份有了很大的变动，有一部分资产转移到了明眸研究所，而且就发生在昨天。”
“陶昱？”张臻弈联系到陶昱离开之前跟他说的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流露出一丝悲伤和疑虑，但转瞬即逝。
邹华德的律师仍旧坚持无罪辩护，但显然少了些底气，开始迂回。
事情总算是一点点在好转，当天晚上10点，张臻弈终于坐在躺椅上有了片刻的休息时间。
但很快他又站起来，他发现只要一静下来，满脑子都是陶昱。
他想重新投入工作转移注意力，结果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了周伟平，他愣了一下，然后上前敬礼，“周局。”
周伟平指了一下办公室，“进去说。”
“周局……”周伟平打断他，“现在没人，叫叔就行。”
张臻弈有些迟疑地点了一下头，“好，周叔，有什么事吗？”周伟平叹了口气，沉默了一阵后说：“臻弈啊，你跟那个陶昱，是什么关系？”张臻弈没想到周伟平会提到这个，但还是乖乖回答了，“我们……在一起过。”
“这样，”周伟平的指尖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若有所思，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下面的话。
张臻弈看出来他是有话要说，“周叔，您有话就直说吧。”
周伟平又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犀利仍旧会让张臻弈有种被看穿的不舒服。
“你知道陶昱和他那个妹妹现在在哪儿吗？”张臻弈一怔，没有回答，周伟平只是看着他，然后站起来，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上的徽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周伟平拿出一份文件给他，“邹华德没跑了，有人提供了他十年前的完整的实验数据，和段旭峰送来的那份基本吻合，确认属于同一个实验。”
张臻弈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大片的英文字母和图表让他觉得头晕，“这是哪来的？”“有人把它放在了刘厅的卧室。”
周伟平的声音放得很低，但这句话却像巨石一样直直砸了下来。
“所以，是省厅派下来的任务？”张臻弈有些吃惊，“那，他们找陶昱干嘛？”“别多问，臻弈，你只要想好明天该怎么说就行了。”
周伟平的语气和神态都在告诉张臻弈，这件事不简单。
审问室内，看到那份数据后，邹华德长吁了一口气，没再辩解，只是策略明显变成了保邹凯，撇清邹凯和实验室的一切关系。
张臻弈有些心神不宁，最终还是决定去找周伟平问清楚。
走到局长办公室的时候，路过的警员告诉他说：“刚才好像来了几个领导，跟周局一起去会议室了。”
张臻弈心一横，直接走到会议室推开了门。
一圈的领导出现在眼前，在场职位最低的都要属赵兴胜了。
张臻弈正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敬礼，就见周伟平和赵兴胜拍了桌子站起来，严苛地看着自己。
呵斥道：“臻弈，这让你进来的！”张臻弈瞥过屏幕上的PPT，然后整个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周伟平，后缓步退出了会议室，猛地用力撞上了门。
会议室内一片安静，而PPT还停留在“关于对陶昱、陶桃实施安乐死的决议”一页。
他们要对陶昱和陶桃实施安乐死？这就是陶昱所猜到的吗？所以他才要带陶桃离开？已经深夜了，张臻弈走出警局，在萧瑟的街道上踱步，不知不觉走到了王叔的烧烤店，王叔看到他有些惊讶，“哟，臻弈，你这么晚还没回家呢？来，坐下我给你烤一份。”
张臻弈随便找了个近点的位置坐下，“王叔，怎么这么晚还没关店？”王叔突然有些羞涩地笑了下，违和感属实有些逗人，要不是张臻弈实在没这个心情，肯定会捂着肚子大笑一顿。
“其实是我老婆生日快到了，我想趁最近多赚点，好给她整个好点儿的生日礼物。”
张臻弈略有些勉强地笑了下，烧烤摊下的火苗一窜一窜，像活泼调皮的孩子，像被困在了窄小的火炉里。
王叔端来一盘烧烤，张臻弈正在发呆，被香味勾了回来。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怎么没带小涵一起来啊？”张臻弈拿起羊肉串咬了一口，短暂地活过来了一会儿，后又陷入低沉。
“有酒吗，王叔？”张臻弈突然说。
“哎呀，”王叔在他对面坐下，也开始吃起来，“酒是没有，故事听不听？”张臻弈摇了摇头，“不想听。”
“不听也好，”王叔起身拿了瓶矿泉水给他，“故事听多了，就容易看不清现实。”
张臻弈拧开矿泉水瓶，猛灌了一大口，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他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喝过水了，只觉得一阵冰凉沁入心脾，好像真的要活过来了。
“王叔，”张臻弈放下水瓶，突然说，“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义？”王叔敲了敲他的头，笑着说：“瞧你这孩子，喝矿泉水还能喝上头了。”
说完，王叔也沉默了，片刻后他感慨说：“活着啊，活着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然后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这么简单。”
“做好该做的，得到想要的……”张臻弈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王叔，“能做得到吗？”王叔爽朗地笑起来，“能啊，你看王叔我，不就活得挺好的吗？”突然有一片雪花从张臻弈眼前飘过，他抬头看去，下雪了，洋洒着漫天的雪花正一点点飘落，像纷扰的思绪被抛开，暴露内心最真实的样子。
张臻弈回了警局，只是他很快就察觉出队里怪异的氛围。
沐佳慧看见他，竟难得的眼神闪躲着，没过来叭叭叭一通讲。
周文泽看见他，走过去指了下他的办公室，“队长，周局在等你，”说着又压低声音，“看起来很生气。”
张臻弈皱了皱眉，说了句“知道了”，随即快步走向办公室，推门进去。
周伟平似乎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苍老了许多，看到张臻弈后，他冷着脸瞪了他一会儿，随即又叹了口气，拿过一份文件递给张臻弈，“自己看看吧。”
张臻弈接过文件，在视线扫过第一页时，眉头就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指尖也不禁捏皱了纸张的一角，“这是……”原来，陶昱和陶桃也是邹华德的实验产物！这么些年以来，邹华德一直暗中进行着基因研究，寻找通过基因编辑“根治”Rb（视网膜母细胞瘤）的办法。
说是根治，其实不然，基因编辑一直都是实验伦理问题的热点，是不合法，不被允许存在的。
“当年，在陶昱的父母因为失去第一个孩子非常痛心的时候，邹华德找到了孙建平，而当时在外地医院工作的孙建平，正处于事业低谷，便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他，并答应会说服陶昱父母也加入。”
周伟平开始向张臻弈讲述事情的原委，“邹华德告诉陶昱的父母，他对基因研究很感兴趣，还说只要他们肯加入，他可以投资为他们成立一个研究所，专门进行Rb的相关基因研究。”
陶东豪很清醒，但孙绫却心动了，她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想要攻克Rb，想要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即便是通过这样一种非法的手段。
孙绫重新找回了动力，她终日埋在实验室里，陶东豪只好陪着她，历经一年之久，终于有所突破。
他们把结果拿给邹华德看，邹华德很高兴。
但他们却怎么都想不到邹华德竟然是要在真人身上做实验。
他以高额的价格招人代孕，实则在这些试管婴儿身上进行基因编辑。
知道真相后，他们俩无时无刻不被罪恶感深深裹缠着，却又无能为力。
有些路，一旦跨过了那道槛，你再想退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后来实验又有了新的突破，孙绫便跟邹华德申请了自己做实验体。
一来她对这一次的实验结果很有信心，所以她才敢拿自己做赌注。
再者她想通过这种方式向邹华德证明现在的实验成果已经足够了，这项实验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但邹华德没有答应，他说还不够。
两人没有办法，也试过逃跑，但失败了，再加上后来陶昱的出生，他们的软肋实在太过明显了。
研究的进度也为此一度滞停。
后来是在陶昱出生的第四年，两人因为一次失误，不小心对同一个受精卵的12号染色体上的MYP3基因也就是12q21-q23，和X染色体的一个候选基因同时进行了编辑。
最终结果却令两人大为吃惊，成功有时候总是来得有些太过于猝不及防。
孙绫平静下来后，对陶东豪说：“东豪，我们不能让它落到邹华德的手里。”
孙绫其实一直都有想着退路，她把所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连同实验结果一并藏进了9042号专柜。
知道这个新结论的，只有孙绫和陶东豪，也是由于这个新发现，两人决定再要一个孩子，也就是陶桃。
两人依旧每天重复着各种实验，邹华德找来更多的“实验者”，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不过，终究纸是包不住火的，邹华德还是知道了孙绫和陶东豪隐瞒他的事情。
孙绫和陶东豪不愿意把实验成果交给邹华德。
他们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孩子，触及了科研人员最基本的底线，但受到良心的谴责，他们又不愿意将“成果”交给邹华德。
孙建平劝他们不要那么固执，但他们却是铁了心，根本不听。
“所以说……”张臻弈的话语被敲门声打断。
王白南走进来，表情有些焦急，把手机递给张臻弈，“队长，周局，不好了，你们看网上。”
张臻弈拿过手机，看到了网上铺天盖地的，全是对基因编辑，对陶昱和陶桃的声讨，“怎么会这样，谁泄露的？”刚问完，张臻弈就想到了根本不是谁泄露了消息，而是叶泉故意放出去的，包括那份突然出现在刘厅卧室的包裹，也是他做的。
张臻弈紧皱着眉，想着陶昱和陶桃是不是也已经看到了。
这时就听周伟平说了一句：“会议室集合！”
结局（上）
离开警局后，陶昱说准备带陶桃离开一段时间，并给孙少莱留了一个新号码，是个一次性电话卡。
“旅游吗？”孙少莱问，“旅游也好，散散心，别再想这些烦心事了。”
陶桃却一直沉默着。
车内的氛围有些压抑，孙少莱也感觉到了，他有些自责，觉得都怪自己才惹出了这么多麻烦。
“哥，”陶桃突然喊了陶昱一声，“我们要去哪儿？”陶昱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故作平常地笑着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奥。”
送孙少莱回家后，陶昱带陶桃到了和段旭峰约好的地方。
很快，一辆车停到他们面前，段旭峰按下车窗，“上车吧。”
“李敬齐呢？安顿好了？”坐进车内，陶昱问道。
“嗯，”段旭峰的嘴唇紧抿着，看来并不是很顺利，也是，毕竟那是李敬齐。
“还有一个呢？叫宋晓吧，找到了吗？”“还没。”
段旭峰突然来了一个急转弯，泄愤似的踩着刹车和油门，“要不了多久，公司那边就能搞定了，到时候手脚自由了，等我翻了这破地方，我就不信会找不到人。”
“是邹凯吗？”“不确定，不过能藏得这么深，肯定有他的原因。”
陶桃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就拿出手机想给尉浩发个消息，却发现手机怎么都无法开机，便想找陶昱要手机用一下，陶昱借口说刚才摔坏了，没法用。
段旭峰则在陶桃问之前就来了一句，“没戴。”
陶桃也不傻，不至于这样还察觉不出问题。
“哥，我们是要去哪儿？”陶昱摸了摸她的头，“一个好玩的地方。”
“我们……是在逃跑吗？”陶桃突然问道。
陶昱立刻摇了摇头，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温柔地说：“不是，只是为了捍卫我们活下去的权利。”
陶桃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抱住陶昱，“可是，哥，为什么啊？”段旭峰扔过来一个手机，“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让她自己选吧。”
陶桃拿过手机，陶昱却拦住了她的动作，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看到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讨论，陶桃有种失重的感觉，她知道基因编辑，基因编辑不论在道德还是法律层面上都是不被允许的，因为这种基因的混乱，严重的话，甚至可能会给人类带来灾难。
但是她不懂，她和陶昱又做错了什么？有人给过他们选择的权利吗？“哥，我不想离开。”
陶桃握着手机，突然说道，“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错。
我们凭什么要逃？我可以不结婚，不生孩子，也不会威胁他们的安全，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地生活？”陶昱缄口不言，陶桃又说了一遍，语气更加坚定，“哥，我不想离开！”段旭峰在路边停下了车，静静等着陶昱开口。
看着陶桃眼中熠熠的神采和不服输的表情，陶昱才恍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小女孩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她有自己独立的看法和思想。
半晌后，陶昱紧紧抱住陶桃，“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想法，既然你坚持这么想，那我们留下。”
段旭峰回头问了一句，“真的想好了？”陶昱看向陶桃，陶桃用力点了一下头，“嗯。”
会议室内，简单介绍完情况后，张臻弈把文件放在桌上，“孙绫和陶东豪背叛了邹华德，所以邹华德就找到了刘照光，策划了一场车祸，与计划不同的是刘照光活了下来，还躲了起来，所以他只好又找人解决了刘照光。”
周伟平点了点头，纠正说：“但是有一点，那场车祸的主谋，应该是邹华德和孙建平两个人。”
说到这，他回想了一下，“当年这个案子是老赵经手的，我有接触到一些。
案子很棘手，一切都给人一种很巧合的感觉，尤其是刘照光的精神病证明，那时候我们都觉得案子有问题，但当时技术有限，又实在是找不出证据，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这个案子，也一直是老赵心头的一根刺。
但是在那之后不久，刘照光就死了。”
“当时呢，我们也有调查过孙建平，不过并没有什么收获。
不过现在，我很确定，孙建平绝对是背后的主谋之一。”
张臻弈又想到了陶昱，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会议结束后，周伟平和张臻弈留了下来，周伟平低声对他说：“臻弈，这件事的恶劣程度非常大，我想这点轻重你是摸得清的。
陶昱和陶桃两兄妹那边，你先找人盯住他们，省厅的最终决断一下来，就立即展开行动。”
张臻弈没有回复，周伟平也没多说，只留下一句话，“臻弈，别忘了你是一个警察。”
张臻弈回到队里，他有些没想明白，为什么叶泉要把东西送到省厅那边呢？是想利用警方的力量报复邹华德和陶昱吗？难道说，叶泉也是受害者？他的眼睛，难道就是邹华德的实验造成的吗？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张臻弈坐在办公桌后抱着头纠结地思考，他不想陶昱死，可一旦省厅的命令下来，他又能做什么呢？中途沈涵过来了一趟，看到他眼圈有些泛红，走过去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瞧你又哭丧着脸。”
张臻弈摇摇头，没有说话。
沈涵心疼地安慰了他一下，又说：“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有的选择题是没有正确选项的，你只能选择一个错误，去避免另一个错误。”
说完，沈涵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张臻弈看着她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大脑里却一片空白。
半晌后，他长吐了一口气，拿过电话，按了快拨键，叫来浩子和李肖。
“有个任务，你们俩负责去……”话没说完，张臻弈突然意识到尉浩和桃子之间的关系，“等一下，浩子，你别去了，帮我喊一下白南。”
尉浩微微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有些恳求地看着张臻弈，他已经打不通陶桃的号码了，无助和无力感在啃食他的心脏。
张臻弈不忍心，只好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去喊白南过来。”
等王白南进来后，张臻弈递给他们一个纸条，“这是陶昱和陶桃的位置，你们俩负责盯住他们，除了你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任何情况及时向我汇报，具体行动等我通知。”
“是，队长。”
两人离开后，张臻弈拿出手机，又想放下，手停在半空中，最终还是拨了一个号码，但如他所料传来的是忙音。
张臻弈仍在努力思考着合适的对策，周伟平的声音在脑海里无尽地循环。
这时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尉浩。
“队长，周局喊你过去一趟。”
应该是决议下来了。
张臻弈起身准备去找周伟平，经过尉浩身边时说：“浩子，你先别冲动，先看看上面是怎么决定的。
我会想办法的。”
会议室内，周伟平和赵兴胜都在。
“上面的决策下来了，为了稳定民心，对外我们宣称会对陶昱和陶桃进行终身监视，保护民众的安全和利益，”周伟平顿了下后继续说，“但上面要求我们尽快对两人实施抓捕，对其……秘密施行安乐死。”
……后面还有一大串的领导讲话，张臻弈却一句话也没再听进去，直到赵兴胜点到他的名字，“具体行动就交给臻弈你来负责。”
张臻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但会议结束了，他就呆呆坐在原位，空调开的风太暖了，吹得他的脸颊有些发烫，但暖不开他心里的郁结。
此时陶桃和陶昱已经从段旭峰的车上下来。
孙少莱也看到了网上的消息，他给陶昱打了电话发现没人接，就又拨了那个新号码。
陶昱划开接听，“阿莱。”
孙少莱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阿昱，你和桃桃……网上那些新闻你看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孙少莱愈发焦急起来，“那些警察，他们会怎么对你们？”陶昱是做科研的，自然很清楚其中利弊，“应该……不会让我们活着吧。”
陶昱停顿了一下，后又继续说：“即使我和桃桃能活着，那也是一辈子被监视着。
因为他们必须保证我和陶桃不会有后代，不会打乱社会秩序和人类社会的平衡。”
说完，陶昱握住陶桃的手，轻声说：“别怕，有我在。”
孙少莱听了一惊，“那怎么办？要不你们逃吧。”
“不了，桃桃说不想离开这儿。”
“那……可是，”孙少莱结巴着，显然很担心他们两人会出事，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你们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们。”
陶昱看了看四周，“去德源广场吧，在那儿碰面。”
“好，我马上过去，你们等我。”
挂断电话后，陶昱看向陶桃，摸了摸她的脸，“桃桃，别害怕，他们不敢光明正大把我们怎么样的，没事。”
陶桃点了点头，“嗯，我不怕。”
说着，她低下头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抓住陶昱的胳膊，“哥，我想抓娃娃。”
陶昱把她搂进怀里，“好，这就带你去，正好阿莱在那儿等我们呢。”
到了广场，孙少莱果然已经到了，他急忙跑向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陶昱就拉着他到了娃娃机旁，“桃桃想抓娃娃。”
“抓娃娃呀，”孙少莱掏出两枚硬币投进去，手一挥，“桃桃看好了，阿莱哥哥这就给你露一手。”
看着两人的笑脸，陶昱心里百感交集，他双手交握，靠在另一台娃娃机上，低头看着地面。
他的确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但他的内心还是做不到很坦然，因为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桃桃被牵连。
真相如愿地被揭开，令他有种一切终于结束了的松弛感。
但真相又无情地把血淋淋的一面展现在了他面前，他没有很吃惊，只是觉得……好吧，果然还是来了。
结局（下）
从会议室回队里，张臻弈还处于半游离的状态，他希望这条路长一点，这样他能迟一些下任务，陶昱能有多一点时间，没准，事情就会有转机。
匆忙的脚步声从对面迎过来，张臻弈看了一眼，是李肖。
“队长，我们查了，陶昱不在你说的那个地方。”
张臻弈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陶昱在骗我？“那他们现在在哪儿？”“在德源广场，孙少莱也在。”
张臻弈微微皱了皱眉，“在那儿干嘛？”李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在，在……玩抓娃娃机。”
张臻弈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看了眼尉浩，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张臻弈用力攥紧了拳头，“你们先过去，盯紧他们，及时跟我汇报他们的位置。
我还有点事，处理完就过去。”
“明白，队长。”
李肖离开后，他看向尉浩，“浩子，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张臻弈开车前往德源广场的途中，又接到王白南的电话，“队长，有情况！我看到了叶泉。”
“叶泉？几个人？”“就他一个。”
“好，盯紧了，我马上就到。”
张臻弈把手机扔在一边，踩下油门，通过对讲机对浩子说：“叶泉也在那儿，我们得快点了。”
又一个娃娃从夹子上滑了下去，陶桃甩了甩手，“不玩了，根本就抓不到嘛。”
近了，近了……又掉了！孙少莱又投了两枚硬币，“再来，一定把这蓝胖子夹出来送给你。”
“再来！”“没事再来！”……“再来！”陶昱抓住孙少莱的手，“好了，阿莱。”
陶昱想说让他别再继续了，就听到手机在震动，他看了下，是段旭峰。
陶桃跑到孙少莱旁边，“阿莱哥，我们换那台吧。”
两人走向另一台娃娃机，陶昱划了接听，“喂。”
“陶昱，我的人说你周围有警察，叶泉好像也在。”
陶昱扫视了一圈四周，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复又睁开，“好了，我知道，谢了。”
陶昱收起手机，又仔细看了一圈，并没看到叶泉。
“哦~稳住，稳住，桃桃，”孙少莱看着娃娃马上就要夹出来了，在一旁给陶桃加油打气。
后面一对经过的情侣被吸引了视线，看过来，然后表情怪异地耳语，女生突然“啊”了一声，“是网上那两个人，”说着从包里掏出手机，“快报警，报警。”
娃娃从夹子上再次掉落，孙少莱转过去瞪着那对情侣，然后走近，那两人被吓到，后退了几步。
“滚！”孙少莱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个字，他用手背揉了下泛红的眼睛，然后背对着陶昱和陶桃说：“阿昱，你试试吧，我运气太差了，抓不上来。”
陶桃用手左右晃动着抓娃娃机的手柄，然后看向陶昱，“哥，抓这个吧，我想要这个。”
陶昱刚走过去握住手柄，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了一句：“陶昱”。
声音很熟悉，陶昱转身看过去，果然是叶泉。
孙少莱也听出了他的声音，看到他后立刻跑到陶昱身边，想护住他，低声说：“阿昱，你小心。”
叶泉走过去摆弄着机器手柄，漫不经心地说：“被人们当做怪物的感觉怎么样？”陶昱笑了笑，“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没错，我就是想让你也尝尝这种感觉。”
“所以你现在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不，我来是为了杀你。”
陶桃和孙少莱急忙挡住陶昱，却又被陶昱拦在身后，叶泉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动他们俩的。”
随即又说道：“本来想让你们多尝尝这种滋味的，但没想到那帮条子动作还挺快，我不能让你死在别人手里，所以我得在他们之前杀了你才行。”
陶昱想到最初在监狱里和叶泉相遇的场景，冷笑了一下，果真如此。
叶泉笑了笑说：“想当初我花了好大的劲才把王东培养成线人，结果被孙建平识破了，对，就是你那个好舅舅。
后来邹华德找人杀了他，还想嫁祸给你，说起来，那次还是我救了你。
毕竟你要是进了监狱，我还怎么杀你？跟着你进监狱吗？”叶泉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至于那个刘壮，我不过就是想给邹华德提个醒罢了，”说着，叶泉露出厌恶的表情，“死不足惜的混蛋，竟然拿他母亲挡刀。”
陶昱走近叶泉，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你真是太可悲了，叶泉。
除了复仇，你活着还有其他的意义吗？你就不过是他们制造出的一个复仇工具罢了，你可以活得很好不是吗？可是你却不愿意去选择那样的生活，终日把自己浸泡在仇恨的沟渠中，甘愿做仇恨的培养皿。”
陶昱停下脚步，“而且你的复仇找错了对象，你应该去找我的父母，找邹华德，而不是我和桃桃。”
叶泉眯着眼睛，眼神冷冽地盯着陶昱。
“所有人蹲下，都别动！”张臻弈带人冲了进来，李肖和王白南率先疏散人群。
几乎在张臻弈话落的那一刻，叶泉掏出抢对准了陶昱，也几乎是同一瞬间，陶昱将陶桃推向了张臻弈。
陶昱让孙少莱离开，“快到那边去，他的目标不是你，快！”孙少莱却没听到一般走近叶泉，站在两人之间，他的腿有些发抖，他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一咬牙，说：“对不起，阿昱，都怪我，我要是听你的话谨慎一点，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说着，他又看向叶泉，“你冲我来吧，你跟阿昱有什么恩怨，我来替他还。”
陶昱上前拉住他，孙少莱却死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叶泉枪口对准的方向。
叶泉盯着他看了许久，看着他一步步靠近，挡在他的面前。
他拉下枪栓，张臻弈立刻警告叶泉不要乱来，陶昱用力推开孙少莱，子弹擦过了他的左腹。
叶泉还想再开枪，张臻弈看准时机，立刻带人上前包围他，其中一个警员抬脚踢开了他的枪。
叶泉没了枪，看向一旁跌倒在地上的孙少莱，苦涩地笑了一声，“你怎么还？你还的起吗？”“队长，人已经到了，可以让他们进来了吗？”耳机里传来尉浩的声音。
张臻弈看了眼叶泉被夺下的武器，走上前铐住了他的双手，随即回复：“可以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群人搬着机器走进来，看着眼前的阵势有些傻眼，却又在看到陶昱和陶桃后蜂拥而上。
“陶先生您好，我是XX报社的记者，请问我可以采访你几个问题吗？”陶昱和张臻弈对视了一眼，他瞬间明白了张臻弈的意思，这些记者也是他找来的。
因为安乐死在国内一样也是违法的，所以只要他们有了曝光度，警方自然也不敢轻易动他们，毕竟现在舆论的力量很强大。
张臻弈让李肖和王白南先把叶泉押到车上，带回局里。
余光瞥过被围在人群中的陶昱和陶桃，叶泉的嘴角勾起一丝释然的笑，“呵，就这样背着怪物的名声活一辈子吧。”
“陶先生，据我们了解，您自身也是一名医生，想请问您对基因编辑是怎么看的呢？”“基因编辑是违背伦理的，是不应该存在的。”
陶昱平静地回答，跟平时讲座期间的问答环节没什么区别。
“那你怎么看待网上针对你和陶小姐的讨论呢？”“我没什么好说的，这不是我们自己选的开端，结局也一样，我们没有选择。”
“请问为什么要说没有选择呢？网上普遍都在说只要你们不将基因遗传下来，就不会产生威胁不是吗？”“这个说法的确没错。”
“那为什么……”记者还想继续追问，张臻弈突然走到镜头前，看了一眼陶昱，然后凑到最靠近的一个话筒前说：“大家好，我是四台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张臻弈，我想借这个平台告诉你们，对于陶昱和陶桃的事情，你们大可放心。”
说着，他偷偷从后面拉住了陶昱的手，“因为我是陶昱的爱人。”
人群中一阵哗然，陶昱嘴唇微动，有些吃惊地看着张臻弈的侧脸，瞳孔有光闪过，像湖面的涟漪。
张臻弈又继续说：“所以，正如你们所想的，我们不会有孩子，而我作为陶桃的哥哥，我可以一名人民警察的人格跟你们保证，我们会照顾好她。”
尉浩对上陶桃的视线，压抑的情绪瞬间溃堤，眼睛也红了一圈。
他拨开人群，冲到陶桃面前抱住她，眼泪不争气地滴落到她脸上，他想大声喊出来，声音却哽在喉咙什么都发不出。
果然他还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
而回到警局后，他们被告知叶泉在回警局的路上意外身亡。
经法医验尸后确定为中毒身亡，只是这毒起效慢，应该是在遇到陶昱他们之前就服用了。
张臻弈带孙少莱去了一趟停尸间，递给了他一个浅蓝色的小盒子，“在他口袋发现的，应该是给你的。”
孙少莱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手链，挺丑的，中间有一只鲢鱼，有一支鳍长在了奇怪的部位。
孙少莱攥紧了手链，打开盒子底部的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写得有些歪曲。
鱼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明明它吃得那么开心。
很遗憾，不能看清你的脸，但如果真得有轮回，希望下辈子能一眼认出你的样子。
还有你不要再为她哭了，我才知道，原来，哭会这么痛。
孙少莱捏皱了纸条的一角，连同手链一起攥在了手里，看着叶泉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肩膀微微颤抖。
剧烈的刺痛在吞噬他的感官，他还是觉得，这张脸不适合除了笑以外的任何表情。
而在他离开警局回到家后，看到少了大半的鱼食和已经翻白眼浮在水面上的鱼，彻底明白了叶泉的话。
他有来喂过这条鱼。
事件逐渐发酵，热度蹭蹭地上长，张臻弈毫无疑问被处分了，只是后期网络上的评论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开始声援陶昱和陶桃，考虑到事情的影响太过广泛，最终省厅那边也松了口，局里便也没给张臻弈太大压力，毕竟关注这件事的媒体太多，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民愤，招来声讨。
张臻弈则是一回到警局就被周伟平叫到了办公室，赵兴胜也在。
“很草率、很莽撞，毫无纪律意识！”周伟平大发雷霆，拍着桌子怒斥道，“你有主意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商议，你这样无视纪律，擅自行动有多少回了，你自己数数，能数的过来吗？”周伟平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火，喝了口茶，又继续说：“是时候认真考虑一下你是不是真的适合做这个队长了。”
张臻弈低着头，将所有的训斥吞进了肚子。
等两人都骂完了，他才开口说：“周局，赵副局，我接受批评，我的确违反了纪律，我愿意接受处罚，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至少，我认为你们没有权利决定他们两人的生死。”
“啪！”周伟平收回手，张臻弈的脸几乎是瞬间就肿了起来，赵兴胜也是一惊，想阻止他，却又默默收回了手。
周伟平坐回椅子上，指了下门的方向，“滚出去！”赵兴胜赶紧给张臻弈使了个眼色，边说教着边把他推出了办公室。
当天，张臻弈还收到了李敬齐的辞职信，但陶昱在电话里告诉他说：“李敬齐和段旭峰在一块儿，这信应该是段旭峰写的。”
但张臻弈并没有揭穿，而是将辞职信上交到了周伟平那儿，毕竟相较于之前下达的处分，辞职也是个挺好的选择。
队里的几人看着张臻弈脸上清晰的红印，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张臻弈扫视了他们一圈，随手拿起一份文件，在沐佳慧的头上敲了一下，“都看什么，工作嫌少是不是？”沐佳慧抱着头委屈巴巴，“他们明明都在看，干嘛只打我啊？”王白南从后面办公桌露出眼睛，卷起一份文件也敲了一下她的头，“打是亲懂不懂，笨蛋。”
沐佳慧朝他龇牙，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众人见怪不怪，看张臻弈还跟往常一样，便也都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事情处理完后，张臻弈准备要下班的时候，陶昱却出现在了警局门口，蹲点的记者像是饿极了似的扑了过去一顿猛拍。
张臻弈受宠若惊地看着他，然后害臊地躲进车里，催他快走。
“你这是干嘛，嫌我不够忙？”张臻弈虽是嘴上这么说，实际眼里的星星都要跳出来了。
陶昱看破不戳破，嘴角带着浅笑，说：“新闻里放了那段视频，现在全国都知道你是我的爱人了，那么多记者在守着，我要是都不来接你下班，你岂不是特没面子？”张臻弈一撇嘴，伸手扇了一下摆放在车前面的弹簧玩偶，“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陶昱轻笑了一声，余光看到他还肿着的脸，“脸怎么了？”“唉，别提了，”张臻弈揉了揉自己的脸，又疼得龇牙咧嘴，“我今天可是被好好骂了一通，估计后面好几天还得轮流挨着，每个领导骂一遍，也不知道够不够。
这可都是因为你，你得好好补偿我。”
“好，补偿你。”
陶昱爽快地应了下来，然后轻声问，“去我那儿？”这种耳语一般的声音让张臻弈浑身一个激灵，被陶昱这突然一撩，莫名觉得心里一阵燥热，上下牙齿来回磕碰了几下，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溜出了一个字，“嗯。”
啊啊啊，完结啦，撒jiojio。
最后容我逼逼叨一下啦。
1.李敬齐和段旭峰详细情况会放在番外或者宋晓的篇章里讲。
2.番外看灵感不定期更新，会补充一些内容，如果有想看的梗也可以在评论区说哦，我会考虑写的。
3.宋晓和杨司洛的故事暂定是中短篇，CP前面都有提到，目前正在写大纲。
4.这本来是一个准备好单机的故事，有很多不足，但真的很用心地在写，以后也会努力写出更有趣、更好的故事。
总之很开心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和支持，谢谢啦。
还有我现在好兴奋啊，感觉神清气爽哈哈哈。
爱你们，木啊木啊。
5.有个短篇新文《疯子》，真·没逻辑、没三观，没意思，单纯脑热产物，感兴趣的可以看一下哦，不感兴趣就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