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深夜了，整个刑侦大队依旧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处理着自己手里的任务，入耳皆是时钟的嘀嗒声和匆匆的脚步声。
李敬齐刚处理完手边的一份资料，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后走出办公室，点了接听。
“喂。”
“老板让我问你，马有才怎么会死的？”李敬齐思考了一下，回道：“是M那边的人。”
那边沉默了片刻，又问他：“老板还有件事要交给你。
明天会有个人去局里自首，承认自己杀了孙建平，你对情况比较清楚，老板要你准备一份供词，尽早发过来。”
李敬齐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好。”
在联系好洗车店的老板后，他将一份明显有漏洞的供词发了过去。
然后在征得出外勤的同意后，离开了警局。
看着副驾驶上正摩拳擦掌的大叔，李敬齐问道：“不怕吗？”那大叔“哼”了一声，“警察大哥，你都不知道你找上我的时候，我有多激动，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那个混蛋给我老婆和儿子偿命。”
这大叔叫陈维，是修车行的老板。
在他老婆死后，花了5年的时间成功打入独眼内部，和他的车行成了独眼的传话筒，一个不太起眼，但能获得认可的位置。
李敬齐看了眼导航，正色道：“快到了，记住别冲动，一切听我指挥。”
陈维被李敬齐突然的严肃感染到，莫名有些紧张起来，点了点头，“好。”
车子停在省人医附近的一条小道上，下车后，李敬齐跟着陈维走到医院后面的一个员工通道。
陈维拿出一把钥匙开了门，待李敬齐进来后Q轻轻关上了门，然后指了下一片黑暗的前方，“这边是划在教学区的，晚上一般都没有人，但是得绕好大一圈才能到那儿，我老婆给我画过一次，我能记住。”
李敬齐点了下头，“嗯，接下来得麻烦你带路了。”
陈维却坚定地看向李敬齐，郑重地说：“大哥，我才该是……拜托了！”走廊并非全是瓷砖地面，开始出现坑坑洼洼的触感，大叔贴着墙数到第三个岔道的时候示意李敬齐向左走。
不知是不是李敬齐的错觉，水平面似乎在逐渐下降，这是一个斜坡吗？或者说，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旋转式坡道。
终于在绕了好几个弯后，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
跨过那一道明暗界限的刹那，李敬齐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压上了一块重物，这哪是医院，他看着面前一扇扇铁门，一间间病房如监狱一般的构造，几乎要隔绝掉空气，让人无法呼吸。
李敬齐正要走近些再观察，就看到陈维正看着其中一扇铁门，眼眶红了一圈。
那是他老婆在纸上标出的房间，只是他没能成为她心中那一丝飘寥的火苗和希望。
李敬齐移到一扇铁门旁，从门上的玻璃看进去，就见床上正躺着一个女人，床边有一个心电图机差不多大小的机器。
即使是真的亲眼看到了，李敬齐还是有些难掩内心的震惊，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在堂而皇之地进行人体实验！还是活人、女人！李敬齐拿出手机拍了照片，而可悲的是这些照片却并不能成为定罪的证据，因为据陈维告诉他的，这里面所有实验者都是签过“正规合约”的志愿者或病人。
再者，如果邹华德狡辩说这是为特殊病人特制的病房，也是很麻烦的事。
李敬齐的手触到冰冷的铁门，觉出一阵莫名的烦躁。
证据不够！他选中刚拍的几张照片，编辑了地址发给了张臻弈，顺带道歉，并简单说明了情况，还表明自己会想办法拿到他们的实验数据，让张臻弈别贸然救自己，先等他的消息。
他相信张臻弈有做出正确判断的能力，还有他写的那份供词，其中些微的漏洞同样只有身为刑警的张臻弈他们才能一眼看出来。
他是想告诉张臻弈：先稳住邹华德。
铁门都是密码锁，显然带有警报系统，李敬齐两人不能擅自触碰，只能先继续往内部走，看能不能有其他发现。
在穿过一个较短的横廊后，前方突然传来了声响，李敬齐放轻了步伐走过去，只见门缝透出幽幽的黄光，里面突然又响起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在李敬齐来得及制止前，陈维却像是杀红了眼的士兵，猛地就冲上去撞门，李敬齐看着大量涌出的昏黄灯光，金灿灿的，像碎掉的生鸡蛋。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李敬齐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抓住陈维的后衣领，暗中用力提醒他别犯傻。
而陈维却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李敬齐有些不解，但当他看到屋内的场景时，也是怔了一下。
屋内，一个男人正趴在一个裸体女人的背上，女人身上满是红青的痕迹，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在旁边还有另一个身材差不多的女人正仰躺着。
很显然，李敬齐两人的闯入打断了男人的好事，男人随手抽过旁边的浴巾缠在腰上，两个女人也惊慌地穿上了衣服。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到这儿的？”男人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问，胯下还高翘着，将浴巾顶起了一块。
李敬齐拍了一下陈维的背，示意他别冲动，然后站出来说：“我是今晚负责值班的，刚才不知道哪个混球在群里说有人逃跑了，我胆子小，怕把事情闹大，就让他带我过来看看。
刚才听到门内有动静，一着急就……没想到是少爷在这儿，打扰到了真是抱歉，”陈维心里一惊。
少爷？那也就是说，这个人……是邹凯。
邹凯一脚踢向陈维，陈维却傻傻地一动也不动，李敬齐急忙将他往旁边推了一下，替他挡了下来。
“这件事是我的错，错把玩笑话当真，扰了少爷的清闲，少爷有气就朝着我来吧，他是无辜的。”
邹凯看了眼他们，冷笑了一声，“你说你们是那老家伙的人？那我现在就打个电话问问怎么样？”说着，他就拿出手机要拨号码，李敬齐开口说道：“还请少爷高抬贵手，只跟老板讲我一个人就好，饶了他。”
邹凯不屑地勾了下嘴角，把手机收了起来，又看了眼蜷缩在一边的两个女人，不耐烦地对李敬齐和陈维说：“快滚，把门带上！”李敬齐和陈维立马退了出去，陈维有些愧疚地看着李敬齐，李敬齐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说：“没事，这儿不能再呆了，我们得赶紧走。”
门被关上，邹凯看着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拨通了一个号码，“阿秋，有件事要你处理一下……”虽说邹华德从不让他碰实验室的事情，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这是这么地方，哪里是普通人能进来的，他不过是不想到时候因为这一个电话，再跟邹华德解释半天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终于跑到出口后，李敬齐让陈维躲到另一边，把车钥匙给他，说：“如果外边有人，我会趁机控制住他，你赶紧跑，去报警，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们。”
“可是你……”陈维愈发愧疚，如果不是因为他，也不至于……李敬齐只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听我的。”
陈维点了点头，“好。”
李敬齐缓缓推开门，在踏出去的一刻，瞬间用左手夹住了对方的脖子。
陈维犹豫了一下，立刻往停车处跑去。
但看清眼前人的脸的时候，李敬齐拧紧了眉，那人明显也是愣住了。
“齐哥？”发现真是李敬齐后，那人颇有几分嘲讽地笑了起来，“还真是你，我都听说了，你竟然是个条子，段旭峰知道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比吃了屎还难看？”他又笑起来，李敬齐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他的笑变成了咳嗽，然后挣扎了几下抬起了双手，“等一下，齐哥，我能帮你。”
李敬齐手上的力度却丝毫没有减轻的趋势，那人又说道：“你已经被邹凯发现了，我就是他叫来的，如果这件事被邹华德知道的话，他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转移，到那时候，你所做的就白费了，我想你应该没拿到真正想要的东西吧。
还有，你的车其实早已经被盯上了，也就是说刚才那个人也自身难保。”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李敬齐还是不能大意，“我凭什么信你？尤其是你，阿秋。”
“凭你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蔡渊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而且，实话讲，我有私心。”
“什么私心？”“反正我可以保证绝不会影响到你们警方，怎么样，考虑考虑？”李敬齐偷偷在他口袋里放了一个窃听器，然后松开了他，“好，我信你一次。”
蔡渊秋笑起来，“爽快，邹凯那边我会搞定的，不过为了不露馅，你得假装被我抓了，不然邹凯肯定糊弄不过去。”
李敬齐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他，“喝下去。”
“什么？”“好东西，喝了它，我就陪你好好演一场戏。”
蔡渊秋犹豫了一下，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接过瓶子直接一口饮尽，然后将瓶口向下晃了晃示意张臻弈，“可以了吗？”张臻弈勾了下嘴角，“可以，走吧。”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身影，三年前的记忆被勾起，李敬齐还是决定问出那个一直困扰着自己的疑问，“你为什么……”“不为什么。”
他直接打断了李敬齐的问题。
一直等到邹凯完事了，蔡渊秋才带着李敬齐进了屋子，蔡渊秋提议说：“少爷，反正他们两个人都被我们抓了，所以我觉得就没必要惊动老爷子了，不如……”蔡渊秋在邹凯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勾起了邹凯的兴趣，他挑了下眉，对蔡渊秋说：“听起来还不错，就你来办好了。”
说完，他又对那两个女人说：“表现的不错，小费不会少了你们的，钱知道去哪儿拿吧？”两人点了点头，“知道，谢谢凯少爷。”
“那好，把眼睛蒙上，等会儿送你们回去。”
蔡渊秋看两人手忙脚乱地套头套，轻笑了一声，“何必搞得这么麻烦，在哪儿不是玩，你非要跑这儿。”
邹凯痞气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桌柜，又抽出一根烟点上，一脸神清气爽地笑着说：“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