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艰难地开口:我这些天,回去想了一遍又一遍,你辜负了周游。
我阻止他的反驳,一口气说了下去。
没人知道周游到底是意外坠楼还是故意的自杀。如果是自杀,他至死也没有说出来你是谁,他用他的死,保证了你没有後顾之忧的未来。但我宁肯相信他是意外坠楼──他受了旁人一遍又一遍的拷问,没有自杀;失去了自己的一切,没有自杀;他心里,一定在期望一切都好起来,还能和你好好在一起。他死了,你也辜负了他的期望。
段眼神没有焦距地空洞地盯著远处,没有回答我。
“我走了。”
我拉开椅子,站起身。
最想问的,和我在一起到底是因为孤独寂寞还是因为有些许的好感,为什麽最後放弃了杀我的念头,都没有问出口。
“梁楚──”
我没有转过去。
“我後悔了──”他低低地哽咽。
我回头看著他。
他一直在低声地哭。我没有打断他。
“你和周游不一样。也一样。”
这是段留给我的最後一句话。
再後来,我去收了段的骨灰。
一辈子,一撮灰土。我把它们小心翼翼收敛在一个精致的骨灰木盒里。
我敲敲那个盒子,低声玩笑:“我也就只负担得起这个了。墓地,我可买不起。”
当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爱段,也感谢段。
我的爱人,最後留给我两句话。
──我後悔了。
──你和周游不一样。也一样。
段自始至终没有为自己的罪责忏悔过。
所以我明白,他说的後悔,是因为辜负了周游,也辜负了我。
他後悔没能和我在一起。
我和周游不一样,确实不一样。我们没有一点类似。
一样。是因为,我们都是他的爱人。爱过他的人。他爱过的人。
我把段的骨灰盒埋在奶奶房前的那棵大树下。
一棵亭亭如盖的大树下。
伴随著骨灰盒一起下葬的,还有一株玫瑰。
我让那株玫瑰,紧紧挨著骨灰盒。
玫瑰娇豔的花瓣,如同谁温软的唇瓣,细密地亲吻安抚著爱人因孤寂不安而痛苦一生的灵魂。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