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日怀疑盛灿阳是故意地, 非要搞他心态。怎么当凶手的时候那么能编，当好人的时候开始划水了？
盛灿阳说道：“酒？想多了吧，她喝进去了。”
海日：“尸体，对, 咱们还没观察尸体。”
“不用观察了, ”文胤说道, “死者身上的衣服都烧光了，浑身漆黑。你们听说过灯芯现象吗？”
几人没有说话，盛灿阳明显是知道，但是装不知道，估计是懒得开口。
文胤见状说道：“酒醉或者熟睡中的人，如果衣物被点燃了，她的衣物就像是灯芯，皮下的脂肪就像是灯油, 源源不断地提供燃料, 直到把自己烧光。也叫做人体自燃现象。”
海日说道：“不可能，这种情况只能是死者睡着了的时候才能成功, 死者死的时候意识还很清楚。”
文胤一摊手：“只是跟大家分享一下。”
然而他这样说了，尽管不成立, 大家却都在思考这件事。
盛灿阳估计是看海日实在是累得慌, 大发慈悲地开了口, 说道：“就算是因为酒, 你们也得找到点燃火的火源在哪儿。”
“我的建议是先找火源再说，”盛灿阳很绅士地说道, “反正就算你们要盘我是凶手，也得找火源。”
海日这下确定了，盛灿阳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不想好好聊。所有的辩驳都是“你们如果认为我是凶手, 那你们得找到这个证据”，但是找到这个证据之后，就会证明盛灿阳不是凶手。
但玩这个游戏，大家是有所谓的“配置”的，有的玩家聪明，能听懂别人的言外之意，有的玩家听不懂，他们如果听不懂盛灿阳的发言，就会觉得盛灿阳已经认自己是凶手了，他这么发言就可能会把自己玩死。
海日捉摸不透盛灿阳的心思，只能替他弥补道：“我感觉前男友的线索有些多，估计不至于这么明显？ ”
“我也觉得，”唐颖笑着说道，“只是问问啦。”
海日一下子就感觉其实唐颖非常聪明。盛灿阳被打到焦点位就是因为唐颖的提问，但是她问完了之后，挑起了大家的怀疑，又往后退了一步。她让大家注意到盛灿阳，又显得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她是个聪明的小女孩，海日马上意识到，唐颖一定不是那个好骗的人。
海日不动声色，说道：“其他人的时间线呢？”
“五点，我下班，去找女儿要钥匙，她在房间里，显得心情很不好，我问了两句，她不太爱回答，我就没再问了，”父亲文胤说道，“然后我就回家了，六点回到家里，做了个意大利面吃，剧本里还特意提了这个面，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然后七点十分整理好了，我就出发去看病了。我九点半回到家里，感觉很累，似乎闻到了家里有股很淡的煤气味儿，我就睡着了。之后接到了个电话，电话里说我女儿死了。”
海日说道：“所以你的剧本里，煤气味已经很淡了。”
“是的，”文胤承认道，“这个时候甚至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所以应该已经散掉了。”
海日：“这也证明了我确实开窗通风了。”
唐颖无奈地道：“大家都没有在怀疑你。”
“随便说说。”海日说。
刘洁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海日问道：“怎么了吗？”
刘洁说道：“父亲六点以后的时间线和咱们完全是断开的，没有任何交集啊。”
海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在这个紧密复杂的剧本和时间线里，父亲的剧本像个孤岛。其他人都紧密地织在一起，只有他不是。
文胤道：“可能因为我是死者父亲吧，我这角色本来也没什么存在感，总不可能是我杀了自己的女儿。”
大家沉默地，算是回应。
其实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唐颖说道：“你为什么要大晚上的去看心理医生呢？”
“你不是见过我？”文胤阴郁的眉眼透露出些意外道。
唐颖：“我案发当天没有遇见你，只不过是我剧本里写过，你有心理疾病，因为我经常在医院碰见你。”
文胤：“没说时间吗？”
唐颖：“没有。”
文胤翻了翻自己的剧本，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这里也没说为什么是晚上，但是如果每周都是这一天的话，我下了班就过去，确实是已经晚上了吧？”
唐颖点了点头，不予置评。
海日感觉唐颖其实在这个游戏里很主动进攻，不像是她看上去那么柔弱，海日还以为她会是一个比较被动的玩家，是他以貌取人了。
唐颖微微想了片刻，然后笑道：“该我了。”
“我前面是和前男友一样的，他约我出去约会，我五点种就已经到了酒吧，但是我手里还拿着毒药，这个药其实一开始不是毒死者的，我只是想吓前男友一下，但是我俩起了争执，他非要和我分手，我气不打一处来，就没拿出来，一时冲动，想干脆杀了女主。”
唐颖说道：“其余的和你们都一样，我也见到了死者的父亲，也见到了画家，不同的是七点四十的时候我去下毒了，然后我就溜了出来，碰见了剧院老板在女□□，然后我就跑了。回来了之后，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回去确认一下她有没有喝，就在门边徘徊了一会儿，七点五十五左右，我听见里面有争吵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害怕了，就想先别管了，回去一直和前男友在一起，八点的时候，看见女主上台，然后以直到案发。”
海日说道：“也就是说，其实剧院老板也只是被看到了这么一次？”
唐颖：“我只看到了这一次，我剧本里说，我跑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背影被他窥探，充满了恐怖的感觉。”
文胤说道：“这不是和我一样吗？没有时间线的目击者。”
剧院老板刘洁说道：“但我可以说出你们的时间线。”
大家都转过头去看她，剧院老板刘洁说道：“我一直观察你们，因为我比较猥琐，喜欢尾随一些漂亮女人，所以我很关注前女友，我一直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
刘洁为了证明，还对盛灿阳说道：“我在七点钟的时候听见你对前女友说，让她别缠着你了，你会给她她想要的，多余的不是她的她什么也别指望。你要给她什么？”
盛灿阳说道：“维纳斯之泪。”
“那为什么会这么说？”
盛灿阳说：“我以为前女友是图我钱才和我在一起的，所以才这么说。”
唐颖说道：“何其冤枉，我是真爱。”
盛灿阳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唐颖对剧院老板说道：“那你不是对现场很了解了吗？”
“对，”剧院老板刘洁说道，“我感觉突破口在我，就看你们愿不愿意相信我了。”
刘洁说道：“我有你们每个人在这个剧场的准确的描述。”
“六点钟，死者走进化妆间，神色很是沉重，好像在和人打电话——”
海日举起了手：“跟我。”
“面色沉重应该是因为我之前勒索了她，”刘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七点钟的时候，我看见了画家进了女主的化妆间，”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随后，女主出去上了趟厕所，准备上场了，这时候她身上的香水味很重，我跟着她溜进了厕所，想要偷拍，但是又不太敢，所以就走了出去，正好撞见了前女友神色慌张地从女主化妆间里走出来。”
刘洁：“各自被撞破，我俩谁也没说什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截至到这里，海日发现大家都没有撒谎，堪称诚实。
海日玩了三次本儿了，这次可以说是进度最快，大家最诚实的一次。往常在这一天，都进行不到时间线的环节。甚至有的时候大家拒绝对时间线。
因为大家即使能猜到自己不是凶手，也不敢把时间线暴露给别人，怕引火上身，被怀疑是凶手，公投出局。
这次的游戏环境很良性，海日有些没想到，看来每次剧本完成什么样，还要看跟什么样的玩家玩儿。
文胤说道：“然后。”
刘洁道：“我这里写的也是八点她会上台表演。所以她上完厕所之后，还有些时间，又回去房间待了一会儿。”
唐颖笑道：“那也就是说，有可能她喝了毒药吧。”
“水杯里的水被喝过。”刘洁说。
“你怎么知道的？”
刘洁：“因为我进了她的房间。”
刘洁自己骂自己的角色说道：“我纯是个变态，想让她看看那些我拍的她的照片，看看她的反应，进去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水杯里的水喝过了。”
但就算是喝过，她也未必是中毒死，喝过，反而能证明唐颖的毒不是死因。
否则不会这么简单地白给。
刘洁说道：“她情绪有些激动，然后骂了我两句，我和她推搡起来，推搡间，把香水打破了。”
所有人：“………………”
“破了？”海日不可置信。
刘洁说道：“对啊。明天也许会有关于案发现场的新证据，你们到时候自己去看。”
海日：“让我猜猜，香水不会是被掉包了吧？酒精味儿特别重？”
刘洁正经严肃地说道：“确实如此。”
海日：“……”
海日：“还恰巧洒在她衣服上了？”
刘洁说道：“你怎么知道？”
海日不可置信地道：“猜也猜得到啊！”
盛灿阳口气轻松：“所以我不是唯一一个嫌疑人了？”
海日真想让他去一边歇会儿去。
唐颖笑道：“这可难办了，难道这就是一场意外？不对啊，那香水是谁替换的？”
“听我说完吧，后面没有多少了，”刘洁说道，“她要打我，我就跑了，我以为她不会上台了，结果八点的时候她还是上去了，我在下面，听见前男友和前女友在聊天，然后我就去，说给东西的事儿，我左思右想，咽不下这口气，想教训一下这个女的，就去库房找了之前用过的做舞美的道具，可以点起火来。”
刘洁道：“我害怕自己烧到自己，就先放在房间里了，没打算在今天用，因为人太多了，我如果想今天杀人，那就得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你们也知道，对我的人设来说是不可能的。”
刘洁：“我是坐在后台观察大家的，你们剧本上可能都没有，在十点钟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电流声。随后就起火了。”
大家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这是一条新的线索。
盛灿阳又开始在刷大熊猫了，海日真的服了他了，有必要这么嫉妒大熊猫吗？
他推了推盛灿阳，盛灿阳把手机放下了，对众人说：“嗯？又咋了？”
刘洁哭笑不得，说道：“没什么。”
盛灿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马上想起了刚才这些人说的是什么，然后道：“电流声是哪儿来的？”
盛灿阳在引导刘洁。海日马上意识到，盛灿阳是知道答案的，他想让答案从刘洁的口中说出来。
刘洁说道：“不清楚，我身后，我当时坐在设备后，那设备连的是电线，话筒投屏都在这儿。”
盛灿阳：“就是电路呗。”
刘洁愣了一下：“那就是电路吧。”
盛灿阳又不说话了，打开屏幕，海日看见居然是个直播，主办方为大熊猫的自杀准备了隆重的议事，把它搬到了红地毯上，用竹子引诱它前进，大熊猫圆滚滚地爬了两步，倒地爬下，不动了。
盛灿阳看得炯炯有神，一动不动，非常专注。
海日：“……”
刘洁说道：“有人碰过电路吗？怎么回事，怎么盘？从哪儿开始。”
唐颖深深地出了口气，说道：“回到故事的最初吧……朋友们，怎么没人交代煤气的问题？”
海日也想到了这一点，确实，从一开始到现在，没人承认过煤气与自己有关。海日不觉得是父亲文胤做饭的时候忘记关了这么简单。
那也就是说，他们五个人里面，已经开始有人在说谎了。
上述发言，有的作伪。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只有盛灿阳的手机，偶尔发出两声大熊猫啃竹子的声音，盛灿阳看着屏幕里的大熊猫吃竹子，自己也从兜里掏出了根棒棒糖，拆开却没放到嘴里，而是递给了海日，众目睽睽之下，海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了过来，盛灿阳自己又掏了一根。
唐颖笑道：“你的口袋是百宝箱吗？”
盛灿阳又从兜里摸索了半天，慢吞吞地说：“没了。”
唐颖遗憾地叹了口气。
海日在犹豫要不要把手里这根递给她，几乎一瞬间做了决定，果断放进了自己嘴里。
都是姐妹，谁让着谁啊。
线索就到这里，他们所有已知的东西都已经摆在了台面上，他们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不能说的，在明天的第二轮搜证的线索还没公布之前，问是肯定问不出来的。
但是大家还是不甘心僵在这里，开始盘问了起来。
盛灿阳被问得最多，刘洁是个刑警，直觉虽然敏锐，但是问题也多，海日都感觉他们刑警的直觉怕不都是前期铺垫得多吧。
刘洁说道：“你是五点到的酒吧？之前在干什么？”
“约人，”盛灿阳很礼貌，认真回道，“因为约了我前女友，所以才能在五点到。”
刘洁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海日知道她想问什么，她其实是想知道，到底是谁碰了这个设备。
可最有嫌疑的，其实是刘洁自己。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死者端上了午饭的餐盘。众人只得停下了讨论。
海日感觉好像有点恶心，他有点后知后觉，想起昨晚的事情，有些吃不下去，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低声说道：“我回去睡会儿。”
他回自己的房间，进门以后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没有反锁房门。
他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整齐，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应该是在吃早饭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归位了。
海日躺在床上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脑袋里忽然就有了昨晚水晶吊灯滴滴答答往下滴血的画面。
海日心想：“真够逼真的。”
虽然这样想，还是稍微有点恶心。
他昨晚睡得不□□稳，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微信的震动声将他吵醒了，盛灿阳躺在他旁边，头倚靠着床头，噼里啪啦地在打字。
海日睡得有些干渴，说道：“几点了？”
盛灿阳看了眼时间：“一点半，再睡会儿。”
海日：“你在干什么？处理昨晚的事吗？”
“嗯。”盛灿阳简单地说。
海日不知道昨晚的事情会不会给盛灿阳带来麻烦，但是也不好意思问，因为言语都太过轻薄，他不太想用言语感谢盛灿阳。
海日说道：“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盛灿阳分了个眼神给他，挑了下眉，示意你在说什么？
海日：“就是今天的这些线索，你有什么真知灼见想点拨给我的吗？”
“没有，”盛灿阳说，“我也分不清。”
海日：“……”
太假了，海日心想，鬼都不信。
盛灿阳还在噼里啪啦地打字，打了半天，似乎终于把眉头舒展了些，然后才反应过来了一样，随口说道：“玩这个游戏，有一条铁律。”
盛灿阳说：“当大家都在说实话的时候，说谎的那个就一定是凶手。无论是说了多么细小的谎言。”
海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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