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长假最……
10月7日。
十一长假最后一日, 云市落了一天小雨。
耿真接到何程电话的时候，刚好在逛附近的商场。
大学毕业后，同寝室六个人各奔前程。天南海北, 难得相聚。只有和他一起留在本市的何程，逢上节假日，两人还能约饭碰面。
挂了电话，耿真抱肩靠在柜台上，等老板把他挑好的设备打包。
商场里人头攒动。即使雨天出行不便, 也要抓紧十一假期的尾巴玩个尽兴。
店铺的落地窗前外人来人往，不少人都注意到那个倚靠在柜台上的恹倦青年。
因为昼夜颠倒的直播时间，耿真总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
觉察到店外停留的人越来越多, 把鸭舌帽帽重新扣在头上，顺手压低了帽檐，只露出微抿的双唇，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让外面流连许久犹豫要不要进来要个微信的女生止了步子。
店里生意清冷，只有他一个客人。
老板也习惯了，一边哼着小曲忙活打包, 一边听着手机里播放的小视频。
“近日, 网络上出现一种新型电脑病毒, 感染该病毒的电脑会被锁定界面，只能点击一款名为《死亡实况》的软件, 相关人员称，点进软件的人都离奇失踪……”
老板随手划到下一视频，把耿真要的东西全部摆在柜台上，提醒道:“你自己带回去？这些可不轻。”
耿真付了钱，没说什么, 在老板惊诧的目光中，轻松拎起所有装备，消失在茫茫雨幕里。
街尾火锅店的靠窗位置，何程已经要好了锅底，坐在位置上玩了会儿手机，一抬头正好看见两手拎满东西的耿真进门。
他迎上去搭了把手，被手上的重量压的差点没站稳，还好耿真没松手，才不至于把这些东西摔到地上。
何程咂舌:“你买了什么？这也太沉了。”
他扫了眼包装上的字，了然一笑:“耿主播终于换新装备啦。”
耿真:“不沉，是你虚了。”
这些他徒手拎了一路，游刃有余，丝毫不见气喘，把差点摔倒在地的何程衬得像个弱鸡。
何程本来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借口，耿真一出口又让他心塞了。
他从窗户里看到自己凸起的小肚子和宽了一圈后略显慈祥的脸，他紧紧握了下拳头。
可恶，无法反驳！
再抬头看对面的耿真，更受打击。
这人跟大学没两样，从门口走过来几步他发现有很多人在朝这边瞟，最可恶的是他听到有一桌说什么叔叔带侄子吃饭。
何程心塞，明明大家都是同龄人，怎么就叔叔带侄子吃饭了！
耿真完全不知道他在感伤什么，把被雨淋湿的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里面那件白色短袖的领口有些大，怎么扯都能露出半截锁骨。
何程又眼酸了。
瞥到他手腕上的红绳，想问耿真还没放下当初那事，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耿真没注意到他的纠结，接过何程递来的干毛巾，把滴水的头发简单擦干，才问道:“菜要好了吗？”
何程伤感走得非常快，大手一摆，示意服务生上菜，跟耿真念叨:“都是你爱吃的，鱼豆腐，油豆腐，冻豆腐……”
他一口气报了半天，给自己灌了杯水，才调侃:“小真还是这么喜欢吃豆腐。”
布菜的服务员眼皮和手上同时一抖，下意识向座位上的另一位客人看去。
何程刚想让人再来点饮料，还没等开口人就跑没影了，何程瞪眼，嘀咕道:“跑这么快做什么。”
耿真莞尔:“大概因为有吃人的叔叔吧。”
何程心梗——耿真绝对也听到那些女生的窃窃私语了。
这人装了半天高冷，原来搁这等着自己呢。
果然还是老样子，吃不得半点口头上的亏。
当年大学毕业之后，除了何程本本分分考公，其他几个舍友都在天南海北做着跟专业没屁点关系的工作。
不过要说最有个性的，还要数当年差点保研的耿真。
别人挤破脑袋想要争取的保研名额，耿真主动放弃。
在别人打听他未来打算的时候，就听说这人头也不回地扎进出租房做主播去了。
何程想起当时听说这件事时大家的反应，还觉得有点好笑。
何程把刚才跑没影的服务员叫过来，盯着他脸上两坨绯红，好奇地看了好几眼，说:“要一瓶啤酒。”
然后他扭头问耿真:“吃火锅也喝你那破桃汁？”
耿真睨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戏谑，对神情别扭的服务员说:“一瓶桃汁。”
何程揶揄地哼哼半天，耿真懒得搭理他，打开微博看了看自己请假那条下面的评论。
【玩游戏的耳火:今晚八点开播//@二货直播了吗:直播吗直播吗直播吗，今晚让我看看你吧！！！】
评论区前排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全都在讨论他今晚迟到的话该用多少时长补回来。
【迟到1分钟用10分钟补回来不过分吧】
【不二价，一分钟用一小时补】
【狠还是你们狠，不过我双手双脚赞同】
【你们怎么都不会心疼人，昨晚小真嗓子都哑了，要我说今天就算了，不如下个月每天加一小时直播时长】
耿真差点被这群人气笑了。
刷新了几次评论区，看这群人贫来贫去，心情也好了许多。
红锅里热油咕噜咕噜翻滚了好一会儿，耿真目光深沉盯了良久，才抿唇语气勉强地说:“今天我吃清汤。”
何程往锅里夹菜的手一抖，抬头一脸诧异：“无辣不欢的人都戒辣了？”
他一脸世界崩塌:“你都能戒辣，我老婆为什么还是没能放弃螺蛳粉！”
他作为宿舍唯一一个毕业就结婚的成家男人，这会儿女儿都快两岁。耿真经常能在朋友圈看到何程夫妻俩发的圆脸小包子短视频，也和何程的妻子吃过饭。
耿真把各种豆制品下锅，听着何程跟他嚷嚷家庭和工作的琐事，提到家里两个人，虽然何程语气很克制，却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
耿真没眼看他这种明贬暗秀的行为，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想让何程看清自己现在的荡漾嘴脸。
可惜他低估了何程不要脸的程度。
何程把照片仔细看了看:“不错，还是一如既往的帅！你快发给我老婆。”
他嘿嘿地笑：“她看到肯定要夸我帅！”
耿真用上自己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把盘子扣到这位从不怜爱单身狗的老同学脸上。
窗外雨还在下，锅里的热气氤氲在温暖的灯光里，耳边是热闹的人声，耿真喝完一杯热茶，眉眼舒展。
吃着饭，何程一边跟耿真聊天，一边跟老婆发消息，还时不时刷个小视频。
何程手机声音开的小，在热闹的火锅店几乎听不清。
耿真刚咬了□□汁的冻豆腐，就听见何程吐槽:“现在这些恐怖游戏打广告的方式还挺新奇的，整得跟真的似的，搞得我也想下一个玩玩了。”
耿真捞出锅里最后一块鱼豆腐，“什么游戏？”
“幻想世界？”
何程把手机搁在他手边，视频又放了一遍。
耿真看完，咽下鱼豆腐，满足地喝了口桃汁，“我在店里也听到了，还以为是社会新闻。”
“哪有这种能让人凭空消失的游戏，也太扯了……你怎么吃的这么快？”
何程在锅里捞了半天，不可置信：“哎豆腐呢，一块都没了？”
到家时间接近七点半，外套上粘上了火锅店的油烟味，为了避免迟到被直播间那群爱搞事的观众起哄下个月补直播，耿真来不及洗澡，只能先换身干净衣服。
【没迟到？】
【你出去玩怎么不多玩会儿？】
耿真笑：“准时不好吗？”
【挺好，就是补时长计划泡汤了】
【唉——】
【唉——】
【说点开心的，今晚玩什么？】
耿真鼠标在屏幕上划了几圈，说：“最近有什么新出的游戏吗？”
【最近有款新出的双人游戏不错，不过你孤家寡人一个玩不了】
【我倒是不介意陪你玩】
【就是那个玩完就友尽的游戏？】
【对了，最近不还有个新出的国产恐怖游戏吗？】
“恐怖游戏？”耿真来了兴趣，操纵鼠标打开游戏购买平台，找到恐怖游戏专区，“名字叫什么？”
【幻想世界】
看到这四个字，耿真握住鼠标的手一顿。
【这个不就是最近经常打广告的那个？】
【玩完就离奇失踪的恐怖游戏？】
【我觉得不靠谱，换一个吧，最近国外不也出了几个不错的动作游戏吗？】
弹幕上不少人的手机都收到了幻想世界的游戏推送，评价清一色的不靠谱。
耿真敲了下鼠标，心底涌上几分好奇：“刚才说的那款恐怖游戏有玩过的吗？”
七嘴八舌的弹幕停了一瞬，整齐地回答：【没有】。
【这种广告见得太多吗，我已经不会上当了】
【其实广告看着挺有意思的，但八成下载之后就变成批皮小游戏，不出意外点开就是养鲲】
【也可能是兄弟砍我一刀】
【或者是一刀999，上号领神装】
【笑死，套路都懂】
耿真也被弹幕逗笑，不过最近实在没什么好玩的，于是他决定舍身尝试一下。
幻想世界已在游戏购买平台上架，暂时还没有玩家玩后的评价。
耿真点击下载，进度条上提示大概需要十分钟的下载时间，耿真便趁着这段时间去接了杯水。
回来的时候，下载页面弹出来一个界面。
【亲爱的玩家，恭喜您获得《幻想世界》线下发布会的邀请名额。】
【这种游戏还有线下发布会？】
【我惊了……】
【我也……】
【不会是诈骗吧】
【这不至于吧，我刚才上游戏购买平台看了，是正经的游戏公司，不过注册日期是一天前】
【越说越离谱了】
耿真暂时没点开那份邀请函，咽了口温水润嗓子，见游戏已经下载完成，直接点了安装。
安装之后电脑屏幕上多出来一个黄铜铃铛的图标，鼠标放在上面的时候，铃铛就会晃动。
耿真总觉得铃铛有些眼熟，看见弹幕上的吐槽，低头看了眼自己脖子上的那串铃铛。
运行游戏程序，首先是一个黑屏的画面。
光标停留的地方，自动出现一串文字。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你准备好了吗？】
游戏和大家猜测的不同，画面精良，可玩性高，耿真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终于打通了第一关。
看见屏幕上的通关成功四个打字时，耿真只觉得酣畅淋漓，握着杯子灌了一口早已凉透的水。
他埋头专注玩游戏的时候，没怎么看弹幕，这会儿他打开弹幕助手，才发现直播间的人气突破了三百万。
耿真愣住，不知道在自己玩游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才会吸引这么多的流量。
往日他的直播间热度一般情况下在一百万左右，今天这样的盛况还是他当主播后第一次见到。
【这个游戏绝了！我已经买了！】
【主播什么时候开始第二关？】
【“月亮”在直播间送出1个“珠光宝气”！】
【老板大气！】
【哇】
在光芒直播平台，观众可打上主播各种礼物，其中最贵的是价值8888元的“珠光宝气”。
这还是耿真第一次收到这个礼物，愣了半秒，笑道：“老板大气。”
听耿真说完，“月亮”又送出一个价值1000元的“一片日光”。
【继续玩吗？】
耿真也意犹未尽，自然不会推拒。
一个通宵之后，耿真直播间人气首次达成五百万。
“最后两关在发布会后才会解锁。”耿真看着第四关通关界面弹出的小弹窗，伸了个懒腰，“今天播到这里吧，晚上见。”
耿真疲倦的地捏了下眉间。现在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5点，即使他经常熬夜也都点受不住了。
弹幕纷纷道别，耿真关了直播，靠在椅子里刷了会儿手机。
在他新发的直播预告评论区里，有人好奇问：【我也收到了线下发布会邀请函，你们都有吗？】
很多人给他评论，几百条回复全是没有。
耿真眯了下眼，看向还没关闭的游戏界面。
右上角的小铃铛正在散发莹白的光，点开之后，那条线下邀请仍孤零零躺在里面。
下午耿真在床上被饿醒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昏暗。
微信的大学宿舍群里多了99+条消息，还有十几条艾特他的消息。
耿真叫了份外卖，点进群里发现几个人都在讨论他昨晚直播的那款游戏。
耿真：你们都玩了？
何程：在玩呢，真好玩。
耿真:现在不是你的上班时间吗？
何程:……
何程:我爱摸鱼，
左立远：你们玩到第几关了？
裘乐：我刚开始玩呢！
严书意：我刚通关了第二关，确实挺好玩的。对了你们收到线下发布会的邀请名额了吗？
裘乐：有。
何程：我也有。
左立远：额，难道这个是都有的吗？
正在耿真捏着脖子上的那串铃铛出神时，许久未在群里冒泡的李戚突然发了条消息。
李戚：好久不见，大家都会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