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其它小说>盲雀>第147章 歃血

  听见这个声音, 懵逼是肯定。

  霎时间姜铎就意识清醒的感受到什么叫心脏骤停,什么叫连呼吸张弛血液流动也能够戛然而止。

  懵逼在当场, 时间凝固,姜铎双目一瞪瞳孔却骤缩,胸口被猛锤了一下,紧接着手指曲张,呆愣在窗户前, 正狐疑自己怕是脑子真坏了的都时候,却又听见一声。

  “姜晓堂你干嘛呐?赶紧帮我一下!”

  动作利索大脑却仍黑着屏的转身就去推窗户, 隔着书桌俯身抠插销大力攮开窗框, 没成想又听见砰当一声。

  没考虑到那小蟊贼究竟扒拉在窗外哪个位置, 姜铎收回手再一步跃跪到书桌上, 撑着窗台俯身去看,就看见楼下邻居窗户顶水泥出檐上,站着个可可怜怜的, 正在揉脑壳。

  只见眼皮底下那只, 一手抬高抠着自家的窗框一手捂着脑门, 旁边固定水管的钢条搭扣和单元楼外墙缝隙间,还塞着他的半拉脚掌, 脚面绷直内扣四肢伸展着,整个人歪脚壁虎一样趴在自己房间的窗台底下,跟贴墙上跳芭蕾似的, 姿势很好笑。

  所以再重逢第一句话, 姜铎却问:

  “你有病吧?你干嘛不敲门?”

  被尖锐又坚硬的窗户棱角砸中脑壳, 磕出一个小包,心里怨愤姜晓堂手劲儿也忒大了……

  林逆涛抬起头,眼底含满一包泪鼻翼直抽抽,只有2分疼也被他硬演出12分,能有多弱就有多弱的拢着眉瞪着眼,猫儿一样无赖、委屈又可怜巴巴的看向姜铎,瘪嘴抽泣。

  “我来那会儿就没见你进楼道,我又没钥匙,就想试着先爬上来看看能不能撬开窗户进屋里等你,我就觉得,你一回来看见我给你开门,你肯定能高兴~~结果你倒好,刚回来就砸我脑门。”

  “…………”

  “还有我才刚爬上来,你就开灯了,我太激动脚一滑就踩钢条底下了,我这不弄了半天实在弄不出来,才喊你来帮忙嘛,姜晓堂~~你别光看啊,你倒是帮我一下!”

  出乎意料的,一长串说完姜铎却黑沉着脸默不作声,静静的瞪着自己。

  眼见他眉头锁死脸上显见的不苟言笑和疑虑深重,林逆涛有点演不下去了,再不敢嬉皮笑脸也不敢出声催他。

  过了好一会才见他手撑窗台翻出来,紧贴着自己也站到楼下邻居家窗户顶的水泥出檐上。

  仿佛没看见出檐外边啥着落没有的擦身随意走过去,突然脚一滑,整个身子倾斜到半空中又赶紧往前两手一勾,一把攥住卡着自己脚掌的护栏钢条上沿,猛往外甩了小半圈,才将将停住身子没有掉下去。

  一瞬间心提进嗓子眼,林逆涛快被姜铎这恍惚又冒失的样子吓哭了,又不敢大声吼他,只得焦急又小心翼翼的:

  “姜晓堂你回去,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姜铎回头横了他一个你他妈逗我呢?的眼神,又低下头,顺势蹲在水泥出檐边角去研究那只姿势别扭的脚。

  钢条卡在小涛右脚踝骨和脚踵之间的凹陷里,整个脚掌连着鞋被紧紧箍着,动弹不得,没法把脚背稍稍侧一点缩出来,姜铎认真的看了一会儿,想想便两手一上一下扶稳钢条,用力往外一掰。

  察觉咯着脚面的钢条一松,林逆涛立即抽出来,站定在出檐上赶紧踮着脚尖面向墙壁往后挪了几步,边给姜铎留位置,边抠着窗台弯腰去拉拽姜铎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旁边。

  矮着自家窗台超过一米半的水泥出檐上,宽不过30公分,两个1米8几的大高个斜着脚面并排贴墙站着,转过脑袋四目相对,忽然就都呆愣起来。

  要不是大冬天晚上院子里没人,谁看见这一景儿谁都得报警。

  可姜铎没动,林逆涛也不敢动。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回了魂似的抬起脚,横着跃过自己。

  就在自己以为他是想先爬进去屋时,他却只迈一步又不动了,停在身后两只手臂夹着自己的两耳廓,抠紧到窗户边沿。

  紧接着,肩背突然一沉被他的胳膊一按,有鼻峰喷着热气拱到自己后颈窝和脸颊侧边,瞬间就让自己浑身一激灵汗毛报警,仿佛有硬挺的鼻尖、有些皴的嘴,在自己后脖衣领处来回慢慢地扫,猛地嗅了嗅。

  身后那个正狼狗一样龇着牙压着自己猛吸并确定味道,林逆涛忍不住炸起毛,浑身绷直生怕他脑袋一抽觉得自己哪里不达标张嘴就咬自己一口,只得僵硬的贴紧墙壁。

  可被吸着吸着,肩背灼热沉重,心念里密合的重量和无数次黏在一起的皮肤,又能再一次压覆住自己,过热的体温从贴合的脊骨、尾椎、臀腿传过来,鼻息喷在自己脖侧鼓动的血管上,让自己迅速升血压心跳急重,且越来越大声。

  耳侧全是他细密的呼吸音,林逆涛心猿意马,忍不住直起背把脑袋往后仰,撑起下颌到喉结再到前颈锁骨的弧线,稍微错开去蹭他的脸,谨慎的撕磨着,明明不舍得,却忍不住小声提醒

  “姜晓堂,先回屋好不好?”

  可自己又是悬着心的,两人好容易再见面,除了骂自己有病那句,姜晓堂就没再多说一个字。

  姜铎和林逆涛先后攀着窗框蹬墙面跳进屋内,一落地,姜铎就开始里里外外忙碌起来,林逆涛却傻站在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房间里,手足无措。

  扭着手先把眼睛瞟向衣柜、瞟向高低床、瞟向凳子和杂物,心里七上八下打着鼓,最后又落回进进出出的姜铎身上,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还是不吭声,面无表情的来来回回,只沉默着翻箱倒柜拿出外伤喷雾,沉默着走到屋外端来热水,沉默着把自己摁坐在凳子上,沉默着拧干毛巾帮自己擦拭额角,再蹲到自己面前帮自己脱鞋检查脚面。

  “姜晓堂,我不是故意躲着你,我也受伤了前几天才缓过劲意识清醒。你也别怪姜叔叔他们,我那会情况不太好,抢救责任说明和病危通知书都接连下了好几次,连医生都不敢打包票我什么时候能醒,会不会醒……”

  姜铎忽然抬起头,生生把林逆涛的啰嗦絮叨给瞪回去,半晌才听见他轻舒一声:

  “脚没事。”

  说完他又站起来,沉默着端起盆走出屋外。

  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看见客厅灯、廊灯亮起来,光线铺进姜晓堂这间屋。林逆涛呆坐在凳子上听着屋外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还有哗啦啦的水声、洗漱声……

  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才活着再见面,却总也不搭理自己,独处让心境悄然低沉,脑袋里倏然想起姜晓堂在山洞里声嘶力竭的那句:

  【我不要你了,你回来找我也不要你。】

  怂包蛋的开关被摁开,眼泪开始扑簌簌的掉,林逆涛干坐在屋内哭成一团浆糊。

  过了一会儿姜铎再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时,却被坐在自己屋里涕泪横流的那个唬得后退了一步。

  这会儿终于轮到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僵在门口,先莫名其妙又恼火,好像屋里那个受过他天大的委屈似的,眼泪鼻涕送一赠二,不禁眉头蹙紧,但还是不吭声。

  沉默着走到林逆涛跟前,放下脸盆,盯着他黏糊的脸说了句:

  “猫尿(眼泪)收收,洗脸。”

  见他慌忙吸鼻涕擦眼角,满脸乖巧,姜铎才浸湿毛巾帮他洗脸、洗手、洗脚,弄干净他头发上的灰,往他脸上抹郁美净奶霜。做完这些,姜铎又端盆走出门外,关掉外屋的灯,才走回房间带上房门。

  一进门就脱掉自己蹭了些蛛网墙皮的毛衣和长裤,叠放在一边,再冲小涛说

  “脱衣服。”

  “哎……?”林逆涛懵了一秒,手已经扯开了外套拉链。

  说完姜铎就没再理他,把衣服脱剩个裤头走到衣柜里拿出睡衣裤穿好。再转头看傻站在书桌前那个,只一眼,又好气又好笑。

  西南没暖气,老屋又好久没住人,睡在这只能躲被窝里硬挨深冬,他倒好,站在大开的窗户前面快把自己扒了个精光。

  立即黑下脸又有点哭笑不得,姜铎赶紧走过去,一抬手就把他已经拉到脑门的秋衣又给他套回去,再把扔在地上的裤头捡起来,逼他穿好,动作粗鲁地拎起他的后衣领,把人攮到高低床下铺,塞进被窝里盖上毛毯,再掖好被角。

  见厚厚一层被窝底下就露出个脑壳顶,姜铎顺手打开床头柜上的夜灯,转身关好窗户和顶灯,才走回床边一掀被窝也钻了进去,一把抱住缩在里面憨憨瞪着他那个。

  “睡觉。”

  “睡觉?”有闷闷的声音不无可惜:“可现在才八点多……”

  对面没动静,仿佛真的很认真很努力的在睡觉。

  单人床单人被,暖和轻巧的丝绵被盖了两层再压上毛毯,不一会就被体温焐得热烘烘的。

  林逆涛缩在里面摊煎饼,心忖着两人挨得这么紧,蒙头盖被,姜晓堂什么情况他知不道,反正自己就觉得要真能睡着还真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毕竟才一会儿,自己已经浑身燥热。

  就这么鼻尖对鼻尖相拥而眠,林逆涛闭不住了,在黑暗里睁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姜铎那暗幽幽的轮廓看了好一会,又忍不住往前钻了钻,抬手穿过他的腋下,弓背一低头用脑袋顶抵到他下巴底下,耳侧贴近他厚实的胸膛。

  咚咚一阵规律沉重的声响,沉稳,有力,更温暖,自己忍不住使劲贴近温暖处,甚至想钻进去。

  同时感觉抱着自己的胳膊也在用力收紧,手臂肌群拢起石头一样的半弧面,压在自己的肩上,头顶传来低沉的一声:

  “……涛儿?”

  “嗯?”

  “你是真的么?”

  林逆涛手一撑抬起上身,俯身低头,有些距离的看向姜铎。

  肩背顶开被窝,床头光源漏进来,昏黄温暖的夜灯底下,姜晓堂眉目舒朗,五官立体,明暗清晰,只是眼圈乌青一直睡不好觉的样子,脸颊也瘦了些,左边下巴上多了一道挺明显的小疤,是肉色分明的新伤。

  伸手摸了摸,隆起半指宽跟条肉虫子似的,林逆涛边摩挲边心疼。

  他脸上的鼻峰、眉刃、唇瓣和嘴角,甚至是细小的绒毛和胡须,都是在自己的注视下一点一点铺展开的。

  从小自己就爱看他,可以盯着他看很久很久,到后来能住进一间屋一起上学,无数个晚归的深夜,自己也是这么悄悄的打开夜灯,站在他床边一直看着他。

  看多久都看不够。

  这么想着,林逆涛干脆俯下身去,一边亲吻他眉目和下颌疤痕处,一边摸着他的胳膊找到他的左手,用自己右手牵出来放到他脸颊边,展开,按紧,掌心贴着掌心,指节交错嵌合,覆住他手心那道浅痕,顺势一低头虔诚的吻着他脖颈上那枚隐隐泛黑的银戒指,认真并郑重的说:

  “是真的,姜晓堂,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姜铎立即抬手搂住林逆涛的脖子,把人又箍回身前,用力搂抱,眼窝抵着他的脖侧再蜷住他的腿,身躯密合手臂越发收紧,压覆他心口的力度几乎能让他窒息。

  “可我不信,涛儿身上没有那么浓的消毒水味;涛儿不会连那么细点钢条都掰不开;我们涛儿是练拳的,身上的肉都很硬没你那么松;涛儿不像你那么轻、那么瘦,涛儿的屁股更圆更肉头,哪像你,腿一绷就凹进去一大块,都能摸到骨头。”

  再重逢终于听见姜铎一连串的和自己说话,林逆涛都听笑了,背一顶使劲挣开箍着自己的两道钢钳,往前一撑咬住他的嘴,一手抠扒他的脸一手陷进他耳侧的枕头里,揉绕他的头发。

  吻得像在嘬奶糖,既贪馋又舍不得一气儿吃完。

  就像小时候他捏着半截糖条哄自己一样,深一口浅一口,林逆涛边亲边蹭,又一点一点的啄,直到把他皴裂的上下唇瓣都舔得湿漉漉的,才皱眉佯怒:

  “假的你也敢扒了衣服往床上塞?姜晓堂你皮痒了吧?

  我林逆涛可是在床上躺了将近三个月,从深睡、休克到浅昏迷,多亏了蒋伯伯、周叔他们轮流到医院照顾我,每天帮我做操按摩防止我废用性肌肉萎缩,这会儿才能让你摸到肉,要不然,我光剩把骷髅架子给你摸。”

  结果话音未落,姜铎的胳膊一搂一压就把林逆涛仰面掀起来,再脸朝上摁倒在床铺上。

  林逆涛人还在懵逼,身体却被姜铎海浪一样扑打过来,箍在他厚重结实的身躯下面紧紧包覆着。

  紧接着,自己口无遮拦的臭嘴被他狠狠咬住,他当真像狼狗撕扯骨头棒子上的筋膜一样拼命去索吻,两人的嘴唇绞在一块,严密覆和,让自己吸不进氧,只吸得到他嘴里的,心里的,身体里的那些深重、炽热和柔软。

  “骷髅架子我也摸,你就剩把灰我也要揣进兜里,涛儿,你真的回来了么?涛儿,你回答我,会不会我俩亲着亲着你又不见了?林逆涛,你能不能别再骗我?”

  “我不骗你姜晓堂。”林逆涛赶紧抬手搂紧他的脖子,让他的心口贴近自己的心口,边吻他边咬他的耳朵,

  “都结束了,都结束了!往后我就跟着你,你上哪儿我就上哪儿,就像咱俩小时候那样,哪怕你甩开我我也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你。”

  没想到听见他这样回应,姜铎忽然抬手捧开他的脸,眼冒绿光的盯着他,眼底有浓情,却并不温柔。

  果然,没一会儿姜铎就弓背埋头,边使劲摁住他的后肩边把嘴巴凑到他枯瘦出锁骨棱角的肩胛上,张嘴狠咬。

  锋利的犬齿哆穿皮肤割破血管,凶狠拉扯,齿痕底下立即淤青鲜红,林逆涛疼得脸一白浑身绷了绷,却仰头偏脖子,尽量放松肌肉把肩胛往姜铎嘴里送,再抬手轻柔的捋抹他的头发,硬硬的、刺刺的,比上次见面长了点,可照样很帅。

  咬了好一会儿,姜铎终于完成他狠命一口鲜血铸就的草莓印,仿佛耗尽力气般松开手,重重的跌回枕头上。

  两人侧躺在床铺上,脸对脸四目相望,同样鼓噪起胸膛呼吸急重,就像刚刚在拳台上干过一架。

  林逆涛肩膀流血却笑得灿烂,抬手去摩挲姜铎的嘴唇,那里晶亮红润,已经湿透了,有自己的口水也有自己的血。

  可顺着他的脸颊轻轻挪动指尖,为什么他的颊肌绷得那样紧?脸侧凹陷,似乎在隐忍。

  林逆涛立即撑坐起来,先探出身子伸手调亮床头灯,再缩回床上瞪着姜铎,抬手就掐到他颞下颌关节处,轻轻一按。

  “你有病吧?你咬我就行了,你干嘛还要咬自己?嘴里都流血了!”

  看着小涛眉目皱紧气嘟嘟的瞪着自己,姜铎握住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他的手指并不纤长,甚至骨骼粗沉拳面很平,摸哪哪儿都是硬茧,到处都有伤,

  但姜铎却像执着珍宝一样,轻轻的持握,仔细的摩挲拳心,再把自己的左手手掌撑开,手指交叠钳进去,指节密合,先轻轻笑着说:

  “明天一早我带你去医院打破伤风。”

  又脸色一沉目光微敛,突然来了句彝语。

  【歃血。】

  林逆涛一愣,疑惑不解更郑重的看向姜铎,却见他突然一使劲,用仿佛要绞碎自己骨头的力道狠命地捏紧自己的右手,双眼定在自己身上,目光坚定更锋利,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口:

  “林逆涛,我们俩没有下一次欺骗和离别,要是你再敢扔下我,我姜铎发誓,天涯海角我也要逮到你,然后挖个坑,带着你一起跳进去。”

  说完姜铎就抬手关掉夜灯,把林逆涛一把扯回被窝里,伸出手把揉作一团的丝绵被认真铺展开,直扯到两人耳侧盖好,再翻身拥抱,也不吻他也不亲他,也不想再同他废一句话,在黑暗中阖住了眼睛。

  一瞬间林逆涛觉得自己变成了宝宝安睡时搂紧在胸前的绒毛泰迪熊,只是自己既不小巧也不柔软,甚至比钢条还咯人,得亏姜铎能抱的住。

  可也是这一刻,黑暗中搂抱拥眠,自己与姜铎仿佛在用身躯亲吻,缠绵绞合。林逆涛又抬手摩挲到姜铎的耳侧,把他的脑袋摁到自己颈窝里,果然,他眼底是湿的,沾染得自己颈窝里也是一大片濡湿和温热。

  情如山石,厚重不移,自己只得似安抚似诉说的摩挲他的头发和后颈,沉声回应着:

  “姜晓堂我不骗你,我们没有下一次离别,哪怕是烧成灰,我也会和你拌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