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其它小说>盲雀>第124章 对峙

  有人慌了, 在黑明辉向众人喊出要把所有物证送去重新做检样分析时, 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已架上脖颈。

  恐惧像绷紧在燃烛上的丝绒, 火苗尖端轻轻燎起, 微风拨动出一点点气若游丝的滚烫,也能灼毁内心。此刻他才明白,种种算计,种种筹谋,不是要让魏源做他的替死鬼,而是要蒙住他们的眼睛,让他们一起跳进骆驼织好的蛛网里。

  ————————

  要能像封建社会那会儿一样来个七禁五十四斩, 按“挑拨军士、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判他黑明辉一个“谤军构军, 犯者斩之”, 霍雷一定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大义凛然的拨出枪,怒喊一声:

  “老子毙了你!”

  可他却只是镇定又恼火的转身回头,寒着脸笑

  “黑明辉大队长, 有事您可以直接向我反映, 不用嚷嚷,弟兄们都听得见。”

  周围乌泱泱一堆人立马面面相觑, 无比羡慕不爱扫听八卦多管闲事已经率先蹿出门去的同僚。

  霍局长这态度, 摆明了要挟众一起往架着黑明辉大队长的火堆里添柴。站在局长身后跑慢了两步的, 眼下都不敢走了,坐回去也不是挤开领导不管不顾的冲出去也不是,只得挤挤挨挨的围拢一圈僵在会议室大门边,汗如雨下。

  黑明辉并不露怯,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能让霍雷一直装糊涂蒙混过关,所以见霍雷隐含威慑的看向自己时他立马就站起来,拧眉肃目再敬礼,礼毕后认真的说,

  “报告局长,根据省厅缉毒局侦查处提供的线索,我们发现八年前原缉毒队民警林边疆家遗失的重要物证,并已经找到与物证关联的重要线索。”

  说完他伸手一指杨晓松,周围人也顺势齐齐看向杨晓松。

  忽然成众矢之的,杨晓松后脊发凉心底莫名其妙,天地良心,整场会开得最懵逼的就是他自己。

  大清早连闹钟都还没响,自己就被哐哐砸门声惊醒,紧接着骂骂咧咧的打开门,门口却站着制服板正老长一张棺材脸的人民公安刑侦队长,要不是他自己就是公安,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犯过啥事了……

  因为黑明辉那上门讨债提溜案犯的模样着实让他惊吓不小,一路上被吓清醒了的脑壳里全在回忆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到底是不是要被捉去接受调查?

  结果却被捉进县局警令会议室,看了一出“四通鼓,把兵交”的定军山,再被胁迫着看他们局长表演的“退后难免吃一刀”,最后却散了会都不得散场,面前被递来了一支钢笔:

  “照着写这几个字。”

  杨晓松先接的笔,再看见黑明辉从文件包里取出来放到自己面前的牛皮纸袋,脸色一变把笔扔开,直接说:

  “不用比对,就是我写的,是我当年让人送到林三两那去的。”

  见杨晓松毫不迟疑大方承认,霍雷也疑惑:

  “文件袋里原先装着什么?”

  “剑潭乡辖区人员档案花名册。”杨晓松沉声说,又认真的回忆了一会儿才补充道:“是复印件,主要是辖区内的肇事肇祸精神病人管理档案,以及剑潭乡司法派出单位、各厂矿、各村舍的涉案前科人员、戒毒人员的名册。”

  黑明辉:“林三两找你要这些干什么?什么时候要的?”

  杨晓松低下头绞尽脑汁的回忆了好半天,才抬头回答:

  “就他刚当上西城城郊派出所所长那会儿。”

  再抬头向前,一大堆黑压压的大檐帽都跟讯问似的好奇又严厉的瞪着自己,杨晓松边答边抖,瞬间心里更瘆得慌了,只得苦笑一下讨饶的看向霍雷。

  “霍局,弟兄们工作那么忙要不让他们先散了,都在这陪着我回忆过往,我脑子又慢,整理思路都得好半天,耽误了大家的工作我多过意不去啊……”

  霍雷面无表情的看看周围,一个个都在等看戏。再往黑明辉和张程勉的方向瞥,却是满脸咬定青山不放松,只得皱紧眉问

  “张队,你还能坚持么?”

  “可以。”张程勉泌着汗珠咬牙点头。

  这么倔?霍雷嗔怪又无可奈何的挑挑眉毛,只得冲周围一扬下巴:

  “咱公安局没别的事干啦?我再说一遍;散会!”

  等人群再次开始骚动起来,霍雷又叫住王志鹏:

  “王副,你和罗主任一起确定一下并案调查的搜捕范围,半个小时后,我就要见具体实施步骤和计划。黑队、张队还有杨管教,你们3个到我办公室来。”

  ——————

  一走进四楼走廊正中央的局长办公室,霍雷立马不端着了垮下整张面皮,先坐进宽大的沙发椅内窝了一窝,再愤懑的弹起来,怒火冲天的把会议材料扔到侧边的茶几上,指着杨晓松

  “给你十分钟,认真想清楚林边疆究竟从你这要走了哪些东西,等会儿我就要听汇报。”

  再转向已经坐到办公桌正对面的沙发椅上,就等着他发火泄愤的黑明辉和张程勉。重手重脚的抽出一支烟,正准备点火时又看见张程勉那烂乎乎的胳膊,便愤愤的把香烟架在烟灰缸边沿,低头揉捏鼻梁骨。

  “张大队,省厅不过是要个结果,我们也必须尽快给他们一个结果,你们这线索排查任务就跟泡进碗里的面条一样越胀越大,还迟迟不肯下筷子,你们就不怕时间一长泡馊了?”

  张程勉阴沉着脸不出声,极力忍耐,他怕自己再出声又是顶撞上级。

  黑明辉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直接嘿然一笑直视他们霍局长:

  “霍局,这碗面条已经泡了八年了,早就烂成一锅糊糊,我们不过是想把事情查清楚,把碗底刮干净。”

  “你们非得我明说是不是?”

  霍雷整个弹起来大发雷霆,大力一拍桌,边往前探边一下一下的嗑桌面,震得烟灰缸一直在跟着跳。

  “投毒案是魏源干的,把线索摸排结果上报至侦查处,把魏源、林逆涛、徐兴荣等人网上追逃,咱们就可以去部署下一步的工作任务了!我问你俩,你们刑侦、缉毒今年的任务完成了吗?毒品数缴够了吗?刑事案破案率上去了吗?吸毒人员应收尽收做到了吗?你们还想查什么?啊?还想继续查什么?”

  低着头目光浮沉,随眼瞟见霍雷身侧占了大半面墙的玻璃窗框外面,乌蒙蒙天光正亮,光线却暗沉驳杂,空气里的细灰翻腾不止,张程勉一瞬间恍神,又警醒。

  “就像放火案侦查终结于一个畏罪自杀的徐老六。”

  磨着牙低声嘟囔出这一句,再抬头,盯着霍雷,满目清明。

  “是不是,霍局?”

  这两人疯了!霍雷瞳孔一缩,惊疑和难以置信溢出眼底,没办法理解更没办法认同的看着面前的两代公安民警,一时语塞。不过半晌,他却仿佛历尽一场跌宕起伏的南柯黄粱梦,价值观坍塌又重塑后,霍雷才囔囔自问了一句:

  “你们明不明白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太明白了。”黑明辉笑起来,回答得毫不犹豫,“有些东西火也烧不干净,我们不过是想让小涛光明正大的到他爹坟前磕个头罢了,真没打算搞那么多事。”

  …………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霍雷一转椅背侧过身让人看不见他的脸,不置一语。他需要消化、需要沉淀、需要理解、需要筹谋。闷头皱紧眉思虑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向张程勉

  “你们还查到什么?”

  张程勉立即把文件包拿出来,单手按下卡扣,取出里面的材料和物证密封袋摆到霍局长面前,先指着最上面一份文件向霍雷报告

  “霍局,这是缉毒队今年破、抓、缴任务完成情况,以及管控涉毒人员工作情况,还有同期对比数据和近三年来我们县的毒情变化重点。”

  霍雷抬头瞟了瞟,看见上面完成率一栏百分号前面全是三位数,便挪开眼睛。

  见状张程勉就把文件拿开了,指着底下一份重新印制的物证鉴定细部照,是查获照片的照片:

  “这是从许久湖母亲生前住所床板下查获到的照片,这两张是林逆涛进入看守所后向我们提供的照片,据说一直保存在姜明远家里。林逆涛收监以后,我曾到看守所和他核对过火灾现场清查扣押的物品清单,据他陈述并确认,林边疆的卧房内存在几处疑点:

  一是他父亲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工作笔记本曾被人动过,事发当晚,里面应该夹着3张照片,但我们只找到2张,二是床头柜内少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紧接着,张程勉一鼓作气又拿出一份火烧痕迹鉴定材料,推到霍雷面前

  “霍局,经过林逆涛辨认,以及牛皮纸袋和几张照片边沿的焦痕细节对比,可以确定前两天我们按照侦查处提供的线索找到的那个牛皮纸文件袋,和里面的五张照片,就是火灾当晚林边疆家卧房内遗失的东西。

  根据火灾事件同一性对比,确认其中有四张照片是夹在牛皮纸袋内被带出来的,而有一张则是被夹放在林边疆的工作笔记本内,后又被单独取出带离火场,之后工作笔记本才被扔在了床头柜上。”

  霍雷顺着张程勉翻开的纸页,看到了上面彩色打印出来的小孩面目,瞬间了悟后震惊

  “你的意思是,不止是姜明远,连林边疆也知道魏源和徐老六儿子的关联,而且他还早一步查到了许久湖和赵虎的关系?”

  张程勉眼角一眯缝,脸色深沉的郑重道:“根据姜明远的自述证词,确实是这样。”

  “那他为什么也要帮魏源隐瞒?”霍雷满脸不解的跳起来,各种纷杂的疑问纠结于眉间,又看向杨晓松,大声质问,

  “八年前,你到底帮他林边疆查到了什么?让人不惜杀人放火也要跑到他家里弄出来?”

  这口锅可来得太莫名其妙!杨晓松唬了一跳站起来,满脸惊恐,急忙跑到办公桌边向三人辩解:

  “没准那伙人就是冲着那几张照片去的呢?!我真就只给他复印了几份辖区人员档案明细,没别的!”

  “不可能!”

  张程勉出声打断他:

  “林大哥的笔记本里也记了一些他的侦查工作方向和重点,其中就提到过赵虎,那伙人从笔记本里拿走了照片,里面的记录他们肯定也翻看过,却随手把笔记本扔在床头柜上没有带走,说明他们行为谨慎、目标明确,而且十分清楚林大哥查到的哪些东西才是他的痛点,是想方设法必须毁掉的目标。”

  杨晓松一愣,半点都听不进去,自证清白的声音却越来越急、越来越尖:

  “可是,可是!要是啥重要关键的东西,三两家发生那种事以后我能一直憋着不说吗?我是那种人吗?”

  “你别着急啊老杨……”黑明辉赶紧站起来上前一步按住杨晓松的肩膀,帮他定神:“谁也没说你在刻意隐瞒,你好好想想,尽量想细一点,啰嗦一点也没关系,我们就想知道那纸袋子里究竟装过啥”

  有黑明辉厚实的手掌压在肩上,杨晓松果然稍稍镇静了一点,却张口道:

  “老黑,烟给我来一根。”

  脸上郑重与焦急尽失,黑明辉脸更黑了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大把口香糖,递给他,没耐心的关心:

  “你血脂降了吗?还敢要烟!”

  杨晓松有东西缓解情绪就行,根本懒得再搭理黑明辉,接了口香糖剥开放嘴里使劲嚼一直嚼到没甜味,才认真思索着说:

  “确实是人口管理档案,我就没帮他找过别的东西。我记得,一开始是林三两刚当上派出所所长那会儿,治安管理,户籍管理、涉案前科人员、吸毒人员、在家精神病患登记以及所有人员的逐人建档存查工作,还有组织警力入户检查和辖区巡逻防控的活儿,他全都两眼一抹黑干啥啥都不明白,急得直跳脚。那阵子又赶上社区户籍档案清理,他没办法就求到我这来了,让我把剑潭所做好的各类档案出个目录、名册、模板,给他学习和参考,他好照抄了应付考核。”

  “那么大一摞东西光一个文件袋怎么可能装得下?你到底是怎么交给他的?范围有哪些?还有,你俩具体是什么时候交接的?”

  “你容我先想想!容我先想想!”

  杨晓松焦急的直搓脑壳,干脆又一屁股坐回茶几后面的三座沙发上,倾身架腿支棱起两胳膊肘,两手交叠撑住脑门一劲儿揪头发。

  “那会儿穿春秋执勤服薄毛衣,入秋……是9、10月份,档案检查工作是一波一波的来,不可能一次全弄完。而且即使是复印件,那些东西我也只是借给三两参考,所以他搞清楚一份档案模板就把我借他的材料复印件还给我一份,再遇上啥不明白的又再来借。唯独有一样……有一样,他说人员排查起来有点费劲,要多借两天,结果直到他家出事他都好像没还给我……”

  囔囔自语到这里,杨晓松煞白了整张脸,猛地一抬头看向黑明辉

  “是辖区控访人员名单和查访记录。”

  “控访?”黑明辉惊叫起来,一把拽住杨晓松的胳膊,往前一拉扯恶狠狠的问

  “你们辖区的控访名单?跟剑潭冶炼厂有关?”

  “肯定是剑潭厂啊!”杨晓松嫌他说废话的横他一眼,

  “我记得那两年有一段时间里,你和老姜不也经常到所里来么,我还带着你俩去查访了剑潭乡好几户在厂子里工作的群众,后来不就没什么消息了……”

  “知道我们一直盯着剑潭厂,你为什么不说?”黑明辉气的双眼通红,口不择言的质问

  杨晓松也火了,回呛:

  “林三两跟我要档案那会儿,剑潭厂早倒闭了!何况老姜也来问过上访人的情况,不也照样啥都没查着吗?”

  “那三两收着剑潭派出所控访记录复印件这事,你为什么不说?”

  “我!”

  杨晓松焦急的“我”了一声,仔细一想,又有些没底气的降了个音调,

  “三两来借了那么多次,各种名目都有,借来借去我早就弄糊涂了,况且他借到后面几次,我就没再经手,而是让他直接找剑潭所治安队管档案的内勤要。再说,他家丢了什么东西你们不也是最近才查清楚的吗?”

  “你!”黑明辉恶狠狠的掐他胳膊,往前一拖,又无力的问,“那原件呢?你个糊涂蛋还能找着吗?”

  “你不是说废话嘛!”杨晓松一抬手扒开黑明辉的钢爪,站起来掏手机。

  “等等!”霍雷局长突然出声,三人一愣,不解的看向满脸阴郁的霍局长。

  刚刚三人光顾着向杨晓松逼问原由,没留神他们稳坐在办公桌后面宽大的沙发椅内,低头竖耳心内打着算盘的霍雷霍局长,在听见“剑潭厂”几个字时,浑身偾起藏都不藏不住的阴沉复杂和不自在。

  “八年前的控访明细,主要是些什么内容?”

  “上访人员的活动轨迹,查访记录,还有最近的心理、生活状况,反正就是事无巨细啥都要跟他们聊啥都要管,再登记到档案里怕她又跑到省里去闹事。霍局你稍等,我现在就给剑潭派出所打电话,找找那档案原件。”

  黑明辉、张程勉盯住杨晓松拿手机拨电话的手,恨不得替他拨号,离真相一步之遥,仅一步之遥时,临潭县公安局长霍雷却再次喝止:

  “不用了!”

  “……啥?!”

  杨晓松捏着手机僵在桌前,张程勉和黑明辉同样惊愕的瞪着眼睛俯身转向办公桌,不解的看着霍局

  霍雷没理他俩,直接向杨晓松下命令:

  “杨管教,这事我会交给剑潭派出所的去查证,你不用再管,要严格遵守保密工作规定,不能向无关人员多透露一句,明白么?”

  反应了一会儿,杨晓松犹疑不定的回答:“明白。”收了手机。

  霍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沉声说,“辛苦你了,先回拘留所吧。”等他满是疑惑和不解的走出办公室并从外面关上门,霍雷才往后靠了靠椅背,用劲揉捏额角,直到鬓边粗糙的皮肤被刮出两道红印,才说:

  “黑队长,张队长,这事交给我来处理,等我安排剑潭所把杨管教说的原件材料都调出来,咱们在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办,你俩也先回去吧。”

  张程勉和黑明辉信他才见鬼了,一个也没动。

  僵坐在桌前与局长对峙,黑明辉脑海里突然闪过老姜那张精神萎靡、颓然失意的脸,禁闭室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自己却从没听见他抱怨过半句。

  直到这一刻,自己才明白过来,老姜为什么会帮魏源烧掉那张质证明确几乎能把魏源钉进大牢的照片,为什么在魏源间接造成徐老六畏罪自杀之后,仍然承认是自己安排魏源参与了押解工作,那晚他明明因为揍了徐老六被隔离审查了一夜,押解任务安排情况他根本毫不知情。

  他把魏源和自己紧紧地绑在了一起,不单单只是因为魏源是他反向征用的情报人员和线索来源,更因为,林三两也一直相信魏源。

  可他为了能找到林家放火案的幕后真凶,他连腿都废了……

  想到这,黑明辉突然抬头,先看了一眼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嘴唇皴裂眼底浓黑的张程勉,再悄摸算了一下自己还能再干上几年大队长?还能再干上几年警察?便看向霍雷。

  “霍局,您是想再拖一拖?拖到省里有动静把那余知检弄走,是吧?”

  霍雷一愣,控制不住不耐烦起来。这一次,他没再顾忌张程勉,侧身掏出烟盒点烟,深深的吞吐了一口才向办公桌前胆敢撕破脸质问他的刑侦队大队长道:

  “这事我可以查,你俩不能查。”

  黑明辉捏着拳头再往前,“为什么?”

  “牵连太深,就算真让你们查出了疑点和问题,也是让人攻讦的把柄,证据站不住脚。而且,你俩考虑事情太狭窄太局限,他林边疆和姜明远是临潭缉毒大英雄的看法,在你俩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万一哪一天,你们查出来的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你俩真的能公正无私的处理这事儿?”

  “!?”

  黑明辉一愣,他还真没有想到他们霍局长居然是从这个角度来考虑这次追查活动,反应过来后,又怒不可遏!心里大骂他一外来和尚才坐了几年禅就敢往显圣脚下泼脏水!

  这么想着,光心里骂不解恨,黑明辉已经撸了撸袖子准备骂给他们局长听,结果刚张口却让张程勉抢了个先。

  “霍局长,您能少在这放屁么?”

  “你们还有没有组织纪律?”霍雷再拍桌子,怒其不争的大声质问:

  “你们临潭的脏事,在我调任前就听过不少!那林边疆是怎么端掉王保昌贩毒集团的?他自己就没少在毒窝里混吧?你俩能保证他毒窝里出来干干净净一点灰也没沾上?

  还有那姜明远,在我看来,蓄意包庇纵容与毒贩一直有联系的魏源长达10多年,不相信上级,擅自甚至是私自暗自开展调查工作,本身就很有问题。这一次你们搞许久湖线索查证工作,初查就能给他自己查出一个督察禁闭,你俩就不怕再查直接把他查到牢里去?”

  “霍雷,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

  张程勉咬着牙怒目圆睁拍案而起,急声大喝:

  “你在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小涛,我咬牙忍着还当你是领导,不了解情况。现在你居然还敢把林大哥和姜队拉低到你这种档次,林大哥舍身忘我调查贩毒线索的行为,凭什么到了你嘴里就被曲解得腌脏不堪。你有什么资格?”

  张程勉连珠炮一样简直让黑明辉没地儿发挥,又着急又窝火,更听见“说小涛”这几个字,黑明辉脑袋一懵直接冲到办公桌后头,半点顾忌没有抬手就去拎霍雷的白衬衣衣领,俯身贴脸高声质问

  “你他妈骂小涛什么啦?”

  张程勉补刀:“说小涛社会渣滓,说小涛作风不正罪大恶极,还说小涛同性恋羞于启齿,给咱们临潭公安抹黑。”

  鼻尖正对鼻尖,黑明辉整张脸都快压到自己天灵盖上了,离得太近他脑门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的一点点翻出来,怒火喷着自己的脸。霍雷禁不住腿软了一软,自己穿上白衬以来,准确地说是参加公安工作以来,就没碰见过这么混不吝的主,可转念一想,自己好歹是他妈一公安局长,居然被手下揪着衣领威胁,跌不跌份?

  想到这霍雷也愤力一顶站起来,抬手想用小臂桡骨推开黑明辉的手腕,结果太沉了没推动,只得硬着头皮往前站一步。

  “黑明辉!你要造反吗?你是不是也想陪姜明远一起关禁闭。”

  “道歉!”黑明辉龇着牙也迎头往前站一步,逼迫霍雷,

  “小涛他是个好孩子,他想和谁处对象就和谁处对象,轮得着你来管?我告诉你霍雷,等这事查完,你他妈必须给老姜道歉,给林三两和小涛道歉!”

  “你!”

  “你俩别吵!”

  突然被高声喝止,惊得两人一愣,通通住嘴再回头,便看见张程勉不知何时又坐回办公椅内,正抬手边接电话边恼怒的瞪着自己和霍雷。

  结果眼见他只听了一会儿,便惊愕住了,一瞬间瞳孔收缩,脸色苍白嘴角发抖,立马蹿起来奔向墙边,仿佛察觉不到肩膀伤处已经撕裂般大力一推窗户,探出身去,穿过花坛绿植和高大的景观树木,看向公安局前院外挡墙大门侧边的值班室。

  局长办公室位于局机关四楼正中央,推开窗户,整座前院景观走廊、停车场和前大门尽收眼底,大门到机关楼门口前后进深不过40多米,面积不大,只准停放值班出警用的警车和公务用车,人也不算多,如果目力不错又熟悉被观察人的身形,很容易就能发现目标。

  果然,大门口外有一个身影只停顿了几秒,便消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张程勉总觉得他也一定看见自己了。

  紧接着,局长办公室的内线电话铃声大作,惊醒了霍雷。他立即使劲搡开还在木楞的黑明辉,边恶狠狠的看着胆大包天的黑大队和张大队,边整了整衣领,转身扶住办公桌桌面,绷直手臂撑住身躯,深深的吐纳了一口,才抬手接电话。

  结果听筒还没放到耳边,他便听见张程勉向他汇报

  “霍局长,你狗嘴里那社会渣滓同性恋,把徐兴荣扔在咱们局大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