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似乎是太阳的度假月，连日阴雨，天灰蒙蒙，心情也灰蒙蒙。还有一周多才是国庆，上班族们都已经进入放假的状态，无心工作，在马路上开车也是慢悠悠的。许漾之前一直在变道超车，这会儿已经佛了，因为超了这个下个还是慢吞吞。
陆诜见他有些急躁，打开音响放了一首贝多芬的小夜曲——D大调第二号管弦乐三重奏，整体风格明朗活泼，小提琴陈述的第一主题非常优美，而第二主题则带点淡淡的苦味，两者对比非常迷人。许漾的手指不自觉地跟着音乐跳舞，焦躁的心情也逐渐被安抚。
“时间还来得及。”陆诜语气温和地开口，“而且雨天路滑，开慢点比较安全。”
许漾抓了下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像太着急了。”
陆诜笑了下，“正常，你只是在担心案子。”
许漾一愣，又会心地笑了，陆教授永远这么理解他。
“赵局这才得意几天啊江城又上热搜了，一周之内连上两次，还他妈全是凶杀案，他老人家急得嘴里全是泡，啧啧啧，我要不抓紧时间破案，他得扒我一层皮。”许漾说。
陆诜也明白破案的紧迫性，“太寸了点，一位死者是娱记，另一位是演员，这新闻按都按不住。”
“可不是！”许漾回答。
着急上火的不止赵局一个，南桐分局刑侦大队上上下下都忙得脚不沾地，受害者家属每天“登门拜访”，上级领导连环夺命call催促办案，网络上高悬不下的热搜和网民们热烈的讨论及……谩骂。
南桐分局刑侦大队就在2楼，许漾和陆诜直接走楼梯上楼，碰到谭栩在楼道吸烟。
“老谭！”许漾喊。
谭栩回头见是许漾和陆诜，掐了烟，站着等他们上来。
“你这抽了多少？”许漾见一地的烟蒂问。
谭栩摆摆手，“去办公室说。”他知道陆诜不吸烟，这里烟味太重。
谭栩请许漾和陆诜坐，又接了两杯热水，“抱歉，只有热水。”
陆诜笑了下，“不用客气的。”
谭栩在他们对面坐下，心累道：“局里领导刚找我谈完话。”
许漾痞痞地一笑，“挨批了吧？”
谭栩苦笑，“早晚一次思想教育，中间还夹杂着无数个催促的电话，案子还没破，就给我内耗死了。”
许漾听说过他们分局长，为官不算有能力，好在会拍领导马屁，说文艺点就是会搞领导社交，这次出了这么大事，怕是吓得够呛。
许漾摇摇头，进入正题，“案子怎么样？”
谭栩叹口气，又想摸烟，愣了下又忍住了，“没什么进展，凶手八成是剧组相关的人，可是什么证据都没有！”
墙上的时钟走到9点30分，有个警察敲门，“谭队，都准备好了。”
谭栩点头，对许漾和陆诜说：“会议室详谈吧！”
与会人员是南桐刑侦大队骨干人员和特案组的人，没有领导在场也省去了废话环节，由谭栩主持会议，直接介绍案情。
“9月11日辖区派出所接到报警，影视城附近发现一具男尸，死者身中数刀，身上没有任何物品，包括手机、身份证、银行卡等，最开始派出所认为可能是抢劫杀人，但是，经走访后发现，死者是一名娱记，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狗仔，他叫范磊，经常拍一些明星的隐私卖钱或者勒索，另外，尸检发现死者生前吸入了大量迷药，派出所才把案子转到分局来。影视城那边很偏僻，人烟稀少，周围没有监控，再加上最近一直下雨，无疑增大了调查难度。”
“第二起案子发生在离影城6公里的别墅度假区，当初开发商的卖点就是附近的影城，结果影城没发展起来，别墅那边自然也是人烟稀少了。”
荧幕上映着第二个死者的案发现场照片，郑柠只看了一眼就赶紧低头，死者身上没穿衣服，下体一片血红。
“死者叫汪也童，是一名演员，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颈部有勒痕，有……”谭栩顿了一下，“有性侵痕迹。他先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昏迷后被人切掉生殖器。”谭栩又顿了会儿，叹口气接着说，“法医说他有被酒瓶侵犯的痕迹。”
第二起凶杀案明显比第一起更加残暴和变态，许漾问：“你们怎么并案的？”
“我们在范磊住所找到大量偷拍的照片，邮箱里有很多勒索邮件，而他近期拍的照片全都和一个叫《神探柳乾》的剧组有关，这个汪也童也有出演这部剧。”谭栩把手上的资料仍在桌子上，靠着椅背无奈地说，“你要说并案证据吧……没有，但是我总觉得这两个案子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许漾看向韩君同，“韩法医有什么要说的吗？”法医在查案中非常重要，尸检报告如果有偏差，很可能会带偏整个查案方向。“
韩君同说：“这个范磊中第一刀时就已经死亡，而凶手却刺了他7刀。另外，这个吸入式迷药，普通人很难入手，但是据说黑市有流通，娱乐圈的话……”
他话没说全但是大家都明白，娱乐圈就像是一潭深水，上面看着光鲜亮丽，里面什么样子可以全凭想象，追名逐利的地方就少不了肮脏事，而娱乐圈又是名利场中的名利场。网络爆出来的偷税、潜规则、吸毒都还只是冰山一角。
陆诜也说：“范磊案，凶手过度虐杀，带有很明显的报复性。先用药使其昏迷，说明他心底不够自信，害怕自己不能制服对方，而过度虐杀又说明他想显示自己的力量，这些都证明凶手的自卑心理。”
“汪也童案，不难看出也是仇杀，但是有一点不一样，凶手憎恨、鄙视受害人，两者之间很可能有某种感情纠葛，可以着重去调查一下这个汪也童的私生活。另外，男性性侵案中凶手为男性的可能性较大，再加上死者净身高172，勒痕稍微向上，凶手的身高应该高于172。”
谭栩回答：“那个别墅的主人叫马久龙，这个人十分没品，私生活极乱，男女不忌，他是这个汪也童的金主。汪也童能够出演这部剧就是马久龙给的资源。汪也童本来只是个十八线以外的小透明，今年开始有了些人气，人也跟着飘了，在剧组目中无人，对工作人员也是呼来喝去，人缘很不好。”
“尸体是在马久龙的别墅发现的，那他有嫌疑吗？”许漾问。
谭栩摇头，“没有，他当时在国外，不在场证明很确定。”
“你们应该有怀疑对象了吧？”许漾问。
谭栩点点头，点出一个人的照片，许漾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褚临川。
“照片上的人叫褚临川，也是一名演员，范磊也给他发过勒索邮件，还约了面谈时间，就在11号。他同时和汪也童很不对付，在片场争执过几次，主要是汪也童找他的麻烦。”
许漾一挑眉，问：“他被抓住什么把柄了。”
行政大队的技术人员点开一张照片，从照片的背景看应该是在一家酒店的走廊，两个人搂着在亲吻，其中一个人就是褚临川，问题是另一个人也是男性。
许漾惊讶地问：“另一个就是马久龙？”
技术员摇头，找出了马久龙的照片，一个发福的老男人，头顶稀疏地长着几根头发，长相略寒碜。
技术员找到一张正面照：“另一个人叫苏莫，是这部剧的编剧，褚临川在这部剧里饰演男二，据说就是这位编剧安排的资源。”
许漾和陆诜对视一眼，都认出了苏莫就是帮谭乐说话的那位编剧，说起来世界可真小。
许漾心想：潜规则褚临川？知道他家在财富榜上么。
很显然刑侦大队的工作还是很到位，已经查到这里了，一位刑警说：“不过他家那么有钱，用得着潜规则么？”
用不用得上的许漾决定先会一会褚临川。
韩君同去法医室，李星、罗铭、苏桐跟着刑侦大队的同志们去案发现场，谢鹏和技术员一起研究范磊的电脑，郑柠留守整理资料和做联络工作。
许漾先联系的褚临川经纪人，经纪人直觉情况不对，直接向公司汇报，没等来公司的解决方案，直接等到了老总。
“戚总。”经纪人战战兢兢。
戚云峤微微点头，脸色很冷。
褚临川的经纪人叫王禺，在圈内是很出名的经纪人了，他曾经跟人吐槽过，见一次戚总要歇半个月，对方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如果实在要形容可能和古代杀器有点类似，锋芒毕露，出鞘即要饮血。
褚临川知道戚云嶠要来就要去楼下接，被经纪人拦住了，这要是被拍到了又是各种麻烦，他又想表现表现，只能在电梯口守着。
褚临川是家里老幺，小时候长得好看又嘴甜，很是受宠，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比较怕戚云嶠。青春期以后越来越混账，家里人也懒得管了，直接发配给戚云嶠，被管得服服贴贴的。
庄遥觉得闷，想下楼去吃个午饭，一打开房间门就见到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奈何他们在同一家公司，还是同一个经纪人，这猥琐的形象要是被拍到了多少少女的梦恐怕就要碎了。
他先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走过去冷声问：“干嘛呢？”
褚临川凝神看着电梯数字呢，没注意身后，冷不丁地差点吓死，他夸张地拍着胸口，“干嘛啊，吓死我了。”
庄遥无语，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怎么说话总像撒娇，“你在这干嘛呢，畏畏缩缩的。”
褚临川被丢到爪哇国的偶像包袱苟延残喘，“啊，我刚才的姿势很丑吗？”
庄遥把手机递给他。
褚临川一看直接跳脚，“卧槽，赶紧删了，这傻逼谁啊？”
庄遥低头删照片不说话。
提醒完了他就打算走，被褚临川一把拉住，“庄老师，救救孩子吧！”他可怜兮兮地说。
庄遥不喜欢别人的触碰，“松手！”他冷声说。
褚临川一瘪嘴，“那你可别走。戚总马上要来了，他要是揍我你帮我拦着点呗。”
庄遥心尖一颤，酸涩的感觉瞬间漫上喉头，理智告诉他赶紧离开别在这招人嫌，可是感情叫嚣着别走，我想见他。
褚临川又拉住了他的手臂，这次，他没有挣开，他有了光明正大留下的理由——你看，不是我不想走，只是被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