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这么个起床困难户究竟是怎么干了这么多年警察的。他更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姜义燃一个年纪轻轻不用赶着上班的人，能做到起得比老年人还早。
本来还想抱着人多赖一会儿床的，可睁开眼睛身旁已经不见人影，厨房正传来抽油烟机的声响和咖啡的香气。他挣扎着坐起身下了床，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情愿。
“早啊老大，洗漱一下准备吃早餐吧。”姜义燃正精神百倍的布置着餐桌。
“嗯……”周易睡眼惺忪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光着脚往卫生间走，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他俩五十年后的画面。一个七十岁的老头一大清早硬拖着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去锻炼，估计那时候姜义燃天不亮就起床了，要命。
“老大，今天你就别带饭了，咱们俩中午一起叫外卖或者出去吃吧。”姜义燃把单面流黄的煎蛋摆到桌上。
周易叼着牙刷站着卫生间门口含糊不清的说道：“不用了吧，你还要特意跑去队里找我吃午饭吗？大冷天的别折腾了，再说我中午也不一定就在队里。”
“什么去找你吃午饭？我要跟你一起去上班啊！你昨晚答应我的啊！你不会又反悔了吧？！”姜义燃有点急了，他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想让周易同意自己参与这个案子，好不容易对方才松了口，现在却说不认账就不认账。
“我答应你了吗？”周易转了转眼珠：“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干……你压在我身上的时候！！”
“哦……”周易点点头，表示想起来了。“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你怎么能信呢？”
他不紧不慢的漱了口，又洗了把脸，才慢慢悠悠的从卫生间出来，迎面就见脸黑赛锅底对他怒目而视的姜义燃。
“提上裤子就不认账！”姜义燃愤恨的咬着牙。
周易十分无辜的摊了摊手，向他展示了下自己身上唯一穿着的裤衩：“还没提呢。”
“…………”
姜义燃眯了眯眼睛，突然冲上来一把将他扑倒在沙发上，二话不说就开始扒周易的裤衩。
“哎哎哎哎！你个臭小子大清早的要不要这么精力旺盛！”
姜义燃压在他身上瞪着他：“我不管！你要么答应我，要么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周易耸耸肩：“我可以不出门啊，只要你承受得住……哎……哎！……喂！姜小燃！你摸哪儿呢？！”他刚想享受一下早间福利，却发现对方不按套路出牌。
姜义燃是真生气了，根本不理会周易的抗议。周易见他满脸的怨气，明白自己这回过分了，不该去这样逗他。他知道姜义燃有多想参与进这个案子，也知道这孩子有能力为案件侦查出把力，只是他的私心让他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件事。
“好了小燃，别闹了……”他想要去抚摸姜义燃的头发，却被姜义燃一把攥住手腕，双腿被打开牢牢的按在沙发上。
这个姿势有点儿不太秒，周易变得有点紧张。“怎么？你还想对我用强的啊？”他半开玩笑的说着。
“对！”姜义燃怒气冲冲的盯着他：“凭什么总是你做主导！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凭什么我只能听你的！”
周易愣了下，他没想到姜义燃会这样想。“小燃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总是想敷衍我！！”
姜义燃情绪越来越激动，动作也越来越具有攻击性。两个人都是擒拿高手，论格斗技巧姜义燃略胜一筹，可一力降十会，周易的力量远在姜义燃之上，想要反击轻而易举。只是周易怎舍得真的对他使全力，只能尽可能在不伤到他的前提下防守着。
周易的被动防守反而激怒了姜义燃，让他觉得自己被看轻了，激起了奇怪的胜负欲。一时之间客厅变成切磋武艺的擂台，沙发变得一团糟，靠垫飞得到处都是，茶几被踹出老远，地上布满了小零碎。两个人掰扯之际姜义燃自己不小心一头撞上茶几边缘，额头上磕破了一个小口子，鲜血顺着眉角流下来。
“没事儿吧？”周易赶忙停了手，想要查看他的伤口。
姜义燃全然不顾周易的担心，顺势又压到了他身上。周易只好出力防守，挣扎之间一不小心颧骨撞在了姜义燃的胳膊肘上，砸得他眼冒金星。眼看着这孩子越来越手下不留情，再这么退让下去要么他贞操不保，要么两败俱伤，周易只好咬牙一个翻身把人面朝下压在身下，把姜义燃的手臂牢牢锁在背后。
“小燃！别闹了！！你冷静一点儿！”
“你放开我！！！”姜义燃拼命挣扎着。
“我放开你你别闹了行吗？”周易稍稍松了点手上的力道，怕弄伤他。
姜义燃不服气的尝试了几次想要挣脱，均以失败告终。
“为什么让步的总是我！为什么总是我拼命追在你后面！为什么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为什么你就不能让让我！”他越说越委屈，眼眶都开始发红，声音也变得颤抖。
周易愣住了，他看着年轻人的侧脸，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全都错了。他总觉得自己比姜义燃年纪大，理所当然要多替他考虑，帮他规避人生中的一些风险。可他却忘了，他自己也是一路跌跌撞撞成长起来的，为什么姜义燃就一定要按照他给规划的方式成长？人活一世谁能保持一辈子单纯，难道姜义燃见过了那些丑恶变得成熟起来周易就不再喜欢他了吗？当然不会。那现在打着保护他的旗号限制他的选择，说到底还是周易想要满足自己心底对纯净的向往罢了。
周易放开姜义燃，把他拉起来。姜义燃也稍稍冷静下来，两个人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气喘吁吁的看着满地狼藉。谁都没想到一大清早还空着肚子就来了一场搏斗。
沉默了片刻，周易试探着揉了揉姜义燃的后脑勺。“对不起小燃，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好好考虑你的感受。” 他拉过姜义燃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是我太自私，太自以为是了，总是从我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姜义燃低着头不说话，只气鼓鼓的盯着自己的膝盖。
“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都让着你，好不好？”周易低声下气的哄着他。
姜义燃抿着嘴不说话，周易能这样哄他，他心里的气已经消散大半。可刚刚自己那么得理不饶人，一时间有点儿下不来台阶。
周易见他一直不理自己，内心疯狂挣扎了一番，终于一咬牙做了决定。
“小燃……你……你想要什么都…都行……我都愿意给，只要你别再生我的气。”
姜义燃有点惊讶的转向他。“什么……都行？”
周易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面对这样的温柔，姜义燃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无理取闹了。他抬起头恳切的看着周易：“老大，我是真的很想能在这个案子里帮点忙。张皓宇在视频最后拜托我们的画面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想救出那些孩子，我想不辜负张皓宇最后对人性的期待。我真的不想置身之外，我不想自己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
周易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他帮姜义燃整理了下弄乱的头发。“你就做技术顾问吧，不用坐班不出外勤，只帮忙解决技术问题。你的能力我知道，但是因为你没还毕业，按规定酬劳只能给初级顾问的待遇，你看这样行吗？”
姜义燃赶忙点头：“嗯嗯！没有酬劳也可以！”
周易笑着把他捞到怀里，仔细看了下他额头的伤，心疼的叹了口气：“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凡事不要硬来，疼吗？”
姜义燃摇摇头，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那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
周易忍不住笑道：“那你对我用强的就是办法了？”
“我……”姜义燃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稀里糊涂打一架。“对不起……你的脸没事儿吧？”
周易摸了摸被撞到的颧骨，有点儿肿起来，估计回头要变青。“没事儿，看在当事人不是故意且认错态度良好的份儿上，就不予追究了。”
说完两个人靠在一起笑起来。这个手动的很不应该，但又歪打正着的把两个人之间隐藏的问题给解决了。
“哎，老大！”姜义燃拱了拱周易的肩膀，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你说我想要什么都行，那……那个，也行吗？”
“啊……”周易面色纠结的点点头。虽然那画面不敢想，但是为了这个人，他也没什么豁不出去的了。
“真的？”
“嗯。”周易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扯得松松垮垮的裤衩，心里叫苦不迭。这人就是他命里的劫数，让他一步步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双手奉上。心都给出去任人处置了，这身留不留的都无所谓了。
“那……你以前……有没有过？”
“当然没有。”
姜义燃高兴起来，扑上来热烈的吻上他的唇。周易不自觉紧绷住身体，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而且还来得这么突然，一丁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可既然答应了，他就不想再反悔让姜义燃失望了，只能拼命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去配合他。
姜义燃见他不反抗，动作变得越来越过分，好不容易才在周易的唇上放肆够了，看着他那副准备英勇就义一样的表情忍不住笑出来：“老大，你这样我还怎么继续啊……”
周易深呼吸两下，努力调整着自己僵硬的面部肌肉：“我我……你……你得允许我紧张啊……”
姜义燃整个人压到他身上，在他耳边厮磨着。“别紧张，越紧张才越痛哦……”
周易闭了闭眼睛，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姜义燃学着周易平时的样子轻轻吻着他，嘴角挂着一抹得逞的笑容。看着周易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在抗拒却又拼命隐忍的模样，姜义燃笑着停下动作。“好啦，我逗你的啦……”他亲了亲周易的鼻尖：“不过既然你都答应我了，我就要保留这个权利。将来如果我想要行使这个权利，你可不准反悔！”
周易稍稍放松下来：“嗯，我不会反悔。”
姜义燃把脸埋在他颈间，呼吸着那好闻的气息。“老大，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啊……”
“因为我爱你啊。”周易十分自然的说道。
姜义燃心跳漏了一拍，睁大了眼睛看向他，连呼吸都忘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先从周易口中听到这三个字。不知道有多少次姜义燃都想对周易说出这句话，可又怕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又或者得到的回应只是周易出于礼貌并非真心，因而迟迟不敢开口。
周易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微笑着抚摸他的脸颊：“我爱你，小燃。我以前从没对人有过这样的感情，我是第一次这么爱一个人。可能我爱你的方式有的时候会不太正确，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你有对我不满意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一定会改。”
姜义燃欣喜若狂，之前所有的种种委屈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他把脸埋在周易的肩膀，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我也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周易笑着揉着他脑后的发丝，低头轻轻吻着他的耳侧。“好了，这么大人了，有什么好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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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自然是毫无悬念的迟到了。
从停车场一路到分局大楼再到刑侦队的大办公室，一路上无数双好奇的目光投射在两人身上。尤其是隔壁部门的一些女同事，那目光好似激光打印机，分分钟打印出一万字小作文，还都是少儿不宜的。
周易大摇大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姜义燃不自觉摸了摸自己额头的创可贴，又看了眼周易脸上的红肿。虽说他们都挂了点彩吧，可干警察这行的有哪个不受伤的，分局大楼每天进进出出轻伤不下火线的同事多了去了，谁会因为这个多看一眼啊。
“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都在看咱俩？”姜义燃偏过头对周易小声说道。
周易学着他的样子小声答道：“不是咱俩，主要是在看你，看我只是顺便。”
“为什么看我啊？我哪儿不对吗？”姜义燃上下打量着自己，确定自己穿戴整齐了，裤子拉链拉好了。
“他们是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惊天大帅哥能让周队长不顾传统，当众出柜。咱俩的事儿都已经在内部传开了，现在正是八卦头条，他们忍不住多看两眼也很正常，过阵子就好了。”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虽然时代在进步，像他们这样的关系在社会上已经不足为奇，但在保守的系统内部依旧令人哗然，会成为很多人的谈资，甚至从此与升职无缘。这也足以见周易走出这一步用了多大的勇气。姜义燃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幼稚，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到头来最沉重的部分都是周易在默默担着，想起自己早上冲动又任性的举动，真是懊悔不已。
周易见他脸色不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怎么了小同志？你哭着喊着要来上班之前都没想过自己可能要面对这种场面吗？要不行就算了，回家吧。”
姜义燃摇摇头：“我不。他们喜欢看就看呗，反正我长得帅，从小到大被人看习惯了。”
周易笑道：“呦，这就喘上啦？那走吧，帅哥。”
张翔非常开心，他期盼的救星终于来了。他手上本来就有好几个案子在跑，还要抽空盯暗网的事。暗网技术超出了他的业务范畴，纯属赶鸭子上架。叶思航那斯也是个半吊子，而且他忙着跟要调去的新部门领导搞好关系，经常不见人影，根本已经不听张翔指挥。今晚那个网站就要直播了，张翔还没搞定侦查要准备的东西。这两天他一直在周易耳边念叨想让姜义燃来提供技术支持，遭到了各种花式拒绝。今天周易居然主动把人给带过来了，而且是以顾问的身份，张翔简直要喜极而泣。惊喜之余他又十分迷惑，眼神止不住的往那两个人脸上瞟，欲言那个又止。
韩大小姐刚刚顺利结束一场审讯，抱着电脑哼着小曲儿从外面进来，一进门看到姜义燃忽然眼前一亮。
“我们燃燃来啦！老大，你这是太难舍难分以至于干脆带着家属来上班吗？天呐！我好柠檬！狗粮被塞一嘴！”
周易看都懒得看她：“叫什么燃燃，叫姜顾问！燃燃是你叫的吗？！”
“姜……顾问？”韩芸菲看向正一脸不好意思朝她笑着的姜义燃，恍然大悟：“老大，你终于舍得贡献出你的小可爱啦！”
“嗯，小可爱自己非要来，我不想睡客厅，只能让他来。”周易整理完手里的资料，一抬头发现韩芸菲正紧盯着自己的脸。
韩芸菲挑了挑眉，又把视线移向姜义燃刘海下面露出的那截创可贴。
“你个禽兽！”她忿忿的对着周易说道。
“？”周易一脸莫名其妙。
“臭男人！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你就不能对燃……小姜顾问好点儿？！”她关切的按着姜义燃的肩膀，凑近了查看他头上的伤。
“手！”周易指着她。
韩芸菲赶紧把搭在姜义燃肩上的手拿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禽兽！”
“不是，大小姐，我这个你看不见？”周易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红肿。
“看见了啊，所以才说你是禽兽啊！人家小姜是多温柔的孩子啊，你都把他逼到要出手反抗的地步了，你玩儿的也太过火了吧！简直禽兽不如！”
“我……”周易冤枉死了，明明早上差一点儿贞洁不保的人是他，现在还要反过来被骂禽兽。
他看向姜义燃，结果那个小阴谋家正一脸委屈的对着韩芸菲，好像终于找到了敢为他伸张正义的人一样。而旁边的张翔则一脸崇拜的看着韩芸菲，好像那人说出了他不敢说的话。
周易闭了闭眼睛，感叹了下天道不公。但比起被人知道早上发生的事儿，好像被当成禽兽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
“行，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注意夫妻团结，相敬如宾，温柔以待。请组织监督我，行了吗？”
说完他恨恨的看了一眼正抿嘴偷笑的姜义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