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罗景浩好像失联了。”
周易刚进办公室就被吴铭拿着报告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儿？”
“你不是让我们关注罗景浩的动向么，结果昨天离开分局之后，他接了个电话没过多久手机就关机了。那通来电是个没登记的一次性号码，前后都没有通话记录。负责监视的同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就去查了下他住所附近的监控，发现他昨天没回去。老大，你说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暴露了，直接跑路了啊？”
“排查他昨天离开分局后路上的监控。”
“已经在查了。”
周易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对嫌疑人的电话进行监听需要额外的审批手续，他们昨天已经把文件上报了，但因为没有任何可以指向罗景浩的有力证据，在审批的时候受到了阻碍。就差这么一点，如果能及时上了监听，说不定就能确定他们的怀疑。
“老大，查到了！”张翔坐在电脑前叫着。
周易来到他旁边，看着屏幕上的监控录像。
“这是他最后出现的位置，富荣小区。这个小区是个城中村，管理混乱，到处都是监控死角。”
“查了小区周围的其他监控吗？”
“查了，但是这个小区有好多监控都是坏的，我们连他去了哪栋楼都无法判断，如果他坐车离开的话就更无从查起了。”
周易叹了口气：“继续排查整个小区附近所有路段的监控，寻找可疑的人和车辆。小吴，叫两个人，跟我一起去富荣小区看看。”
“可是老大，富荣小区是东城的地盘啊，咱们要不要先打个招呼？”
周易冷笑一下：“打招呼？郑队会是什么态度你们拿脚趾头想也该知道吧？”他瞟了一眼旁边的韩芸菲，小韩同志立刻把头转向一边假装没听见。
周易懒得跟她计较，对另外几个人说道：“你们几个跟我走，有什么事儿我扛着，咱们抓紧时间，争取在郑队闻着味儿赶到之前排查完毕。张翔，多叫两个人一起排查监控，有发现随时汇报。姜义燃！”他环视着办公室喊道。
“哎！老大！”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周易转过身看到年轻人的脸上写满期待。
“你仔细回忆一下罗景浩平时都会去哪儿，列个单子给张翔，让他对着挨个排查监控。”
“老大，你带我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可以排查得快点儿。”从听到罗景浩有重大嫌疑开始，姜义燃就坐不住了，他好想立刻找到这个人，质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易看着他犹豫了下说道：“你现在不适合出外勤，留在这里帮张翔一起看监控。”
“可是……”
“别再跟我讨价还价！你原本压根儿就不该接触这个案子，现在让你看监控我已经破例了，你跟着出现场是想把督查招上门来吗？”
“不不我没有，老大，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看监控的。”一听到自己可能会给周易惹麻烦，姜义燃立刻老实了。
周易看着他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但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于是丢下一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张翔”，便带着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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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回到队里时早已过了晚饭时间，他让一同去排查的几个人直接回家了，自己则回到队里汇总情况。
富荣小区的环境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复杂，无业人员聚集，鱼龙混杂，到处是群租房，人口流动性极大，物业管理几乎没有，监控装上去几天就被恶意破坏，维修人员迟迟安排不到位。他们的排查并没有获得什么对本案有价值的线索，却意外的发现了两名可能与另一起案件有关的可疑人员。最后周易万分不情愿的通报了东城分局，与赶到的郑队好生打了一番太极，好话坏话废话说了一箩筐，这才终于顶着疲倦混沌的脑袋归来。
张翔这边的监控排查一无所获，所有姜义燃能想到的罗景浩可能会出现的地点都没有找到他的踪影，这个人是真的消失了。
姜义燃还坐在电脑前安安静静的看小商品街的监控，试图找出那个下毒的人。他旁边放着两份外卖，其中一份是周易刚刚在路上时给他打电话让他帮忙一起点的。
周易坐到他旁边，二话不说打开外卖就准备开吃。姜义燃赶忙撕开附赠的湿纸巾递到他手里。
周易边擦手边看到姜义燃打开另一份外卖。
“怎么？你还没吃？”
“嗯，等你回来一起吃。”姜义燃打开一次性筷子递给他。
“嗨，等我干嘛，这都几点了，你自己先吃不就得了。”周易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什么味道都顾不上。
姜义燃笑了下没回答，只安安静静的在旁边一起吃着饭。
“怎么样？看了一天监控有什么想法吗？”周易含糊不清的说着。“是不是发现警察的工作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嗯……是有一点儿。”
“比你以为的枯燥多了对吧？你之前是不是以为警察都跟电影里演的一样每天拿着枪跟歹徒对喷，或者像福尔摩斯那样天天坐着头脑风暴？咱们破案讲求的是实打实的证据，就算你心里百分之百确定一个人有重大嫌疑，拿不出证据也是白搭。搜证的过程大多是繁复枯燥的，有时候真的就像大海捞针。在线索极少的情况下，想要找到这根针往往就只能靠大量的摸排工作。”
“我现在才知道你们有多不容易……”姜义燃感慨道。
周易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本以为这小孩儿会借机跟他发发牢骚，搁谁盯着监控看了一整天眼睛发突脑仁儿发胀抱怨两句都很正常。这孩子怎么老不按套路出牌。
“是我们。”
“嗯？”
“你现在也是一名警察了，虽然不是正式编制，但是你做的这些事它们的意义是没有区别的。”
周易说完这句话眼见着姜义燃的眼神亮了起来，好像有一团火被点燃。那双眼睛过于纯粹和热烈，让周易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别过脸，专心看着自己的饭盒。“你制服应该快发下来了吧？虽说咱们这个部门平时穿制服的时间不多，不过有了那身衣服能让你增加点儿归属感。我不知道你能在我这儿干多长时间，但是我希望你记住，只要你一天不离职，你就是一名警察，责任感和荣誉感一样都不能少。”
“嗯！我知道了老大！”
周易努力让自己的视线集中在面前的饭菜上，可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那个人灿烂的笑容。
“对了老大，我其实……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姜义燃犹犹豫豫的说道。
“别跟我说那些不知当讲不当讲的废话，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是关于那个投毒的人，我今天在排查小商品市场监控的时候想到的。那个市场是个南北向的街道，一侧的房子是联排的，另一侧是独立房屋后巷相通，巷子的另一侧是旁边居民小区的围墙，可以算是一个半封闭的环境。换句话说，一个人如果进入这条街，要么原路返回要么从街的另一端离开，如果翻围墙或者跳窗的话反而更容易被小区内或者道路上的监控发现。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进入没有监控的后巷之后改变了衣着和容貌，然后再混入逛街的人群中离开。”
“你说的这些我们早就分析过了，所以才一直根据体态特征排查监控啊。”
“但是这样效率太低了，我们已知每个人都只能有两个离开商品街的方向，那只要从两端入口监控中找到那个只出未进的人不就可以了？”
“你这效率不是更低？我们根本不知道嫌疑人在那条街上到底逗留了多久，保守估计当时街上的人流量至少在千人次以上，一个个比对出入口监控要找到哪年去？”
“可是如果能让电脑自己追踪呢？”
姜义燃把盒饭推到一边，把电脑屏幕转向周易：“老大，这是我正在写的一个人脸识别追踪的小程序，对每一个出现在街上的人脸进行追踪，如果一个人只有离开街口的画面却没有进入的，那不就是这个人了吗？”
姜义燃敲下回车键，电脑上的画面快速切换着，可以看到上面几个被方框圈住的人脸不断移动着。
“这是你今天做的？”
“嗯，我还在调试。人脸识别本来就很耗GPU内存，小商品街的监控比较老，成像效果不够好，为了能够让程序准确的识别还要先对图像进行细化处理，对电脑硬件要求很高，目前的程序跑起来速度远达不到要求，我还要想办法优化。就像你说的，我们不知道他在后巷逗留了多久，为了不让嫌疑人成为漏网之鱼，就必须最大限度的扩大样本量，这样数据量就会成倍的上升，所以现在运算速度是瓶颈。”
姜义燃随手调出代码，一行行快速检视着，思索着怎么才能进一步优化。
周易看向那个才华横溢却不自知的年轻人，屏幕上的代码一行行映入他的瞳孔，那些在周易眼中如同天书的字符在姜义燃手中却是可以任意编织的魔力。周易终于明白杨波为什么要抢这么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回来了，这个人还真是个宝藏。
姜义燃对着电脑继续说道：“还有个问题就是数据截取的时间点，我设定的是嫌疑人最后出现在监控里的时间，那么所有先于他进入街口的人最后都会被判定为只出不进的人，我们得到的结果肯定不止一个人，有可能是几十个甚至更多。”
“这个没关系，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体型范围，周末小商品街人那么多，即便是在后巷他也不太可能做过多的化妆掩饰工作，而且现在是夏天，体态特征应该没有太多改变，再加上足迹专家描述的走路特征，最后一定能把那个人给找出来。只要你能尽量帮我们把范围缩小，剩下的都交给我。”周易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不错。”
姜义燃却变得局促起来：“老大，你先别夸我了，这程序如果优化不了，还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呢，到时候人没找出来，你不是白夸了么。”
周易失笑道：“哪儿那么多事儿啊，夸你你就接着，万一不成到时候再说呗，而且我相信你可以的。”
“那……老大，这事儿你先别跟马哥他们说了吧，我怕他们失望。我自己倒没什么，但是我怕给你丢脸……”
周易看着他纠结的模样，又回想起早上在车里的对话。姜义燃是不是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听了太多“让父母丢脸”这样的指责，以至于让他如此战战兢兢的害怕别人对自己失望？这孩子怎么那么让人心疼。
周易默默叹了口气：“行，我不说，等你有把握了，自己去跟大飞他们说。”
他忍不住揉了下姜义燃的头发，起身收拾起餐盒。“得了，下班了，回去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一起床你就能想出好办法了。”
姜义燃赶紧跟着站起身：“老大，等下我来开车吧，你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一定很累了。”
“你会开车？”
“嗯，我十八岁就拿了驾照，每次放假回家都会开车。你放心，我开车很稳的。”
周易掏出车钥匙隔空丢给他：“那就你来开，我老人家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