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其它小说>漏网[刑侦]>108、针锋

  出于安全考虑,傅璟瑜被市局保护起来了,这个时候,应呈家应该是冰冷冰冷的,然而当应呈气喘吁吁跑回家时,一抬头却发现——家里亮着灯!

  他拉开保险上好膛,猫着腰蹿上了六楼,轻轻一推,门没锁。

  有人把一双大长腿架在茶几上,深深陷在沙发里,懒散随意到了极点,甚至还笑着招手打了个招呼:“回来了?阿呈?”

  “林希!”应呈像一根被拧紧的弦,连头发都奓了起来,那双眼腾一下燃起了燎原的火,以至于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放下枪,别这么紧张,走火了怎么办?”

  他穿着一套精心裁剪的高档西装,收回脚坐端正了,笑得兴奋又灿烂,像个发现了新游戏的孩子,热情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我们慢慢聊。不过看起来我好像不用做自我介绍了,要不你介绍一下你自己?”

  应呈莫名冷静下来,把手指从扳机上移开,但枪口仍坚定不移地指着林希:“你倒是挺不客气的!”

  他顺着应呈的目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西装,特意站起来张开双手转了个圈:“眼熟吗?没错,是你送给「傅璟瑜」的祭品,我穿起来很好看吧?不过还是有点不太合身,特意找裁缝改过。”

  “你他妈有病吧?死人墓前的东西也敢拿?”

  “哦对,你觉得他死了,可我知道他没死啊。反正放在墓前也没人要,浪费可耻,我就捡回来了。

  顺便告诉你,你这十一年来在他墓前供奉的所有祭品,都在我这。我都替你好好保管着呢,就等他回来了替你交给他,感谢我吧。”

  “神经病。”

  “谢谢夸奖。”

  应呈咬牙:“谁给你的勇气擅闯民宅?”

  “钥匙可是你自己给我的,阿呈。”上一秒兴奋激动的笑脸在下一秒就溃败崩塌,他的五官都痛苦地拧成一团,双眼里闪着天真纯良的光,“你不要我了吗……你怎么能不要我……我只有你了阿呈……”

  应呈被他这精良的演技恶心得直反胃,还以为马琼的演技是去哪进修过呢,原来这小子就是她的好莱坞指导老师!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翻涌起来:“少他妈顶着璟瑜的脸恶心人!”

  他哈哈大笑,开心到了极点,这个时候,他的笑脸又像孩子似的显得十分纯良无害:“璟瑜?真是个好名字,比林希林望好听多了,你看着我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他?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还哭了呢?抱着我哭着说「对不起」,记得吗?”

  说了一半,他又恶作剧得逞似的大笑起来,笑得弯腰缓了口气才模仿他当时的表情抱住自己的双肩,深情款款神色夸张:“璟瑜?你真的是璟瑜?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失态了,但你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其实我当时就差点笑场,你都不知道我忍得多努力,只是可惜了没相机,要不然我一定把你当时的照片拍下来留作纪念。”

  应呈当时,确实有那么一个瞬间是相信他的。他压抑了十几年,不是没幻想过有重逢的那天,而他就这么姗姗来迟应和了他溺水时的那一根稻草,让他怎么能不紧紧抓住?

  于是他冷笑了一声:“可怜?你怎么会觉得我可怜?我记得当时是你主动来抱的我吧?这二十多年里是不是从来没有人抱过你?真可怜。”

  林希缓缓抬起头,紧紧盯着应呈,就在应呈以为他要暴怒的时候,他却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还不是为了哄你?不主动一点,你都不敢碰我。我弟弟不听话,看来给你留下了挺大的心理阴影,要不我这个当哥的替他给你道个歉?”

  应呈被他撩得火气上涌,在火山喷发与万籁俱寂的极端之中反复横跳:“少他妈的废话!老实交代,人是不是你杀的?”

  “我杀过很多人,你指谁?”

  他一时语塞,杂乱的案子太多,他甚至一下子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只能冷哼了一句:“你的罪行可真算得上是罄竹难书了。”

  “罄竹难书?我喜欢这个词,谢谢夸奖。应警官听过另一个词吗?人尽可夫。”

  应呈没有理会,只听他接着说:“这个词现在用来骂女人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但其实最初并不是这个意思。相传春秋战国时期,有个大臣权倾天下,帝王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联合了这个大臣的女婿,想要刺杀大臣。

  大臣的女儿知道了,一边是丈夫一边是父亲,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向自己的母亲求助。

  母亲劝她说「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意思是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你的丈夫,但父亲只有一个,这二者有什么可比性呢?”

  他用极其悲伤、可怜、委屈的神色盯着应呈,像一条摇尾乞怜的小狗:“这天底下谁都可以做你的傅璟瑜,你为什么非要跟我抢小望?你不缺这一个爱人,可我只有这一个弟弟!”

  “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他是一个独立的人格而不是你一个人的附属品?”

  “我是他哥!他应该听我的话!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他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哥哥,我们天生应该在一起!”

  “哥哥?你要是他哥,会亲手拔了他的指甲?会用那么多道具折磨他把血弄得满屋子都是?满清十大酷刑都不如你狠!”

  他却十分自然地笑了起来:“我们从小没有父母,兄弟相依为命,我作为哥哥,管教一下弟弟,这是我的责任。”

  “管教?那不是管教,那是虐待!”

  “那又怎么样?我对小望做的,全是当年我为了找到小望所经历过的!他背叛我难道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你就是意识不到你是错的是吧?”

  “我没错!那是他背叛我应受的惩罚!我们是兄弟,我怎么会伤害他?只不过是想让他长点记性而已。

  拔指甲怎么了,虐待又怎么了?我八岁开始流浪,像野狗一样捡垃圾果腹,在大雨里冷得发抖,小望流浪时所经历的事情我早就经历过一遍。

  我说的话不全是骗你的。我确实什么都不会,只会在床上扭腰摆臀喊爸爸,除了像个妓・女一样出卖我自己,我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我靠陪・睡勾搭了一个道上的大哥,他花样多,玩死的人不少,但我活下来了。

  因为我杀了他,而且在他死后接替了他,这就是我的王国建立的历史——靠我的身体。

  他拔过我的指甲也拔过我的牙,曾一根根打断我的骨头,也曾一刀刀划开我的皮肤,我为什么即使这样也想拼命活下去?

  为了找到我失散的弟弟。那那个时候,我弟弟在哪?

  在陪你玩过家家,做傅家小公子,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让他切身体会一下他哥哥经历过的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应呈忽然想起了许多。他想起璟瑜以江还之名来到他身边的第一天就用电磁炉烫掉了自己的十指指纹,想起璟瑜背负着比他更痛苦的回忆与过去死咬着一言不发,也想起那么多次他一心求死只想尽快摆脱这残忍的世界。或许……想一起摆脱掉的,还有这残忍的血亲。

  “他倒了八辈子还要多的血霉,才会摊上你这么一个疯子当哥哥!”

  没想到林希反而开怀大笑:“那又怎么样?就算他恨我也没有关系,再恨再怨,也改变不了我们是兄弟的事实!

  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我永远是他唯一的兄弟。永远!你知道吗?我把我当年在床上经历的事,一样一样让小望体会了一遍,但唯独……我没碰过他。我舍不得。他是我亲弟弟……我舍不得!”

  “那为什么要让他来认罪?杀人抛尸焚毁现场罪上加罪,不是死刑就是无期,这就是你对亲兄弟的「舍不得」吗?”

  他一摊手满脸无辜:“又不是我害的。我给了他路,是他自己不愿走。不过也应该怪我,谁让我十几年没见他,他都不听我的话了,不吃点苦头是学不乖的,我只能教训教训他。”

  “说清楚!”

  他仔细看了应呈逐渐凝固的脸一眼,扑哧一下笑开了:“不会吧?他到现在都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他开心地鼓起了掌,笑够了才说:“小时候我们俩亲密无间,自从遇见你,才有了嫌隙。我觉得必须要彻底让小望离开你,他才会像以前一样和我在一起,所以我给了他一个选择。

  要么痛快一点,我把你杀了一了百了,然后放走赵欣和,反正他智力有问题,什么也说不出来。

  要么,他自己动手把赵欣和杀了,我就放过你,只要他也和我一样成了杀人犯,就再也回不到你身边去了。

  你猜他选了什么?他选了你!要不是为了你,他不会杀人。小望这个人胆子小有内向,为了你,他可挣扎了。”

  想起璟瑜那痛苦挣扎绝望祈求的样子,他就兴奋地笑起来,自得又满意:“不过你看,我总是能成功把他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应呈的火气一寸一寸蹿上头顶,又一寸一寸压到脚底,呼出一口浊气:“他不是凶手。他双手手臂有束缚伤,尸体下方发现的照片里有血迹,但血迹里检出了抗凝剂,是陈年旧血迹,而不是新鲜血液。更何况那是我的照片,你会用我的照片杀人,他不会。”

  “你就这么肯定?”

  “肯定。他被你用铁丝绑在那个废弃的油漆厂车间,亲眼看着你放火烧死了赵欣和,然后你把沾有血迹的血衣换给他,强迫他参与了抛尸。”

  林希眼里闪过纯真的光芒,认真而仰慕地鼓起了掌:“哇——你真厉害!说得好像你在现场亲眼看见了一样,那小望当时痛哭流涕求我不要的样子你看见了吗?

  我当时心疼得都快要碎了,你什么都知道,当时怎么不救他?他当时……嘀嘀咕咕地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呢。”

  “你!”

  璟瑜有多痛苦,他当然看不见,但他能想象得到。他在审讯室里一遍又一遍强调——

  「是我杀了人」、「我罪有应得」、「让我去偿命」。他捶打着自己,用头去撞审讯椅,一次次崩溃,一次次痛哭,死咬着一言不发并非包庇,而是他真的把赵欣和之死归咎在自己身上,并情愿以命相赎,以求结束这一切痛苦的炼狱。

  但真正杀了赵欣和的这个凶手,不仅正逍遥法外,还嘲笑着他痛苦的挣扎。

  林希注意到他握枪的手开始颤抖,无辜地睁大了眼睛:“你生气了?那开枪吧!杀了我。”

  “你们两兄弟都有病是吗?都想死我手上?”

  “我知道我犯了很多罪,杀人、纵火、持枪、贩毒、组织卖・淫,还涉黑涉恶,数罪并罚大概率死刑立即执行,死谁手里不是死?不亲手杀了我,你能解恨?”

  “你倒是挺明白的?”

  “人生自古谁无死,我还是看得很开的,能死在我弟弟爱人的手上是我的荣幸。”

  “林希!”

  “来啊,开枪。你要是不想开枪,我还给你准备了其他工具。”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堆东西,一样一样摆在茶几上,献宝似的说,“你看,你觉得哪样顺手就用哪样,我不是很怕痛,你要是想都来一遍也可以,我耐痛力很强,会配合你的表演,保证让你消气。”

  应呈的手又抖了一下,骇然瞪大了眼睛,茶几上……满满的都是凶器!

  “这个?”林希顺着他的目光拿起了一把小刀,上面尚且沾满了血,“你倒是很会挑。你碰过小望吗?或者说,你们做过吗?如果做过的话,就会发现他胸前有一条小小的伤痕,就在他心脏的位置,那是我留下的。

  小望皮肤白,也嫩,留一条伤疤不太好看对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本来我是打算杀了你以后,带小望去纹个身,在那个伤疤上纹你的名字。

  这样,他只要一脱衣服就会想起你,想起他选择了你而害死了你,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必须要听哥哥的话。

  而且这样一来他永远深爱着一个死人,忘也忘不了,我就不用再提防别人的存在了。

  他心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死了刻在皮肤上,一个……永远陪在他身边。浪漫吧?我不介意他仍然惦念着另一个人,只要对方是个死人就行。”

  他把玩着那把小刀,从缝隙里偷看应呈暴怒的脸,偷偷笑了起来,故意做作:“哦对不起,跑题了。你看这,有条红线对吧?这条线距离刀尖刚好三厘米,第四与第五根肋骨中间就是心脏的位置,只要捅深一点,超过这条红线,就能捅进心脏。很顺手,试试?”

  “你他妈的疯子!”他当然记得那条伤痕!

  那是陈强被袭击的那天出现的,他甚至因此而怀疑过璟瑜!

  而案发现场的出血量大得离谱,明显超过了陈强一个人的出血量。当时,另一个伤者,就是璟瑜!

  “没错!就是这种表情!我太喜欢了!我就喜欢你生气,愤怒,痛苦的样子,多好看啊!

  我真想杀了你,让你的表情永远留在这一刻,可是不行。真遗憾。毕竟直接杀了你,这游戏就没有意思了。”

  陷阱。全是陷阱!他不能落进这混蛋的陷阱里去!

  他手背上青筋暴突,不得不活动了一下手指才克制住直接枪毙他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怎么,你这游戏的意义,就是让我杀了你吗?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意吗!疯子!你他妈的……居然连你的亲弟弟也捅!”

  “当然没有了。三厘米,只差一丁点就会死人的,我怎么下得了这个手?所以我让他自己来。

  我买了个定做的POS机盗刷了你卡里的三千万,把你送自家拘留室过了一夜,他为了你过来求我,说什么都愿意做。

  他越来越不听话,我把他送到你身边去是为了让他意识到他现在有多可怜有多卑微,他只是个脏兮兮捡垃圾为生的流浪汉,永远没有办法回归到他高高在上的傅璟瑜那个身份里去,可他倒是越过越开心了。

  他是我的弟弟!永远只能听我一个人的!

  我那么宠他,爱他,疼他!结果他自甘下贱去给你当什么田螺姑娘,我这个当哥哥的,难道不应该让他清醒清醒吗?”

  “你的清醒就是让他去自杀!你可真是够疼他的,疯子!”

  “我们是兄弟,血脉相连,兄弟间的家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插嘴。”

  “你!”

  “生气了?心疼他?那你倒是捅我啊。”

  应呈忍了又忍,才说:“法律会惩罚你的。”

  “法律?”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突然失控地大笑起来,“我八岁的时候就不相信法律了!我跟我弟弟从小被人当垃圾一样扔掉,遗弃罪,属于犯罪吧?

  那你们抓到遗弃我们的罪犯了吗?爱心福利院院长猥亵、强・童、组织未成年人卖・淫,加在一块够不够死刑?

  最后是谁判的?我判的!现在,我管教我自己的弟弟,你倒是想让法律惩罚我?

  我是受害者的时候法律就不见了,想要杀了我法律就出现了,应呈,你的法律怎么这么灵活?

  法律那么高高在上,是神明是菩萨是上帝,我们凡人见了都得磕头行礼大呼万岁,不是你这种人能挂在嘴边亵渎的!”

  他似乎自得于自己讲了一个好笑话,又重复嘀咕了一句「亵渎」,然后又开心地笑了起来:“要不,你自己做你自己的法律吧,审判我!就像当年我审判院长一样,应呈,杀了我,动手。”

  应呈冷哼了一声,小幅度地摇了一下头:“你真可怜。”

  他摊了摊手,无趣地把刀往茶几上一扔:“没意思。对了,顺带一提,赵欣和之死的那些照片,是我找人帮我偷拍的,上面的血迹就是我让他自己捅自己一刀的时候存下来的。

  我本来只是想教育他一下,没想到下手确实是有点狠,他叫得可凄惨了,满地都是血,我都担心他可能会死掉,不过我喜欢他遍体鳞伤的样子。

  你可能不能理解,但如果你仔细听惨叫声,仔细看血从伤口里流出来的样子,再配合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的五官,仔细地回味,你也是能感觉到快乐的,那是一种生命的美,至高无上。”

  “你就他妈的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自己疯,就想把璟瑜也逼疯,只要整个世界都跟你一样疯,你就能变成正常人了是吗?痴心妄想!”

  “世界疯不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世界只有小望一个人。所以……只要他跟我一起疯就可以了。

  我还留了照片呢,他痛苦挣扎鲜血淋漓的样子都是我珍藏的艺术品,一般人我都不舍得分享,不过你例外,怎么样,要看吗?视频我也有,视频更美更震撼,不如直接看视频吧?”

  见他又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应呈仿佛触电一般喊了一句:“不准动!”

  他立刻大笑起来:“不敢看?这可是他为了你受的伤。”

  “你他妈闭嘴!”

  “我偏不,我就要说。要不……你就直接开枪毙了我。要是对着和小望一样的脸你下不去手可以直说,我愿意为你转身。对你,我还是很温柔的。”

  应呈持枪的手抖了一抖,深呼吸好几次也稳不下来:“陈局……也是你打的。”

  他「嗯」了一声,点头:“没错,是我。那个仓库是我惯去的地方,我去回收小望留下的血,结果发现那老头鬼鬼祟祟,就给了他一下,然后把他拖出去扔了。”

  “凶器呢!”

  “凶器?什么凶器?”

  “你少装糊涂!你打伤陈局的那根铁棍呢!”

  他恍然大悟般拉长尾音「哦」了一声:“你说那个啊,我随手扔了,扔哪不记得了。不是被你找到了吗?还问我?哦对,我想起来了。

  当时你发神经,空手拿的证物,犯了个大错。徐帆大可以实话实说,但这么一来你污染证物的罪名大小都够你喝一壶的,弄得不好说不定还得停职,所以他就做了个假,索性说那上面是狗血了。”

  应呈目眦欲裂,几乎能用目光将人撕裂:“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别这么看着我,你生气的眼神会让我兴奋的。再说了,我下手一向非常精确,从不失手,陈强的命我不是给他留着了嘛,又没杀他。

  而且徐帆这个人,太轴,是我最不喜欢的类型,和你一样,都挺没意思的。

  我跟他说过多少遍了,把别人支开,改一下DNA结果,动动手指的事,跟要他的命一样难,如果不是为了维护你,他才不会干这种违背他职业道德的事呢。

  明明我有这么一个鉴证负责人做内应,干点事应该要多方便有多方便,结果他是这也不干那也不干,动不动就是一副慷慨赴死大义凛然的样子,搞得我只好每次都把现场清理得仔仔细细。你看,最后为了你,他还不是破了戒?”

  “闭嘴!”他双眼喷薄出岩浆一般的怒火,心里有个声音大声尖叫——“开枪!杀了他!给所有人报仇!”

  这种声音与现实重叠,林希兴奋地站起来,灿烂大笑:“对!就是这样!来!开枪!杀了我!你这是替天行道,快,杀了我!这事我熟,我可以教你,所有的凶器上都有我的指纹和受害者的血迹,你只要随便拿一样塞到我手里,就可以说你是为了自卫被迫击毙嫌疑人,说不定还能评个功劳呢!快,动手吧!”

  应呈的手剧烈颤抖着,在林希灿烂的笑声里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你不配!杀你脏了我的手。”

  他失望地大叹了口气:“徐帆可不嫌帮你作伪证会脏了他的手。”

  “为什么是徐帆!”

  林希乐了:“他又没告诉你?应呈啊应呈,你说你这混得,谁都不愿意跟你说实话,小望不愿意,连徐帆都不愿意,你这人品属实够呛。”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是徐帆!”

  “好吧。答案当然是——因为你。我要是徐帆,肯定恨死你了。要不是因为你,他根本不会被我盯上。

  你身边的人,只有他最合适。我想过那两位老领导,但他们根基太深了,不能随便动,而且跟你的关系更像是长辈对晚辈,有朝一日内鬼身份败露,你站在晚辈的角度,只会觉得愤怒,生气,而不是痛苦。

  我也想过顾宇哲,那小子是个实习生,等他接触到核心信息要等很久,浪费我时间,而且他刚来工作跟你感情不深,又是你下属,他如果是内鬼你只会觉得可惜觉得恨铁不成钢。

  所以……只有徐帆,只有这个帮助你走出小望失踪的阴影还跟你有着四年同学情谊的人,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个魔鬼一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杀了他」!

  “四年前,徐帆的那次车祸,也是你干的。”

  他热烈鼓掌以示鼓励:“聪明!不愧是应警官!徐帆这个人,要控制他太容易了。为什么?因为他是个一心只想做一个好警察的笨蛋,或者说——蠢货!我只要随便动一点小手段,他就会为了他的警察生涯,为了他的兄弟为了他那些人民群众「负重前行」。

  就是因为这样才好控制,但凡他不那么正直,我都没法把他玩弄在鼓掌之间,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找人开车撞他就是为了能找到机会给他下毒让他染上毒瘾?”

  “原来他告诉你了?那你还有什么好问的,没劲。”

  “说!你当年是怎么陷害他的!”

  林希看见他筛糠一般颤抖起来的手,眼中又闪烁出兴奋的光:“忍不住了?那就开枪!放心,我对你很体贴的,我怕你一时激动听不到我交代涉案过程,特意写了一份详细的自白书,都是给你准备的,你现在杀了我也不影响你定我的罪。”

  应呈花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照他脸上来一枪托的冲动:“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小公主要听睡前故事,我当然要满足。”

  “少他妈废话!”

  “开个玩笑,这么紧张干什么,走火可不一定能打中我。”他十分慵懒随意地开了一听甜牛奶,喝了一口润润喉,这才说,“他要抓的那个嫌疑人本来就跟我有点牵连,你要知道,要同时把两个人撞成一死一伤是很难控制的,更何况伤的那个还必须是有后遗症但没死的重伤。

  我手下养了那么多杀手,也只有一个人能做到。徐帆的性格太好捉摸了,他一心想要当个好警察,理想大于一切,甚至超越了他的生命,有朝一日他不能当警察了,就完全变成了一个废人,自暴自弃,每天都彷徨在失去理想的空虚里,但他偏偏又是个重情义的人,不得不在你们面前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来,最后为了逃避周围人对他的关心,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旅游散心。

  我厉害吧?小望在心理学上很有天赋,所以我也去了解了一些。

  徐帆是我第一个仔细剖析过的人,也是第一个被我设计的人,他是我的作品,是不是很完美?

  哦对了,我还研究过我自己,我属于反社会型人格,也就是一匹狗群里的狼,我跟你们有一样的外表,但我永远没办法像狗一样被驯化,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我是狼!”

  应呈极怒之下冷冷地笑了起来:“老子就算是狗也是警犬,天生就是跟你们这种狼子野心的畜牲过不去的!”

  “畜牲?徐帆也这么骂过我。郑远峰那个一代不夜之城和马琼的二代不夜之城都是我搞出来的。

  准确来说,是我在徐帆身上试验出来的。你知道吗,不夜之城这个名字,就是徐帆吸了它以后给它取的,他才是真正的不夜之城之父!

  我贩毒这么多年,见过的瘾君子成千上万,大多都是同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徐帆戒毒的心强烈得可怕,他每次一戒成功我都要花好大力气才能让他复吸,他试验了一代不夜之城后我又让他来试验二代,我怕他不吸我就控制不了他。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在戒毒,我引诱他复吸,他攥着毒品在地上打滚,又是哭又是喊,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但就是不吸,他求我,说他马上就要恢复上班了,身边有你有叶青舟有那么多警察,只要他还在吸,马上就会被发现。

  我想也是,这才同意帮他戒毒。我留了很多照片和视频,特别搞笑,一个大男人像条虫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可有意思了,你要看吗?”

  ——“我对不起所有人,甚至对不起我自己,但我唯独没有对不起你。应呈,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因粗心大意,受林希构陷不慎染上毒瘾,后戒毒三次,复吸两次,于次年元旦后,即恢复上班后戒毒成功。”

  ——“徐帆绝笔。”

  应呈脑袋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咔」一下绷断,他终于手指一颤——「嘭」。

  枪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