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其它小说>漏网[刑侦]>101、涌动

  市局门口那摊狰狞的血迹无人清理,反而做为现场被保护了起来,提醒着每一个忙碌奔走的警察——

  就在刚刚,他们的刑侦支队支队长在自家市局大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狙击了。而现在,谢霖还躺在医院生死未卜。

  黄志远匆忙把人都集合到了门口,便衣和制服协警汇滴成海,黑压压堵在门口,沉默看着谢霖留下的血泊,一种激烈的愤怒压抑成闪电,正包裹在这朵沉默的雨云之中。

  “看见了吗?这血。”

  没有人说话。黄志远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将心底翻涌的愤怒和悲痛克制住之后才说:“这是你们同事的血!就在我们市局大门口,犯罪分子居然猖狂到这种地步,这是能允许发生的事吗?

  啊!维持社会秩序是我们的责任,而今天我们的同事居然在自己家里吃了黑枪!

  从现在开始,咱们兰城市公安局,只办这一个案子,连自己人都保护不了,有什么资格去保护人民群众?

  我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讨论咱们市局,敢动自己兄弟,我黄志远第一个不答应!

  要是抓不到这个打・黑・枪的小畜生,咱们所有人都不用干了,丢人!听见了吗!”

  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里响起了一阵排山倒海的「听见了」。

  黄志远紧紧绷着五官,眉宇间流露出一种骇然的杀气,厉声说:“出现场,开工!”

  人群迅速涌动起来,大家应了一声分工合作,有条不紊。只是在处理那摊血迹的时候,鉴证科的人仍然颤抖了一下。

  而黄志远则像一尾大鱼似的,于人群中逆流而上,绕开整栋大楼,一直游进了地下停车场。

  陈强已经发动好了车子等他,两个人一路无言,径直开到了应呈家楼下,然后直奔一单元601。

  他们一脚踹开大门,只见房间里空空如也,似乎全然没有活人存在过的痕迹。

  ——「傅璟瑜」不在。

  黄志远终于狠狠一拳砸在墙头,啐骂了一句:“他妈的!让他跑了!”

  陈强一边打电话报了失踪,一边拽住他就走:“走,找那小子。”

  “谁?”

  他目光一凛,一字一顿道:“傅璟瑜!”

  ——

  事情发生得突然,江还被一个人晾在了审讯室。

  黄志远就这么冲了进去,抬起手直奔江还,他微微颔首,一动不动,木然地坐着,甚至不会反抗。

  那一拳落下之前的那一瞬,陈强堪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发什么疯!这个局长想被薅了是吧?”

  “薅就薅!他娘的老子怂过?老子今天非要揍这个小兔崽子一顿不可!你给我撒开!”

  “黄志远!你现在揍他有用吗?”

  他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放下了手,偏偏江还还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刚放下去的手忍不住又提了起来:“你欠揍是不是?我告诉你,现在谢霖中枪完全是你造成的!你最好烧香拜佛求爷告奶让他好好的,否则他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把你跟他埋一块!”

  “应呈呢,他还好吗?”

  陈强费了好大劲才拦住暴怒的黄志远,说:“受伤了,在医院。”

  江还一个激灵,仿佛通了电似的猛一个抬头:“受伤了?很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

  陈强深深看了他一眼:“谢霖不值得你一问是吗?”

  他低下头狠狠攥紧了手,不敢开口。他恐怕这一辈子都还不清欠下的这些鲜血了。

  黄志远趁他这一个低头的机会和陈强互换了眼神,明确江还不会吃他这套,老老实实后退半步,把审讯的主战场交给了陈强。

  现在市局这批新鲜血液都是他们一手训出来的,假如说应呈和谢霖的审讯默契是正在成长中逐渐改良的2.0版本,那么他和陈强的默契,就是战力满级搭配顶级属性的1.0成熟版。

  这帮小子玩的可都是他们二老玩剩下的。只听陈强用慈祥缓和却字字珠玑的语调说:“谢霖在市局门口被人狙击,整个胸口被炸出个洞,子弹的碎片穿过他又炸到了应呈身上,他没事,但谢霖……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狙击手的身份。这一枪,等于是你开的。”

  他颤抖起来:“我知道,是我的错。”

  “不,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归根结底,错的是我们,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为你做任何考虑。”

  江还一颤,他的神思飞越,回到了当年那个永远也看不见黎明的深夜。还有……那个干净透彻的男孩。

  陈强似乎完全不在乎他有没有在听,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出当年的凶手了吗?其实我们什么都清楚。当年他也只是个孩子,能跑得出多远?

  为什么最后我们放弃了?你好好想想是为了谁!

  如果当年我们一逼到底让你说出真相,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错就错在不该对你这个孩子心软!谁能知道当年那个吓傻了的可怜受害者,会变成今天的从犯?”

  他仍然记得当年应爱华把他送到傅家的那一天。他木然,呆滞,一问三不知,话也说不清楚,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而妈妈却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眼含热泪地把他拥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脸颊,温柔而亲昵地用自己的鼻尖碰他的鼻尖。

  八岁那年,她激动地不能自持,又哭又笑,最后把他的手捂在掌心亲了一下,说「我们终于见面了,你有家了宝贝」。

  那是他第一次被人叫「宝贝」,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这凡尘间的真正童年该是什么模样。

  但十年之后,十八岁那年,他像往常一样,说了句「妈妈再见」,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他这一走就没打算再回去。

  陈强说得没错,错就错在他们当年不该为他着想。不该为了他的未来停止调查,不该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把他送到傅家,不该让他做了应呈的竹马,不该……不该对他好。

  是的,全是他的错。

  “你知道我们这一辈为了你付出多少吗?十一年前那桩绑架案,你以为自己真的做得天衣无缝吗?

  你以为你父母为什么会同意建衣冠冢?

  你知道你对应呈做了什么吗?这十一年来他从来没有放下过,他是最后一个见到你的人,他一直觉得如果自己当时有所警惕,或许就能改变这个结果,这么多年以来,他甚至没敢再踏进你家一步,这么多年……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杀人犯!而你呢?他哪里想得到你当年根本不是被人绑架,而是自己走的!”

  江还想起那镜子上贴了满墙的文件和照片,终于隐隐有了崩溃的迹象:“别说了,别说了!”

  但陈强显然不打算住口:“当年火灾以后你什么样子,你失踪以后应呈就是什么样子,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你的,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念念不忘,一查到绑架案就跟疯子一样,每天都拿杀人犯的身份来折磨自己,他问过老应多少次,明明只要给他一个真相告诉他你没死他就能够解脱了,可老应从来没有透露过一个字,你以为他是为了谁?好好想想!想想他是为了谁!”

  黄志远瞥了他一眼,恶劣地添了一句:“你于老应,不过是个捡来以后送给自己朋友养的野孩子,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但应呈,可是他亲儿子!

  他没有选应呈却选了你,现在呢,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给老应的回报吗?你对得起谁?”

  “你是不是在想,当年你哥找上门来,你是为了保护应呈才选择来一场自导自演的绑架的?

  那结果呢?你最终有保护好他吗?你一走了之,你哥就放过他了吗?

  你仔细想想!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

  有些东西靠逃避是无法避免的!别自我感动,你带给应呈的只有比你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伤害!”

  不……他没有逃避……那不能算是逃避……

  逃避是有路却不敢走,可当时的他又哪里有别的选择呢?

  他徒劳地摇了摇头,低声说:“别说了……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罪有应得,快结案吧。”

  “对,你是罪有应得,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活该坐在这里!但是,谢霖不应该中枪,更不应该受伤!

  在你跟你哥的恩恩怨怨兄弟情深里,只有谢霖是无辜的,懂吗!

  他是无辜的!而他却因为尽了一个警察的职责,尽了一个兄弟的情谊,被你哥一枪打中胸口,现在还在医院生死未卜,难道这你也要为你哥扛吗?”

  谢霖……他又想起那个邻家大哥一般的青年,身上总是闪烁着温良平和的光芒,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然而这样一个人,却也曾为应呈暴怒过,失控过,明明……

  他也曾想要把应呈托付给他,可现在他却比应呈更早一步离开。

  ——以后,应呈身边不会再有光了。

  抓住他双手剧烈颤抖的这个瞬间,陈强立刻追问:“傅璟瑜!你哥在哪!”

  江还刹那间惊醒,他看了看眼前两个男人,并肩站在一起像两座巍峨的大山,目光逐渐清晰。

  他摇了摇头,往后一靠,像被人抽了脊梁似的瘫靠下去:“我不是傅璟瑜。我叫江还。归还的还。”

  “你瞒不了他的,你说与不说他都能查出真相,但你真的想看他和你哥交上手吗?”

  他突然怔了一下,陈强紧接着说:“这是最好的结果,告诉我,你哥在哪?”

  审讯室里一时沉寂,江还一抬头,忽然有眼泪流下来:“枪毙我吧。我真的是罪魁祸首,求你们了……让这一切结束吧。”

  “你就这么想包庇他吗?”

  “不……我没有包庇他,你们都错了。”江还把头狠狠磕在椅子上,发出近乎悲鸣般的声音,“错了……都错了……当年纵火的人,不是我哥……是我!”

  陈强与黄志远迅速对视了一眼,不,这怎么可能!但低声啜泣的江还显然已经彻底崩溃,无法再询问了。

  他们见识过太多所谓的「嫌疑人」,以至于能够一眼甄别真假虚实与虔诚虚伪,而现在的江还……显然是真心悔悟。

  ——

  应呈马不停蹄飞速杀进了政府大楼,踩着火的车速甚至在倒车入库时留下了刹车痕,像蛇一样在地上蜿蜒。

  上次来时见过的秘书大哥就站在门口,神色严峻,似乎正在等他,他一走近就说:“怎么现在才到……咦,你这身上怎么回事?”

  “等我好一会了?”沉淀在记忆深处的肉・体疼痛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印象里他爸会特意等他只有一种情形——被请家长后等他放学回家好揍他。

  秘书大哥一边脚下生风带着他往办公室走,一边说:“收到狙击的消息时就在等了,你抓紧,下午还有两个会要开。对了,你这……”

  “哦,没事。已经包扎过了。”

  说话间就到了办公室,一推门,应呈就见应爱华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个大纸箱子,箱子上压着一个纸质文件袋。那就是他想要的东西了。

  他走进办公室,秘书没进来,而是识趣地替他们父子俩关上了门。

  气氛顿时诡谲起来,应呈也不说话,只是走到他身边伸出了手。

  千言万语,凝在那深海一样的瞳子里,简单明了地透出两个字——「拿来」。

  应爱华又仔细地把他打量了一遍,他没换衣服,顶着满身干涸的血迹就来了,被剪开包扎的地方还隐隐露出了绷带,轻轻说了一句:“也不换件衣服,故意让人操心?”

  “来不及。”

  他站起身来用力一拎,把一整箱物证和箱子上那本卷宗都郑重地交到了儿子手里,然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摆了摆手:“行了,小兔崽子,滚吧。”

  应呈仿佛反应慢了半拍,木然「哦」了一声就要往外走,刚一转身就反应过来了,回头问:“爸。”

  “嗯?”

  “你为什么瞒着我?早把卷宗交给我,什么都查清楚了。”

  应爱华从口袋里拿出从他那里薅来的烟,给自己点了一支,在烟雾中微微眯了眼:“阿呈,有的时候,真相比疑案更难背负。这玩意就是个潘多拉魔盒,你打开了,就真的什么都回不去了。”

  “我不需要回去,我需要往前走,爸。”

  他隔着烟雾定定看了他一瞬,哼笑了一声:“希望你不后悔吧。对了,儿子。”

  记忆中他从未这样称呼过自己,应呈挑眉,疑惑地「嗯」了一声。

  “别怪璟瑜,他没错,更别恨他。”

  应呈忽然觉得手里的纸箱重如千钧,以至于他迟疑了一下才点头说:“我知道。”

  看着他逐渐走远并未回头的背影,应爱华又猛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浓郁的烟圈来。

  说是知道了,可谁又能确定到底做不做得到呢。那个高大秀挺的背影逐渐与记忆中的小屁孩重叠在一起,他终于掐灭了烟,又把自己埋进一堆工作中去。

  ——他想要保护这几个孩子,但终究没能遏制这一切的发生。

  应呈拎着一大箱的东西刚走出大门,就惊见有人靠在自己车边正抽烟,眉尾跳了一跳:“哥?你怎么在这?”

  叶青舟见他这副惨烈又狼狈的样子,掐掉了烟头:“少他妈的明知故问,上车。”

  “不至于吧……”

  “少废话,快点上车。从现在开始不准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否则你就完全失去人身自由了。”

  应呈正要开自己那辆车的车门,就被叶青舟抓住,往旁边拎小鸡崽子似的一拎:“上哪去,我让你上我的车。”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被这么一拎表示十分抗拒:“那我的车怎么办?”

  “撂这,我回头叫个人过来帮你开回去。万一被人定位了怎么办?真以为自己属猫的有九条命?”

  说完又睨了他一眼,在心里认认真真地数了一下,嗤笑了一声,“就算你真有九条命,折腾到现在说不定还倒欠了好几条呢。”

  应呈被他连推带搡塞进副驾驶,试图挣扎:“不是……我还要查案呢,你这么盯着我不是个事啊。属于非法拘禁了哥。”

  “怎么着,还得给你配个女警呗?我把陆薇薇给你调来?咱们市局除了她可找不出第二个有空的女警察了。”

  他没有心思开玩笑,更何况自己这条小胳膊也拧不过叶青舟这条大腿,只能轻轻呼出一口气默认了叶青舟的贴身保护。

  车里安静了片刻,叶青舟终于打破了僵局:“「3.07特大纵火案」?”

  他点头:“如果不是因为谢霖中了枪,我爸绝对不会给我。他说这是一个潘多拉魔盒,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装了什么?还能是什么呢?当然是傅璟瑜的过去了。当然,这个傅璟瑜指的是真正的傅璟瑜。

  叶青舟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踩下了油门,应呈敏锐地感觉到车速突然加快:“有尾巴?”

  他瞥向后视镜里那辆面包车,略一皱眉,车速突然就飚上了一百六:“穿防弹衣了吗?”

  “没到那个程度吧?”

  “枪呢?”

  “我从医院出来的大哥,哪有机会领枪?”

  “那你坐稳。”话一落,车速就直接往二百上走了。应呈抱紧纸箱大喊了一声「卧槽」。他终于能明白平时谢霖坐他的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叶青舟保持这个车速一直飚上了高速,但应呈从后视镜一看,就发现那辆车不仅还在,甚至还越追越紧,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这帮人不讲武德啊,我们都发现他们了,还追得这么明显?”

  “这证明他们没打算放过我们,趁现在,赶紧看看当年到底怎么回事,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应呈皱紧了眉头没有辩驳,而是迅速打开了卷宗,车子晃动得厉害,不好看字,瞥了几眼看了个大概又连忙打开了物证箱,入目是一大堆影像带,标好了数字,再往下一翻,还有一卷装在物证袋里的铁丝,上面似乎沾着一些黑色的污渍:“这是什么?”

  叶青舟根本没空回答。下一秒,车就突然失控向左边歪去,巨大的惯性差点把他甩了出去,幸亏在撞上栏杆之前看看拉住了方向盘,再往后一看,面包车里的人赫然探出了身子,手上正端着突击步・枪。

  “卧槽!”现在的犯罪分子起步就是突击枪?成本已经这么高了吗?

  叶青舟低低咒骂了一句,说:“车扛不住了,赌一把,把东西扔掉!”

  “什么?扔掉?”

  “太占地方了!我要撞车,安全气囊弹不出来你就死定了!”

  身后枪声不断,车已经逐渐无法控制,不停以超高的速度「S」型乱扭,应呈一咬牙,继续翻动手里的大纸箱,终于在铁丝底下翻到了当时的照片,因年代久远照片已经发糊,色块粘结,但依然可以看出个大概——有个孩子被捆在树上,鲜血淋漓。

  所以,那卷铁丝应该就是捆人用的,上面的黑色污渍应该是血!

  叶青舟拼命打方向盘,却仍然阻止不了车擦着护栏发出吱吱啊啊的尖啸声,嘶声吼道:“快点!扛不住了!”

  瞬息之间,应呈就把铁丝塞进裤兜,然后往后一抛,把一整箱证物加卷宗都抛向了空旷的后座,零零乱乱地散落开来,下一秒,车辆彻底失控,一头撞上了护栏,后车飞速略过,向这辆残破的车打了一整梭子弹,伴随着一声巨响,火焰就从引擎盖腾空而起。

  安全气囊和安全带保了他们俩一条命。应呈头晕目眩,脑袋上沾了一头碎玻璃,动了动,幸好人没被卡住,回头一看纸张和证物虽然丢了一地,但好歹是都在,忍着一身的剧痛挣扎起来:“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叶青舟从牙缝里挤出这句来,剧痛使得他半身麻痹动弹不得,看着车头的火焰,又说,“运气不错,我就知道在高速上他们没法停车补刀,赶紧,要起火了,下车!”

  “不行……我这边车门打不开。”

  突然,引擎盖里发出「嘭」的一声响,小火苗顿时变成了一人多高的大火苗!

  “不好,要炸了!快下车!”

  应呈那边的车门被护栏卡死,他嘶了一声,艰难咬着牙爬到了后座,然后从后座开门爬了出去。

  他走路都打着摆子,一边靠在车身上,一边用力往外拉,这一拉直接就把摇摇欲坠的车门整个卸了下来:“快!下车!”

  叶青舟清醒了不少,他甚至没有应呈伤得重,但不幸的是——“不行!安全带卡住了!”

  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接连响起了几声爆炸声,应呈连忙用力去扯安全带,却怎么也扯不动:“他妈的,你剪刀呢?”

  “谁会在车上备剪刀啊。”叶青舟自己也在拉扯安全带,试图把它扯开,然而纵使鲜血浸透到能拧出血来,也依然是纹丝不动的样子,“不行,你先别管我,先把东西拿走!快!”

  “你他妈废什么话呢!”

  火焰越逼越近,叶青舟甚至能感受到双腿周围逐渐升高的温度:“快拿东西!”

  “我把你弄出去就拿。”应呈想起自己本来就剪开了一截的衣服,扯了一条下来用引擎盖的火点着了,拿回来想把安全带烧断,没想到安全带本来就是不易燃烧的材质,再加上被血浸透根本点不着!

  叶青舟连忙往后一靠让出位置来:“烧扣!”

  火舌已经卷到了指尖,被这么一烫,应呈下意识松了手,火种跌落在驾驶座里,很快就烧了起来,他又用力扯了几下,火把安全带上的塑料扣烧化了以后才终于一把扯了出来,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他连忙连拖带拽先把叶青舟拉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一声巨响,整辆车瞬间湮于火海。

  “该死!”那整整一箱物证和心心念念辗转多次才拿到手的卷宗还在车里呢!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

  叶青舟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喃喃说:“忘记我车后座还有一瓶备用汽油了。”

  否则火势也不至于蔓延得这么快。

  听出他语气里的自责,应呈只好轻声笑了一句:“没事,我要是听你的把东西往外丢,说不定不至于全被毁掉。现在好了,怪我自己,干嘛非要往车里扔,一把火全烧没了。”

  “你真什么都没看见?”

  应呈看着他,缓缓说:“扫了一眼,只看见了目击证人的名字和照片——林望。双木林,希望的望。我想起来这个人了,我认识他。”

  “你认识?谁?”

  ——“傅璟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