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其它小说>漏网[刑侦]>68、突发

  江还住院的时间太久,久到他都已经忘了时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出院的这天,正好是六月九日。

  ——时隔一年以后的又一个六月九日。

  由于疼痛是不间断的,应呈甚至已经对这种钻心彻骨的痛觉麻木了,他拄着那根英伦风手杖,一瘸一拐地带着江还坐公交车来到了兰城公墓,江还帮他抱着一套全新的高级西装,腾出一只手来扶着他,沉默良久,还是忍不住问:“疼吗?”

  应呈一回头张开双手,脸上依然是没心没肺的笑容:“心疼了?那你抱抱我,抱抱就不疼了。”

  江还深刻的歉疚和自责并没有因为他的插科打诨而有所减轻,一低头抱紧手里的包装袋无言以对。

  他只好放下手,平静的心骤然烦闷起来。他已经竭尽所能向身边的人大声疾呼——

  我没事,我没怪罪任何人,谁也不用自责。可身边所有的人都带着一种同情和亏欠,铺天盖地,黏稠得让他无法呼吸。

  每一个人都看得见他身体上的疼痛,却没有人能看见他心里的压力。

  他忍着疼痛,手杖拄地「哒哒」作响,尽量把步子走得大一点,以彰显出他的灵活,没走几步终于到了目的地,江还一见,忽然攥紧了手:“公……公墓?”

  “今天,是璟瑜的忌日。”他膝盖一弯就疼得更加厉害,一咬牙忍住了,健步如飞地走向了那个熟悉的墓碑,少年泛了黄的照片神采飞扬,去年供奉在这里的PSP游戏机已经被收拾掉了,墓碑前依然供奉着新鲜的水果。

  他实在是蹲不下身,只能用手杖掸掉鞭炮碎屑,露出那刻了墓志铭的石板,然后从江还手里接过那个塑料袋摆在上面,喃喃说道,“今年,已经是第十一年了……”

  江还是第一次来这墓前,双手颤抖得厉害,难以遏制,只能背过双手嗫嚅着唇念出了那句墓志铭:“他没有消失,只是化成了深海里的瑰宝?”

  他点头:“璟瑜被绑架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过了一个月,海警拖回来一条船,上面……

  沾满了璟瑜的血迹和指纹,还有他的书包,由此推测他是交付赎金失败后立即遭到撕票,被抛尸到海里,而绑匪弃船逃跑,至今……没有抓到。”

  江还忽然想起倒灌进肺里的苦涩海水,挣扎到力竭的凄厉长夜,他的泪水融进了深海,有时任由自己下坠,有时又拼命挣扎上浮,冰冷的海水侵骨伐髓,尘封的记忆浓缩成一口苦酒,让他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忍不住眼眶里打转的热泪。

  而比肩站在他身侧的应呈浑然不觉,只是自顾自继续说道:“所以,他于我而言,恰好就是深海里的瑰宝。他只是……沉在深海,一直没能捞回来。

  我遇到你的那天,是璟瑜的忌日,今天,算是我们两个的正式重逢,又是他的忌日,你还曾经误打误撞用过璟瑜的身份。你说,会不会是璟瑜在天有灵,嫌我一个人孤单寂寞,才把你送到我身边?”

  意识到应呈正回头看着自己,江还这才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或许……是吧。”

  应呈又转过头伸手去抚摸墓碑,仿佛是抚摸着那少年柔软的头发:“江还,你知道璟瑜绑架案的内幕,你知道真相,对吗?你曾经答应过我,天知神教的案子一结束,你会把什么都告诉我。现在,是时候履行这个诺言了吧?”

  江还沉默,只听应呈继续问道:“我看过你从商场逃走时候的监控,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犯病了吧?那么对于这几个月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你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呢?

  你知道你其实一直被关在我家小区吗?

  就在我家对面那幢楼的601,自从我把你捡回家,他就一直在那里监视着我。

  他甚至还给我留了言,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期待我们相见的那一天」,你期待吗?”

  他转过身,定定地盯着他那双眼,言辞凛冽:“江还,他曾利用警方帮他铲除异己,也曾诬陷我偷了三千万,差点扒了我这一身警服,他费尽心思把你送到我身边,也日夜不休折磨了你好几个月,你觉得我们下一次相见会是和平的吗?你觉得,我会输吗?或者说……你觉得我会死在他手上吗?”

  “应呈……”

  “我知道你想保护他,但我也相信不久以后我们一定会狭路相逢,到那时,你是想看着他死,还是我死?”

  江还死咬下唇,越是忍耐越是颤抖,半晌才终于开口:“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逼我做出选择……”

  应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露出他伤愈后密布的疤痕:“我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你依然选择维护他,但就算你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给璟瑜一个交代?”

  他看着墓碑上泛黄到模糊的照片,动荡不已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拂落了应呈的手:“他不需要我做出交代。”

  “他蒙冤十一年!明明你一句话真相就可以水落石出,那是我等了十一年的真相!你为什么不说!”

  他却突然笑开,只是那笑容里尽是悲怆沧桑:“应呈,再等等,把这些事情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你处理个屁!你的处理方式就是一死了之吗?你当时说什么结案了就告诉我真相,不就是想死了以后就什么都不用管吗?

  你以为只要你死了我就不会继续查?还是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问你,「小西」是谁?”

  他终于浑身一颤,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

  应呈嗤笑了一声:“你真以为你刀枪不入吗?「小西」就是「X」,对吗?”

  江还沉默,随即摇了摇头:“应呈,我可以为你死,但我不能说。我不能。”

  “江还!”

  “哪怕你像叶青舟一样审我,我也不会再说一个字。”

  “你……”应呈话音刚落手机铃就响了起来,一看是叶青舟没敢拖延,撂下一句「站着别动」,就转开去接电话了。

  江还趁机抚过墓碑上的旧照片,心情却反而沉淀下来。

  ——安心睡吧,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

  他在心里对那个逝去的少年说。

  “哥?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叶青舟凛霜一般的声音:“大事。孙纲死了。”

  “什么?怎么回事?”

  “具体你先过来了再说,这个案子可能要跟你们刑侦并案,我还要通知谢霖,你在哪,我派车过来接你?”

  应呈万万没成想这个关键人物居然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一回头看了眼江还:“你到我家小区来吧,我先把江还送回家,他今天出院。”

  叶青舟说了个「好」就匆忙挂了电话,应呈这才对江还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来案子了?”

  他点头……

  “那……”

  应呈迅速打断:“你想都别想,我们这一篇不查出真相是揭不过去的。都在我账上记着呢,等我有空再找你算账。”

  江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反而轻轻笑了起来,然后平静地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家。

  禁毒的车早在小区楼下等着,一见应呈就把他接走了,他只能愕然独自面对这个新的狗窝——

  短短一个月,应呈又把好端端一套房给住出了垃圾堆的效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生活态度也算是很厉害了。

  但……

  茶几上依然留着那个自制的小纸盒,里面压满了零零散散的纸币和硬币。

  就算他渺无音讯,就算应呈曾经成为植物人,也曾经记忆错乱单单忘了他江还的名字,却依然保留着给他存钱的习惯。

  不过他此刻无暇顾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走进客房,只见房间里积灰三尺,灰尘在阳光下激烈舞蹈,那幅金丝边眼镜镜片朝下放在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近视眼患者的血压立刻蹭一下飚上了两百八,再打开抽屉,果然……

  那封《致你》还完好无损地压在眼镜盒底下。

  双眼视力5.0的应呈并不懂眼镜的基础养护,甚至毫无常识,一时根本想不起来眼镜还有配套的眼镜盒,他出于温柔做的小小暗示,就这样被误打误撞地遗忘了。

  不过……这样未必不好。

  他将那封仔细誊抄过后的信件撕碎了冲进马桶。就这样,让应呈继续生活在迟钝里吧。

  ——

  应呈很快被接到了城西偏远的民和村,只见警戒线一路拉到了村口,分局的人有条不紊地疏散村民,把村民集中到村口进行笔录,菜市场似的闹哄哄一片,愕然惊问:“怎么回事,警戒线怎么拉到村口来了?”

  孙纲确实是住在民和村,但也没见哪次封锁现场一封封一整个村的。

  禁毒的小兄弟见人群向这边看了过来,连忙掏出一副墨镜戴上,皱紧了眉头:“大案。我们本来以为这小子只是涉毒,没想到在他家地下室发现了一个大型杀人分尸现场,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尸体,所以先封村调查了。

  人是我们自己兄弟发现的,但我们禁毒在这边参与过很多次行动,脸熟,让人注意到会打草惊蛇。

  我们队长的意思是这案子转给你们刑侦,所以我们让兄弟打了一个匿名报案电话,现在队长人在村里,具体情况你进去再问,我得先撤了。”

  “行。”应呈前脚刚老实下车,后脚身后就警车哨音呼啸,是刑侦支队赶到了现场。

  谢霖一下车就见应呈手里拄着拐,连忙奔了过来:“怎么回事?叶青舟都拿你干什么了,怎么加重成这样?”

  “我没事,真没事。”

  他拄着手杖往老张的方向走去,老张连忙迎上前把他扶住:“哎呦喂我的应大爷,您老人家怎么眼瞅着越来越严重了?拐都拄上了?”

  “少贫,我这是生计所迫,出来卖拐攒老婆本。”

  老张嘿嘿一笑,败在应呈一贯以来的没脸没皮之下。

  “行了,什么情况?”

  他脸色一正,招了招手把刑侦的人都往边上一带,这才压低声说:“人死在地下室,我看着像是打死的。那里头简直是一个屠宰场,血呼啦扎的差点没把我熏吐过去,但是没看见有其他尸体或者尸块,我是打算先把村封了查一查,没找到尸体再扩大范围,村民还不知道消息,我们也不敢透露。

  这会鉴证的和法医先进去了,禁毒支队那位在里面守着没出来,说是不好在这一片露脸。”

  谢霖紧紧皱起眉来:“要么就没案子,要么一来就是大案,这情况怕是又得惊动黄局。这人叶青舟不一直盯着吗?怎么早没发现呢?”

  应呈也觉得脑瓜仁嗡嗡地疼:“我也不清楚,等会去问叶青舟吧,你看这情况怎么处理?”

  他只能点了几个人:“这样,案情比较重大,分局这几个兄弟人手不够用,一组你们几个帮着给所有村民都做下笔录。

  顾崽老规矩,你进村找监控。秦一乐打个电话调警犬来,一寸一寸把村里都翻一遍,尤其是交通工具,陆薇薇去问鉴证借几个人,都做一遍鲁米诺测试,排查一下疑似的抛尸工具。其他人跟我走,去看一下案发现场。”

  说话间就见曹铭的车开了出来,车后跟着一大串狗,大小不等足有二十多只,吠叫之声沸反盈天,亮着獠牙企图撕咬眼前这个大铁疙瘩。

  眼见着狗群要追撵出来,陆薇薇已经惊叫一声往后躲去,这一声惊醒了老张,连忙招呼村民们自己喝住自己家的狗。

  陆薇薇生生打了个寒颤,吓得快哭出声来:“这也太吓人了吧!”

  应呈浑然没把狗群放在眼里,反而发挥了钢铁直男的基本特色:“当警察的还怕狗?等会跟警犬怎么配合工作?”

  “我小时候被一条疯狗撵了一整条街,被扑倒在地上咬,喉管都差点被咬破了,警犬训练有素的,跟这种野狗可不一样,我当然不怕。”

  这话显然招了村民们的不满:“什么野狗啊,这都家养的看门狗,这不是不认识你们才叫嘛,不叫唤的狗能是好狗吗?赛虎,过来。”

  说完,只见狗群中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黄狗耷拉着深红色的舌头就颠颠儿到主人脚前坐下了,只是那眼中神色分明还是虎视眈眈的模样。

  陆薇薇跟那只赛虎撞了个对视,硬生生打了个颤,随手抓了秦一乐的袖子紧紧贴住,小时候的阴影挥之不去,恍惚还是觉得这群狗都盯着她看,只要她一落单,还会像小时候一样扑上来把她按倒,然后用锋利的牙齿咬断她脆弱的喉咙。

  在主人们的喝骂下,狗群大多安静下来,曹铭也算是被吓傻了,根本不敢下车,哆哆嗦嗦摇下了车窗:“还好是坐在车里,不然这些狗能把我撕了,没见过这么凶的,可吓死我了。”

  “曹叔,尸体什么情况?”

  “尸体上有新鲜的外伤痕迹,半边脸都是青的,我的初步判断是因暴力引起的开放性颅骨骨折,导致脑干损伤当场死亡。

  尸僵已经形成,但没有缓解,根据室温推算,估计死亡时间是十二小时以上,具体的等我尸检。”

  应呈抬手一看,这会是早上十点半,也就是说……

  “死亡时间至少是晚上十点半前,相差不会太远,顾崽你查监控的时候注意一下。”

  “行,我知道了。”

  “那走吧,咱们先进村。”

  陆薇薇拽着秦一乐不敢撒手,怕得整个人打颤:“老大,你看那只,是不是野狗?”

  应呈一看,原来指的是一只独自蹲坐一旁的大黑狗,后腿着地坐在那里也足有半人多高,体型肥硕得吓人,茂盛的毛发在日光下像一匹光滑的缎子,反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芒,一双幽绿色的狗眼莹莹闪光,舌头歪在一边,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气流下肮脏的涎水,隔着老远也能看见溃烂发黄的牙齿,正哨兵似的盯着他们这一行。

  别说是心里阴影奇大的陆薇薇,这样的狗就连应呈看着都下意识绕着走。

  谢霖也有点发毛:“这什么狗啊体型怎么这么大?”

  应呈答:“藏獒?”

  “像又不太像。”

  “那就是藏獒的杂交种吧,应该是只串串。”

  这一行从大黑狗三步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绕了过去,由老张领着赶往死者孙纲家的方向,虽然大部分的狗都聚集在村口自己的主人身边,但这一进村依然零星能听见狗叫,这些狗懒懒散散落了单,没有那么嚣张的气焰,一见这些两腿行走的弱小猎物抱成团后也有些坚不可摧的架势,便夹着尾巴老远干嚎几声,出了些狐假虎威的风头,然后就灰溜溜地躲起来了。

  就这情况秦一乐也不敢再调警犬,同类相残,警犬进了这村子恐怕只能落得个被狗群缠住寸步难行的下场,只能跟陆薇薇一起去检查村里所有的交通工具。

  顾宇哲一进村就自己麻溜跑去找监控,只剩谢霖和应呈带了几个兄弟赶到了孙纲家。

  城西这一片是出了名的城乡结合部,今年刚把地铁通到城东,民和村距离新建的地铁口不到十分钟路程,也算是一片风水宝地。

  孙纲家里是自建的农村小别墅,前后各圈了两块地做院子,他们进院的时候,叶青舟正颓然坐在门槛上,自己提着一个小物证袋装烟灰,一口一口地吐着烟圈。

  “哥。”

  叶青舟眯着眼不想说话。

  应呈只好又叫了一声哥:“现场什么情况你总得告诉我吧?”

  他终于又吐出一口浑浊的烟,被烟熏过的嗓子带着几分喑哑:“我把盯梢的人都撤了,让二组的兄弟找新面孔隔三差五来看一看,上一次看见他是三天前,那会人还是好好的,每天两点一线,除了上班就是回家。

  今天到了上班的点没看见他出门,兄弟有点奇怪,翻・墙进来一看就发现了血迹,又顺着血迹找到了地下室,人就死在地下室。

  他涉毒这事我们还没拿准,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兄弟打了个匿名的报警电话又退出去了。”

  说着他恶狠狠啐了一口:“妈的,早知道就不该撤回来,老实盯着他好歹人不会死。”

  谢霖拍了他一把:“节哀顺变。”

  “去你的。他死不死跟老子有什么关系?真要是个卖毒的老子巴不得亲手毙了他,老子现在愁的是就他这一条线索,还他妈不明不白地死了!”

  “消消气消消气。但你们不是一直盯着他吗,没发现他这还有个大型分尸现场?”

  叶青舟脸都快青了:“我一月份才盯上的他,他就是家跟单位两头跑,父母死得早,又没老婆孩子,盯了几个月就没见他有跟人来往,连个喝酒吃饭的朋友都没有。而且他家我早翻进去看过了,当时也没发现有这么一个地下室。”

  谢霖点了点头,他们一起绕到侧门一看,果然见地上有一串血脚印,几个鉴证同事正在忙活,应呈眼一眯:“不对,死者是死在地下室的,但这脚印是向外的,这不是死者的脚印!”

  是凶手的!

  谢霖一点头,顺着脚印往里走,只见进门是一个车库兼储藏室,地上七零八落堆满了杂物,屋子正中间掀起一块地砖,周围有几个杂乱的血手印,看起来似乎是有人手忙脚乱地想从底下爬上来。

  这块地砖下就是地下室,脚印就是从这个黑洞洞的洞口延伸出去的。

  他一凑近洞口就被血腥味熏了个倒仰,探头往下一看,见地下室里蹲了一个徐帆,地上墙面上全部都是黑红黑红的,散发出一种变质腐烂的气味,两相交织更为致命。

  地上用白色的胶带粘出了一个人形,旁边放着一张钢丝床,上面也是血呼啦扎,甚至粘附着一些已经腐败变黑的不明物质,角落里堆着一打塑料布卷,还有一大堆沾了血的斧子锯子大砍刀。

  徐帆正踩着垫脚盒,百宝箱用支架放在身边,一个一个摆上证据牌,端着相机在拍照。

  “徐帆,什么情况?确定是人血吗?”

  徐帆站起来缓了口气,脑子里嗡嗡直响。他一见这现场当场血压就往上飚了八百个点,沉积在地下室的气味经过发酵杀伤力成倍增加,逼得他不得不带上防毒面具,面具下的声音沉稳宽厚,显得遥不可及:“已经确认了,全是人血。这些工具,初步判断就是分尸工具。还发现了一些小块的肉类组织,到底是不是人体的组织得回去做了检查了才能确定。

  这些血迹有新有旧,我粗略看了一下,最旧的血迹有一年左右,根据新旧程度来看,至少可以分为十个不同的时期。”

  应呈走了过来,太阳穴突突一跳:“也就是说,可以确认这小子就是一杀人狂,一年内至少杀人并分尸了十个人,这次是猎鹰反而被鹰啄了眼,杀人的时候被人反杀了,对吗?”

  徐帆抹了把汗,呼出口气,终于觉得大脑清醒了一点:“可以这么说。但……我们没找到除了死者以外的尸体。”

  谢霖捏着手机沉默了一会,抬步就往外走:“我去通知黄局。”

  应呈点头,由着他去了,自己又问:“查过交通工具吗?”

  “查过了。死者名下有一辆小电驴和一辆小轿车,轿车正好送修,还在店里,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如果经过了肢解,那么尸块不会很大,用小电驴分多次完全可以完成抛尸任务,但是小电驴也非常干净,做过鲁米诺测试,一点血迹都没有。”

  “那尸体总该有个去处吧?”谢霖正好挂了电话走进来,想了想一眯眼,“近到不用抛尸工具?”

  应呈嘬出个牙花,更加头疼:“步行抛尸距离更短,那很有可能就在民和村范围以内,假如是这样……那问题可就更大了。”

  叶青舟沉默半晌终于出声:“总之术业有专攻,凶杀这块我不熟,你们组主导,我们组辅助,人随你们调。”

  应呈点头:“不过你就咬上了一个孙纲,现在他死了,你那个新型毒品的案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并了一块查,只要能找到这个凶手,我那边也会有新进展。”

  正说话间,顾宇哲就颠颠儿地闯了进来,闷头一闯被这满屋子的血腥味熏了个倒仰,「卧槽」一声差点又退了出去。

  “不是让你查监控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这才皱着眉头捂住了鼻子:“查了,不理想。这村子统共也就那么大点,我们进村的时候那些狗你也看了,挨家挨户养两条就基本丧失了装监控的必要性。

  我从村头到村尾跑了一个遍,也就找到了三五个监控,全离死者家十万八千里。”

  “那有什么收获吗?”

  “我大致看了一遍,没什么有用的,总之先拷贝下来了。我先过来报告一声,打算再往周边几个村继续查。”

  “秦一乐他们呢?”

  “他在跟陆薇薇一块调查村里的交通工具,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异常。但……没仔细查,要想仔仔细细排查一遍得开手续。”

  虽然表面上是没什么问题。但……保不齐又有个藏得极深的地下室也未可知。

  “也就是说村里的其他车辆也没有参与过抛尸,那那些被肢解的尸块总不能自己长翅膀飞了吧?”

  叶青舟突然出声,毫不客气,本来就血腥味浓郁的杀人现场因着他的暴躁更添一分火・药味。

  应呈连忙拍了他一把:“行了,谁也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又不是第一次了,证据断了就再找,有句话说得好,没断过的证据不是好证据嘛。

  再说了,这小子不杀人就不会被人反杀,佐证了你盯他是对的,他就是有问题。”

  叶青舟一抓头发气得咬牙切齿:“老子他妈的一整年全白干了!”

  他这一行发展线人不容易,结果这一年不仅折了两个线人,发展出了一个无辜的内应还被当着面撞死了,现在盯一个梢盯了五个月,什么线索都没找到不说,还不明不白就这么死了!

  而他光是知道应该可能也许有一个成分不明代号不明效果不明的新型毒品,连样本都搞不到手,更别说别的什么关键线索了。

  就算他是禁毒支队的支队长,这个队伍也不是他的私人队伍,一点线索都没有,强行拉着队伍在这里守着,他本身就受着队里队外的双重压力,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查出孙纲被杀案的真相,然而他却全然插不上手,叫他怎么能不烦躁。

  谢霖也说:“行了你别急,你自己也说了术业有专攻,凶杀这一块先交给我们吧。”

  “行,交给你们了。我回去开个会,还得商量这个案子的后续。”

  “那顾崽你去周边几个村继续走访。”目送叶青舟和顾宇哲先后离开的背影,应呈这才嘿嘿一笑拽着谢霖一瘸一拐往外走,“走,我们俩去算算凶手的逃跑路线。”

  谢霖一侧头,见瘦削了许多的男人眼里依然燃烧着一簇青春的烈火,一颗心安然归还于原处,紧绷了许久的神经舒缓下来,令他终于会心一笑。

  ——一切都没变,他还是那个应呈,他们也还是那帮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