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其它小说>漏网[刑侦]>63、错乱

  时间他有条不紊,麻木不仁,滔滔江河一般奔腾东去,世间万物种种,都不过是这滔天大浪里被绞打的泥沙。

  天气越来越冷,苏月兰已经从衬衫换到了风衣,又从风衣换到了羽绒服,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就这么一眨眼,居然就快过年了。

  应家和傅家一向是对门邻居,或许是这个原因,往年应呈都像躲债似的不肯回家,年年春节都是人家团圆,他在加班,有时笑话他像个网逃,心里却还是盼望着像以前一样,璟瑜没死,应呈心里也没这个疙瘩,两家人并一家,两个男孩窝在一起玩闹,快快乐乐图个阖家团圆。

  没想到,今年是团圆了,能一起过年了,却是……这样一种状态。

  他身上插满了管子,仪器滴滴响个不停,长达五个多月的深度昏迷状态令他迅速瘦削下去,眼窝凹陷,皮肤蜡黄,被剃掉的头发已经又长了回来,却遮掩不了头皮上密密麻麻的伤疤。

  但他脸上却一直是干干净净的,足见这些日子以来,苏月兰一直把他护理得十分精细。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她连胡子都不会刮,问护士借来刀片,刮一次胡子就是一圈细小的破口。现在,倒是已经熟能生巧了。

  她把一件黑色的大羽绒服盖在被子上,比划了一下,絮絮叨叨地说:“你都不知道瘦了多少斤了,这打眼一瞧,买衣服是越来越没底。小兔崽子,今天过年,晚上你爸来医院吃年夜饭,年底了,你爸那部门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三五天都见不着人影,你别放心上,你那案子你爸操心着呢。

  你要是还有心,孝顺我们俩,就赶紧睁眼看看我,我是头发也没空做,美甲也没空画,硬生生老了二十岁,你那么大点,穿开裆裤的时候我都没这么操心过。”

  回应她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她似乎也没有抱任何希望,只是自顾自接着说:“你都睡了小半年了,怎么也该睡够了吧?该醒醒了,起床,看看你爸你妈。”

  说完又摸了摸他唇角,没有摸到胡茬,那些细小的伤口早已愈合,连伤疤都没有留下,沉默了一会,她又收回手:“今晚是年夜饭,我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大餐,我还准备亲自下厨给你做红烧肉呢,到时候,就摆在你床前的这个小桌子上,馋死你,想吃?想吃那就起来,你不醒,我跟你爸就吃给你看,没良心的兔崽子。”

  应呈依然无动于衷,但突然之间,仪器「滴」了一声,苏月兰吓了一大跳,几乎是飞奔着就出去找了医生过来,值班医生过来一看,又飞奔着出去找来了主治医生,主治医生来看了一眼,又转头叫来了主任医师,前前后后一批批的来,把病床前挤了个水泄不通。

  苏月兰的心七上八下地吊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听到主任如释重负地对她说:“好消息,再等等,有希望了!”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迟疑了三秒才反应过来:“那……那就是说,我儿子……我儿子能醒?”

  医生被她的表情逗乐,拍了拍她的肩膀,大笑着说:“最早一两天,最晚四五天,一星期之内一定会有好转。他昏迷已经快半年了,刚进来的时候太平间的床位都给他腾好了,奇迹,真的是奇迹。”

  她终于喜极而泣,在病房上蹿下跳起来,她试图去摇晃病床上的人,恨不得一摇就把他摇醒,被医生们左一个右一个及时拦住了。

  ——

  谢霖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交接好工作,顶着风雪就赶到了首都。

  他在初春的凛冽寒风里冻得双腿发麻,一抬头看见枝头上冰锁红梅,被包裹住的一颗炽心又剧烈燃烧起来,一想起即将转醒的应呈,步履又轻快起来,飞快地穿过街巷,一直跑到了医院。

  今天是大年初三,也是医生断言应呈会有好转的第三天。苏月兰兴奋得三个晚上都没睡好,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等谢霖到的时候,就见病房里已经装了电脑,配了最新的电竞椅,电脑桌边上有个衣柜,衣服都是新买的,角落里置了一套沙发,地上放着哑铃和臂力器等等一堆健身器材,甚至还给买了个篮球。

  谢霖目瞪口呆,就听苏月兰随口一笑:“医生说人躺半年不动,身体很多功能都退化了,他毕竟昏迷了这么久,大脑也有损伤,对智力,记忆,肢体动作都有影响,肯定是需要后期康复训练的,就算醒了估计也还要住很长时间。

  这小子的性格你们当朋友的还不知道吗?

  他要是醒了肯定闲不住。我把他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他才能老实在这呆着。对了,你说要不要再弄个书架?”

  他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阿姨,你看他像是会看书的人吗?”

  “倒也是。这小子小时候,看见书就跑,跑得跟有人撵他似的。”

  他听罢笑了一声,一转头,见应呈眼珠滚动,惊叫了一声:“应呈!”

  应呈浑浑噩噩,酸痛感缓缓袭来,逐渐清晰。他想动却动不了,仿佛在深海里上下漂浮,远处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听不太真切。

  他努力地游啊游,游啊游,可这片深海无边无际,他怎么游也找不到一个岸,他一直向声源靠过去,终于,他听清楚了——

  是谢霖和老妈。

  他觉得眼皮有千斤沉重,几乎用尽所有努力才能睁开,眼前有两个模糊的人影,裹着一层白蒙蒙的翳,什么也看不清,明明凑得那么近,声音却依然在遥远的地方飘荡着,飘飘摇摇的,很久才落回耳中,他想说话,但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一张嘴就是一阵钝痛。

  谢霖飞也似地跑出去了,苏月兰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他眨了一下眼睛,脑袋里转了三个圈才努力地反应过来,她是说——「别动,你嘴里插了管子」。

  护士很快过来帮忙拔了管子,医生正给他检查身体,一大批人围在窗前闹哄哄的,他一句也听不明白,明明是他认识的词语,组合在一起他的大脑就无法处理组合,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慢了三四个节拍,听力视力都退化了,手脚还动不了,只能转动眼球,努力去分辨人群,但一下子却想不起来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又或者……

  他要找的是谁。

  谢霖脸上压抑了小半年的惨淡愁云终于散去,脸上乐开了花,激动之下难以自持,一个视频电话直接打到了局里:“顾崽!接大屏幕!”

  顾宇哲二话没说先连上了大屏幕,谢霖难掩兴奋,举着手机一转身:“快看,这是谁!”

  只见他身后的的背景板里,躺着一个正眨眼睛的应呈,办公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后响起了潮水一般的掌声,顾宇哲弹簧似的蹦起三尺多高:“你别挂,别挂!我去叫黄局!”

  陆薇薇也跟着风似的蹿了出去:“那我去通知徐帆!”末了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句秦一乐,“愣着干嘛,去叫叶队长!”

  秦一乐这才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哦”了一声就奔禁毒办公室去了。

  谢霖举着手机不敢挂断,镜头一直锁定依然迟钝的应呈,医生们叽叽喳喳,终于下了定论:“恢复得很好,视力听力嗅觉味觉这些可能都会退化,这是正常现象,毕竟躺了这么久,慢慢会适应过来。

  这段时间的护理也做得很不错,没有形成血栓或者压疮,但目前来看,四肢肌肉还是有萎缩的迹象,后期还是要积极做康复。

  意识复苏之后,就是更难的身体机能复苏了,家属和病人都要摆正心态,过程会很艰苦,但一定会有效果,祝贺你们。”

  苏月兰连连点头,压抑了好几个月的情绪让她落下泪来:“那就好那就好,醒了就好,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市局里的人一窝蜂涌到刑侦办公室里来,只见大屏幕上的应呈双眼迷茫,但确确实实眨着眼,无不兴奋地跳跃起来,高兴得涨红了脸。

  谢霖伏到他床边:“应呈,应呈,你别睡了,能说话吗?还记得我是谁吗?叫我一声,快,叫我一声。”

  徐帆脸上久违地闪耀着光芒,在千里之外上蹿下跳:“还有我还有我,应呈!你看看我!”

  话一落,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挤到了前面去,一口一个「老大」叫嚷开来。

  谢霖只好把手机举到他面前:“你看,兄弟们等你等了五个多月了,你看,你记不记得?这些人都是你兄弟,你还认得吗?你说话,你记得我们的名字吗?”

  病房里不算很强烈的光也让他觉得刺眼,眼皮沉重到让他每一次眨眼都要费尽力气才能睁开,胃管毕竟损伤了喉咙,一张嘴就是一阵剧痛,试图说话却到底是一个字节都吐不出来。

  谢霖竭力去听,也只能听到一声含糊不清的低吟,更急了:“应呈,应呈,你说说话,一个字也行,你说啊!”

  他还是张着嘴,努力开合,明明脑子里已经有了读音,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不会说不出话了吧……”

  他白眼一翻,响亮地憋出了一个「滚」。

  谢霖哭笑不得,电话那头却笑成了一片,黄志远啐了一口:“这臭小子,昏迷五个多月,张嘴第一句话就是骂人,不愧是他应呈!”

  苏月兰终于放了心,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够了拿过手机:“好了,挂了,阿呈刚醒,还没恢复过来呢,让他再休息会。”

  黄志远向她点头示意,挂了电话一拍手:“好了好了,你们老大没事,命硬着呢,都给我滚回去干活!”办公室里立刻一哄而散。

  应呈依然努力,一张一翕像条竭泽的鱼,终于又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来,谢霖连忙附耳过去,只听他说的是——「他们是谁」。

  他悚然一惊,劫后余生的巨大欢喜瞬间凝聚在脸上,半晌后才指着自己问道:“那你记得我是谁吗?”

  “谢……谢霖……”

  苏月兰连忙上前:“那我呢?”

  “妈……”

  谢霖从手机调出了一张他们俩和徐帆的合影:“你看,这个是我,这个是你,那这个呢?这个是谁你还记得吗?”

  他想摇头,可身体机能并未恢复,除了意识之外,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但谢霖依然从他努力的动作和表情里得到了他否定的回答,刚刚才暖起来的心又骤然冰冻:“他是徐帆!你的大学同学,做了四年舍友,还给你当过一年的副支队长,你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他呢?”

  苏月兰敏锐注意到他脸上更加困惑的神色,一把拦住了谢霖,只问:“阿呈,你知道你现在几岁吗?”

  “十……八……”

  “你的记忆要是停留在十八岁,你怎么会记得谢霖呢?那会你们根本不认识啊?”

  应呈又眨了眨眼,撑着眼皮努力地看了谢霖一眼,断断续续地说:“我们……一起……读书……”

  苏月兰和谢霖对视了一眼,就跑出去找医生了。

  谢霖趁机掏出手机,调出了江还拍的那张证件照:“那你还记得他吗?”

  僵硬的脖子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应呈轻微地摇了摇头,久未运动的脖子,发出了「咔咔」的响声。

  ——

  从植物人状态中恢复过来的应呈将会遭遇一大堆的问题,但谁也没想到首当其冲的居然是记忆错乱。

  他的大脑所受到的损伤使得他处理记忆的方式出现了错误,他把自己的记忆分解成了一块一块的拼图,结果全部拼错了。

  他把这个人的身份嫁接到那个人身上,又把那个人的容貌硬套在这个人身上,把毫不相关的两段记忆合并成了一段,又把同一段记忆拆解成两个部分硬塞到两个不同的人身上,时而觉得自己还在高考前一天,时而又觉得自己正在准备英语四六级,有时能把毕业论文完整背下来,有时又连自己的过敏原都想不起来。

  但幸好,他一贯拿的是猛男团宠小公主剧本。小时候的记忆苏月兰这个当妈的会一段段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大学的记忆徐帆可以亲自赶过来告诉他,工作的同事他分不清,谢霖就打电话挨个排休,让人轮流到首都医院来陪几天。

  这些亲人和兄弟,会帮他一点一点把这张庞大的拼图拼成正确的模样。

  他的记忆虽然错乱,但大脑处理记忆的功能并没有损坏,就像一篇长篇的完形填空,有他们把绝大部分填词完成,余下的部分,他只要自己联系上下文,也能弄明白一个大概。

  ——他从来就不需要自己一个人独面黑暗。

  等黄志远带着顾宇哲请了年假专门赶过来的时候,应呈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大部分。

  他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已经能够独立坐起,正在联系四肢的协调性,实力和听力也都恢复过来,但毕竟大脑经受了不可逆的损伤,反应还是比普通人要慢上一拍。

  “应呈?”黄志远拎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走进病房,得知应呈记忆错乱,一贯大大咧咧的嗓门难得局促起来,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身体怎么样了?”

  苏月兰连忙迎上前来,接过东西:“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客气了不是?”

  “老陈让我帮他带了个果篮,水果都是宋老师挨个仔细挑的,保证新鲜,非要我带上,你给应呈尝尝。”

  她连连应声,出去洗水果了。黄志远又凑近了问他:“还记得我是谁吗?”

  应呈坐在床沿,四肢还是僵硬的,小半年的昏迷让他格外瘦削,门板似的,单薄得好像会透风,眉眼之中尚有未完全退去的苍白病态,使他笑起来的时候也没有了以往一贯的纨绔气,透着一点陌生的斯文:“记得,黄局。”

  “你都能知道我是黄局不是黄副?我当这局长总共才没多久呢。”

  “谢霖帮我捋了一遍,我都记起来了。您是去年,陈局受伤以后,八月份当的局长。”

  谢霖在旁边守着:“医生说他这不是失忆,是记忆错乱,其实他什么都记得,只是他对不上号,这几天我把局里的人和事都说给他听,他自己就慢慢的理顺了。”

  黄志远背后又探出个头来:“那我呢,老大,你记得我吧?”

  应呈来回仔细看了他一眼,肯定地说:“秦一乐。”

  他立刻急得跳了起来:“不是!什么秦一乐,我是顾宇哲!你的得力干将左膀右臂,你最疼爱的顾崽啊!”

  谢霖看了应呈一眼,倚着窗轻轻笑了起来:“耍你的,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你,满意了吧?”

  顾宇哲眼里唰一下就亮起了一盏灯,憨厚又充满活力地笑了。

  笑够了,黄志远这才脸色一正:“那你坠楼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应呈摇头:“有关于江还的事,我都记不起来了。医生说人的大脑就像一张白纸,记忆就是这张纸上的点,密密麻麻,五颜六色,越是重要的记忆,占比就越大,一旦这张纸遭受了损伤,最容易丢失的,反而是占比更大的部分。所以越是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才越容易被遗忘。”

  “可……你们刚刚不还说这不算是失忆吗?这都记不起来了还不是失忆?”

  “是记忆错乱的一种情况。其实我记得,这一段记忆也确实存在在我的脑海里,只是我现在不知道这段记忆到底在哪里。”

  “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摇头:“谢霖跟我说了江还的一些事,说他为我挡过刀,可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医生说我现在需要情景治疗,在脑海里用幻想补全别人的叙述能够促进我更快的恢复记忆,所以我经常幻想着有个人替我挡刀的场景,但我总是……

  想着想着就变成了璟瑜,用璟瑜的外貌去替补江还的空白,导致我现在想象和记忆混杂不清,虚虚实实的都快把我搞抑郁了。”

  说着,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脖子,脸色疲惫而又愁苦,黄志远却脸色一改,忽然又追问了一句:“那居井屋的那场大火呢?也不记得了?”

  “我的记忆还没完全理顺呢,乱七八糟零零散散的。我只记得,我是在跟人聊天,那个人长什么样我忘了,也不记得聊了什么,只记得后来就是浓烟滚滚,我一直往外跑,然后就被人推下了楼,有很多气球,我是抱着气球一起摔下去的,估计是气球缓冲,这才保住一条命。”

  谢霖又吐槽了一句:“你还说呢,你这小子是真命大。那些气球是用网兜网住的,堆在一起替你缓冲了第一次,底下还有个木制的舞台,又替你缓冲了第二次,等你真落到地面上,力都卸了一大半了。要不然,华佗扁鹊手拉手给你做会诊都救不了你。”

  他笑了一声:“要不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黄志远却突然一眯眼:“被人推下去的,谁?”

  “没想起来,只知道有人推了我一把。可能……是哪个邪・教组织成员吧,也有可能单纯是我记错了,毕竟我现在是脑子有病的状态。对了,听说……我昏迷以后,江还就失踪了?这么久了,有消息吗?”

  黄志远摇头。他们从未放弃过寻找,把江还失踪前的河岸边翻了一个底朝天,愣是连人影都没发现,江还以前流浪时藏身的那一片烂尾楼也有分局兄弟盯着,就连应爱华的力量都暗里摸排过一遍,但……

  这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似的,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他就像一朵烟花一样,啪一声灿烂绽开,然后泯于黑暗,只留下了短暂而惊艳的一瞬回忆。

  可现在,江还连这一丝丝的回忆都没有留下。

  ——应呈想起了所有,偏偏记不起他。

  虽然他完全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但并不妨碍他从周围人的种种叙述中明白江还对自己的重要性,一垂首:“他……会不会早就出事了?”

  苏月兰洗好了水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么一句,顿时脚步一顿没敢进门,只听顾宇哲嘴快且缺心眼,下意识就说:“没,放心吧,曹叔那边盯着无名男尸呢,真要是出了事曹叔早通知我们了。”

  谢霖立马给了他一肘子,他后知后觉闭了嘴也为时已晚,应呈脸上神色迅速垮败下去,剃掉新长的头发有点长,在他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

  他想,只要能见到江还本人,或许……

  就什么都能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