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夏云扬和顾骁远时隔多日，终于回到了市局上班。
俞宝儿在线吃瓜，“文添和逍遥请了三天假, 回来后逍遥生了好几天的气，一看就是二傻子被下套了；夏队和顾小哥请了一周假，倒是和和谐谐美美满满, 一看就是你情我愿的。你们说, 这人为什么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呢？非要给我们整点刺激的话题。”
路家兄弟嗑着瓜子, “刺激都是其次的，一个三天，一个一周，很猛才是重点。”
小刘和小吴总结道：“能够迎男而上的，果然都非同凡响。”
“谁非同凡响？”
几人齐刷刷回头, 四位主人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身后。
俞宝儿和小吴、小刘都怂了, 只有路家兄弟这两个老油条还敢恶人先告状, 指着陈逍遥和黄文添数落道：“你们两个的这个行为可要不得啊, 怎么能够偷听我们的对话呢？还能不能给人留点儿隐私了？”
碍于他们两人是前辈，陈逍遥和黄文添欲怼又止。
“是啊。”最后是夏云扬开的口, “还能不能给人留点儿隐私了？”
这次说不出话来的人变成了路家兄弟，和小刘、小吴一起，灰溜溜地撤退了。
“比起关注我们的私生活, 还是来说说昨天的案子吧。”夏云扬叫住同样想跑的俞宝儿, “痕检的结果怎么样了？”
俞宝儿一听是聊工作, 就放心了，“您让逍遥叮嘱过我要仔细地检查现场, 我就前前后后勘察了四五次，发现两人死前留下了挣扎痕迹，虽然非常弱，但也能够判断出来他们不是自愿吸食那么多冰.毒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两个大男人在几秒钟的时间就失去了挣扎。”
夏云扬和顾骁远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熊漆二的身影，毕竟有了刘峰和王磊的案子在前，程书钰的这种杀人手段，已经在他们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夏云扬问：“身份确认了吗？”
“还没有。”俞宝儿说，“这也是特别奇怪的一点，两个人身上的手机都被带走了，没有一点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高中队已经让人发出寻尸启示了，不过暂时还没有消息。”
“辛苦了。”夏云扬说，“我去找找老秦，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俞宝儿赶紧也溜了。
夏云扬和顾骁远来到法医室，敲了敲门。
秦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请进。”
见到他们俩推门而入，秦淮还有些意外，打趣道：“稀客啊，过来发喜糖？”
“是啊。”夏云扬随手摸出两颗糖果，放在秦淮的桌上，“顺便问问昨天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秦淮撕开糖果吃了一颗，一边嫌弃“太腻了”，一边反问道：“冯局不是不让你插手缉毒的案子？”
“我没插手啊。”夏云扬说，“我就是问问，关心关心案子的进度，有什么问题吗？”
“你都说没问题了，我还能有什么问题？”秦淮笑道，“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夏云扬也不客气，“这一桩案子，跟狩心酒吧的那起吸毒过量致死案的相似率高吗？”
“不能说是相似率高，只能说是一模一样。”秦淮没有隐瞒，“都是被卸掉了下颌，再用水辅助吞咽，强行灌入了大量甲基苯.丙胺致死。”
夏云扬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信息吗？”
“没有了。”秦淮摊手，“凶手做得很干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跟那次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的可能性非常高。”
说完，秦淮带着满嘴的梨子水果糖味道，又道：“我觉得这个案子十有八九最后又会落在你的手里。”
夏云扬“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话音刚落，法医室的房门“咚咚”响起。
“说曹操曹操到。”秦淮似乎已经知道是谁了，对门口道：“请进。”
推开门的人是高晓清，见到夏云扬也毫不意外，像是原本就是因为知道他在这里所以才过来的，“夏队，冯局让您和顾小哥过去一趟。”
夏云扬应道：“好。”
连带高晓清一起，三个人都站在了冯为民的办公室里。
冯为民像是保温杯成精了，一年四季都在喝他的枸杞水，“昨天的那桩吸毒过量致死案，相信你们都有所耳闻了。”
夏云扬看得明白，“有什么需要我提供帮助的吗？”
“小秦说，凶手的杀人手法跟上次交给你的那桩缉毒案很像，我们合理怀疑是同一批人做的。”冯为民也不拐弯抹角，“现场只有你们俩跟凶手交过手，有什么线索，你们跟小高说一说。”
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冯为民还特地把他们叫过来，目的明确，坚决不让高晓清过度依赖夏云扬。
夏云扬也很尽职地发挥了工具人的用处，“他们有两个人，一个负责对接，一个类似打手。我们在狩心酒吧那次摸清了他们的大概实力，负责对接的人跟我身手相差不多，类似打手的人能一击秒杀我。”
“都不是一般的练家子啊。”冯为民眉心微蹙，“小顾呢？”
顾骁远说：“我占据了先机优势，没有跟他们正面交手，不清楚具体实力差距。”
冯为民的眉心都起了褶皱。
夏云扬道：“不过好在的是，我们误打误撞，查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冯为民一听，眉心的褶皱更重了，“什么时候的事？”
“调查钢笔凶杀案的时候。”夏云扬回答得坦坦荡荡，“高中队应该还记得，程书钰和熊漆二这两个人吧？”
高晓清愣道：“是他们俩？”
“对，就是他们俩。”夏云扬说，“因为有过近距离接触，所以我们很确定没有认错人，而且就在你们昨天出警时，我还看到他们从鱼鸠路出来，结合上次的案子，这次基本也可以确定就是他们做的。”
高晓清立马道：“我待会就去把剩下的监控抓紧看完！”
“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夏云扬说，“他们做事很严谨，就连我当时跟上去，也没有在他的车上发现异常。”
高晓清惊道：“您怎么还跟上去了？”
“机会难得，不想放过他们。”夏云扬说，“可惜他们的车上并没有任何血迹和可疑的地方，我找不到借口可以进行搜查，粗略看过车座和后备箱就作罢了。”
“夏队您这速度，简直是神了。”高晓清没想到他连后备箱都看过了，“不过依据我们的猜测，他们应该是在进行毒品交易，还带走了部分毒品，杀手手法也区别于普通的杀案人，没有血迹可循，除非搜车，不然很难查到证据。”
“他们带走了毒品？”夏云扬皱眉，忽然想起程书钰遇见他时，手里拿着的那瓶矿泉水。
冰.毒是可溶于水的，而且并不影响事后交易。
可惜夏云扬当时获得的信息太少，错过了现场抓捕的机会，“上线杀下线，明显是在自断财路，这并不符合常理，你确定判断方向没错吗？”
高晓清其实也觉得奇怪，“上次他们就是这么干的，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我觉得有可能是价格没谈拢，或者产生了其他的矛盾纠纷，才会让他们宁可断了财路也要把人做掉。”
夏云扬不予置评，“先让人盯紧他们吧，只要他们持续贩毒，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高晓清跃跃欲试，“冯局，那这个案子……”
冯为民不为所动，慢悠悠地喝了口枸杞水，“小夏都把方向给你指出来了，要是还不能破案，我就当着缉毒中队所有人的面揪你耳朵。”
顾骁远：“……”
高晓清火速道：“这个案子我一个人就能办完，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帮助！冯局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冯为民哼道：“最好是。”
几人离开冯为民的办公室，各自回到各自的楼层。
顾骁远跟着夏云扬，一进他的办公室，就道：“冯局的态度很坚定，轻易不会把这个案子交给你。”
“不着急。”夏云扬云拿起小毛巾，擦了擦绿植叶片上沾染的灰尘，云淡风轻地道，“程书钰和熊漆二不好对付，高中队也不是他们想要找的人，案子最后肯定会落在我的手上，只是目前还有得耗，我们先尽量地了解案情，事后接手也会更加方便。”
顾骁远知道夏云扬心里有底，他也相信夏云扬的判断，“那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我照料花草，你守着我照料花草。”夏云扬摇了摇小毛巾，“或者你帮我照料花草，我去处理公务，争取能够准点下班——你看你想选哪一个？”
顾骁远二话不说，接过了他手里的小毛巾，夏云扬就笑盈盈地去处理公务了。
顾骁远擦拭完绿植，到洗手池冲洗小毛巾，临回去的时候，却碰上了过来倒枸杞的冯为民。
顾骁远唤道：“冯局。”
冯为民颔首，见到他手里的小毛巾，“给小夏帮忙呢？”
顾骁远“嗯”了一声。
冯为民一边把泡过的枸杞倒进垃圾桶里，一边清洗着保温杯，“这要是让老高看见了，又得来我这儿告状了。”
顾骁远将要离开的脚步微顿，“……冯局很护着队长？”
冯为民笑着反问：“小夏难道不值得我护着吗？”
什么欺负下级，那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冯为民自认问心无愧。
顾骁远说：“那为什么这么防着队长接触毒品案件？”
冯为民洗保温杯的动作停了下，很快恢复自然，“谁让我防着小夏了？我那是想给小高多一些成长空间。”
顾骁远可没有那么好忽悠，“高中队的成长空间为什么要委屈队长来成全？”
冯为民微微挑眉，“你这是在为小夏打抱不平？”
顾骁远向来直言直语，“是。”
冯为民把水关掉，甩了甩保温杯，“小夏都没意见，你就别瞎操心了。”
顾骁远既然开了口，就不会轻易认输，“不合理的事情，不会因为当事人的沉默，就变成了合理。”
冯为民瞪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执拗呢？”
顾骁远尊重冯为民，但那是建立在冯为民帮助过夏云扬的基础上，“队长做了什么，才会让您这么顾忌他？”
“顾忌？”冯为民乐了，“我为什么要顾忌小夏？你……”
冯为民的话没有说完，顾骁远俯视他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被钉在了谎言柱上。
顾骁远对于每个人的真实情绪确实非常敏感，但他质疑冯为民的出发点并不是源于此，而是源于他和夏云扬之间的亲密交往，让他知道也接触了很多事情。
冯为民盖上保温杯盖子，“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答案，为什么不去问问小夏自己？”
顾骁远觉得他在本末倒置，“决定是您作出的，队长没有选择的余地。”
“每个决定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也有它人尽皆知或是不为人知的考量。”冯为民笑了，“你看到过小夏喝醉的模样吗？”
顾骁远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如实回答道：“没有。”
冯为民一边擦拭保温杯上的水渍，一边慢吞吞地往外走，“那就等你见过了，再来找我谈吧。”
顾骁远想拦住冯为民，又止住了。
他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可以追问，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跟夏云扬有关，喃喃道：“队长喝醉后……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啊。”过来洗手的陈逍遥说。
顾骁远顺势问他：“市局里就没有人见过？”
“确实没有，也没有人敢强行灌夏队的酒。”陈逍遥洗着手，期待地道：“要不顾小哥你去试试？需要帮忙的话绝对不要客气，因为我也蛮好奇的。”
顾骁远果断离开，“我不好奇。”
陈逍遥嘀咕道：“真的假的？”
假的。
当天晚餐，夏云扬看着面前满满的一杯白酒，很是疑惑，“小顾，我不喝酒的。”
顾骁远不敢跟他对视，兀自添饭，“喝点吧。”
“哪有这么劝人喝酒的？”夏云扬笑着接过饭碗，“你是不是想趁着我喝醉了，对我做什么坏事啊？”
没等顾骁远回答，他又自己否认了，“应该不是，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顾骁远憋着没办法，“是我好奇，想知道你喝醉了是什么样。”
“……这样啊？”夏云扬似乎明白了什么，笑意微淡，快得像是错觉，“万一我失控了，发酒疯，被你嫌弃了怎么办？”
顾骁远很肯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
“可我会嫌弃自己。”夏云扬把酒推到他面前，“所以还是算了吧，你想玩什么花样，我都陪你，不用酒精辅助的，好吗？”
顾骁远被他说得害臊，也不好再坚持，只是仍旧止不住好奇，“队长，你喝醉以后……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夏云扬夹了一筷子糟辣椒爆炒土豆丝，“我长这么大，就喝醉过一次。”
顾骁远问：“在什么时候？”
“我升队长那年。”夏云扬想了想，“最后好像还是被冯局给带回家的。”
顾骁远追问道：“事后冯局是怎么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夏云扬把土豆丝拌进白米饭里，“但我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所以在那之后就没有再碰过酒了，冯局对此也很支持。”
顾骁远察觉不出夏云扬说谎的痕迹，他的情绪总是很淡，轻易无法捕捉，但他既然这么说了，顾骁远就愿意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
顾骁远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舀了一勺渣豆腐放进夏云扬碗里，“这是我新学会的地方特色菜，自己磨的豆浆打出来的，你尝尝。”
夏云扬夹起一块尝了下，在他紧张期待的目光下，由心夸赞道：“好吃的，我很喜欢。”
顾骁远默默松了口气，“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