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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风从遥远的海上扑的一下吹了过来,吹乱了刚刚还平静的海面,天空的黑云仿佛要跟海面融为一体,刹那间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将要袭来。

  在海边的人们也赶在暴雨来临之前归了家,从远处看,这时的海边已空无一人。

  过了许久,在狂风和海浪疯狂作舞的时候,海平面上突然涌出了一个人影,那人白皙的皮肤上到处都是被海草割伤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显然还是新伤,还在往外渗血,他把从海里打捞出来的海货用从家里带来的绳子绑在了身上,吃力的向海边游去,游出海面的他才能看到他的全貌,那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的身体因为常年游泳干活的原因显出消瘦精干,还有那白皙清秀的脸庞略显稚嫩,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少年还没有归家,他回头望了望大海,又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今天的收获,似乎有些不满,又实在是没办法和这作怪的天气对抗,只能不甘的离去。

  他却没其他人那么好运,能赶在暴雨来临前回家,正正好被雨水淋刷了个遍,刚刚身上皲裂的地方被海风吹的刺痛,现在又遭受了雨水的双重打击,旁人见了也要为他捏一把汗,只是他显然不在乎,脸上淡定的看不出任何不适感,仿佛这对于他已是常态。

  他哪在意得了这些?他得赶快把这些海货给卖出去才行,他在雨中狂奔,向一处目的地跑去。

  这是一处临时搭的棚子,旁边有一辆货车,货车前站着两个人正在把今天购来的海货清点到货车上,他们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影在往这边跑。

  待看清来人,其中一人开了口:“哟,小炎,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来的人正是那个海边的少年,他本名叫纪炎,这里的人都亲切的唤他小炎。

  纪炎把身上的海货放了下来,“叔,清点看看。”

  被叫叔的男人,看了看这些海货,挑了挑眉说道:“哟,还真不少,又贪了吧,小炎,瞧瞧这身上淋的,可怜样。”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了下纪炎。

  另外一个正在忙活的男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往这边凑了凑,看见桶里倒出了不少好货,对着纪炎说道:“小炎,可不少好东西啊,还有石斑。”

  纪炎:“东哥,帮我看看值多少钱吧!”那人把今天的价情一一报给了他,纪炎听着,轻轻的皱了皱眉疑问道:“怎么跟前几天一样的价。”

  “可不就跟前几天一样吗?我说小炎,给你的价已经是比别人高了,你咋还不满意呀!”

  “东哥今天可不比往常,天气这么恶劣,你这边货也比平常收的少,那边估计也供不应求!哥,能再多点吗?”纪炎一边说着一边盯着眼前的男人,眼睛里因为刚刚才淋了雨的原因,里面都是水雾,加上他的表情也是非常诚恳,显得有些倔强的可怜,此时的男人也有点无奈了,默默的叹了口气。

  在一旁默默看着的男人看着纪炎,低头笑出了声,露出了他的一口黄牙:“哈哈,我说小炎,你可真机灵,东子你可算不过他,跟他涨点吧!”

  “爸,你每次都是,哎行吧,给你涨点。”那人只好妥协,其实他们俩都挺喜欢纪炎的,这孩子吧,聪明,机灵,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谄媚,主要吧,是这孩子可怜遭人疼。

  纪炎接过钱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去,还没有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的年长一点的男人叫住:“小炎,这把伞拿着,可怜样。”他递过伞的同时还摸了摸纪炎的头。

  纪炎回到家中推开院子的门时,就看到一个瘦小的女孩蹲在家门口玩着石子,稍微有点大的衣服挂在她的身上,露出了小小的肩膀来,这个小女孩正是纪炎的妹妹纪棉,她一边玩着石子,一边不时地门口处张望。

  “小棉!”纪炎一边关上院子的门一边对着他妹喊到。

  “哥!”听到她哥的声音,纪棉迅速的抬起头,对着纪炎笑着,露出一排白牙,她开心的跟他哥招了招手。

  走到跟前的纪言摸了摸纪棉的头,温柔的说道:“下这么大,怎么还在外面玩,走进屋去。”纪棉听着却不以为然地望着他哥傻乐着。

  这时候纪炎才仔细的查看起纪棉,发现她额头上红肿了一块,瞬间纪炎就怒了,他一边摸着她红肿的地方一边着急的问道:“怎么搞的,是不是他打的。”说完就一副作势要找人算账的模样。

  纪棉赶快拉住他哥说:“哥你别去,不是他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纪炎听完他妹的话,顿了顿随即蹲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温柔的摸着他妹的头说道:“跟哥说实话。”

  “哥他真没打我,他就撞了我一下,是我没站稳不小心磕到了桌子上。”纪棉小声的说着。

  纪炎听着气却不打一出来,这跟自己打有什么两样?

  “哥我求你了,你别去找他说,真的,我不想听见你们吵架。”纪棉继续说着。

  听完他妹说的这些后,纪炎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嗯,哥知道了,…饿了吧,我去做饭。”说完就拉着他妹一起推开了他后面的门进了屋,大门因为老旧风化的原因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是他们的家,墙壁因为老化未修的原因,已经有几处破损,少有的几个家具,也因为老化的问题而显得斑驳,但屋子收拾的却极为整洁,不难看出这个家庭的拮据,贫寒。

  走进屋子的纪炎就闻到了一股酒味,纪炎微微的皱了一下眉毛,附身对着他妹说:“你自己先玩会。”说完就独自走进了一间房间,这些房间跟家里的其他地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里面很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酒和烟草的味道,因为常年空气不流通的原因,甚至有些恶臭,这是一种腐败到了极点的味道。

  里面睡着的人因为听到响声,微微抬了一下头,望见来人并未理会,这里面躺着的人正是纪炎和纪棉他们兄妹的父亲纪中实,也是纪棉额头上伤口的始作俑者。

  纪炎望着床上的人说道:“你推了小棉?”

  床上的人略微有点不耐烦,翻转了一下身体。

  纪炎接着说道:“我说过,如果你再打她,我会跟你拼命。”

  床上的人听着耐不住火气,微微抬了一下脖子,“不就推了一下吗?我又没打她,还想跟我拼命,你这个臭崽子,你以为我现在奈何不了你吗?你他妈的还想和你的老子干,不要忘了,你们都是老子生的,老子想干嘛就干嘛!…”纪中实丝毫不知悔改,嘴里面骂骂咧咧的说着,没一句好话,全是他妈的狗娘养的,他望着面前隐忍的儿子,也觉得无趣,终于闭了嘴。

  纪炎双手紧握逼迫自己冷静,刚进门的时候纪炎就闻到了浓烈的酒味,知道纪中实这是喝酒了,“你哪来的钱买的酒喝。”纪炎问道,家里的生活费都是他赚的,家里的开销也是从他这里出的,他实在不知道纪中实是从哪里来的钱买的酒喝,纪中实是一个十足的酒瘾子,喝完酒还喜欢打人,他那缘浅的母亲就是在生完他妹没多久之后被他爸给打跑了,他还是十足的酒赖子,经常跑到街坊邻居家去蹭酒喝,后来也都被街坊邻居给赶了出来,后来又去佘酒喝,刚开始别人还给他佘,后来从他这里实在是要不出钱,也就再也不搭理他,所以纪炎很好奇他是怎么搞的酒喝的。

  “哦,这个啊,你放在被子底下的钱被我拿了,我说臭崽子,搞了这么多钱,不拿来孝敬你老子,藏着掖着在干啥呢,你…”

  纪中实话还没说完纪炎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到了他的床边提起他的衣领:“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怎么敢这样做的,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全家的生活费还有纪棉的学费,你真的…”纪炎发怒的说道,白皙的脸上的青筋爆起,随着他的话语,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水。

  纪中实望着望着眼前发怒的儿子,也一时有点懵,话都没有说实在,“你…你干嘛!”,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了,竟然这样实实在在的被他儿子给拿捏了,他顿时有点后怕,他觉得要是他儿子现在来给他一拳的话,他都能立马昏死过去,他看着他儿子威胁的眼神,他顿时寒毛竖起,他觉得有一天他可能会死在他儿子手下。

  就在纪中实担心纪炎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突然外面响起了纪棉的声音:“哥…哥…”,声音有些颤抖。

  纪炎听到外面的声音,就松开了手,立马出去了,理都没有里他下方被吓得颤抖的人,见他走出门去,纪中实才松了口气,嘴里嘟哝着:“他妈的,尽然被自己儿子吓破了胆。”

  纪炎刚走出去,就看见在门外焦急等待着的小棉,脸上还透露着害怕的情绪,眼圈有些微红,他弯着腰轻轻的抚过小棉的脸,“小棉,别怕啊,哥在呢?”说完一把抱过她,轻轻的抚着他妹的后背,纪棉也同样的轻轻的拍抚着他哥的后背,这是这两兄妹无言的安抚,纪炎有一些控制不住的鼻酸,他控制住自己说道:“嗯,没事啊!别哭,…我们小棉最乖了。”

  “哥,我不哭,你别跟他气好不好,我们好好的好不好?哥。”

  “嗯。”纪炎温柔点了点头。

  “哥,我不读书了好不好,你也别这么辛苦了好不好。”纪炎知道纪棉是听到他们里面的对话了。

  “你在说什么呢?不用担心,哥会解决的。”

  “哥我说真的,我不想学了,你回去继续读书好不好,哥你这么聪明,我去赚钱,我去赚钱给我哥读书好吗?”

  纪炎心里又是心酸,又是好笑的,轻轻的敲了敲纪棉的头:“你在想什么呢,还想着赚钱了,那你想怎么赚钱。”

  “我可以去去海边捡瓶子卖,陈丽姐说很多游客喜欢把瓶子丢在海边。”

  “好了,还想的挺多呢,好好学习才是你现在该干的,行了,哥去做饭了,你赶快去做作业。”

  晚间时分,纪炎正辅佐着火妹学习,听到外面传来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老鼠般偷摸着行事,他知道是纪中实在厨房吃东西,纪言嗤笑一声,眼里尽是鄙夷。

  房间里并没有被明显翻动过的痕迹,纪炎知道是她妹整理过了,“哥,都怪我,今天早上我去上学的时候忘记锁门了。”纪棉懊悔的说到。

  纪炎安慰的对着纪棉笑了笑,表示不怪她,他何尝没担心过这种事的发生,每天出门时也提心吊胆,他知道他那不要脸的父亲早晚有一天会把他房门锁给翘了,他知道他妹何尝不跟他一样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如果他不在家,只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敢出去,能躲着纪中实,就尽量躲着,每天放学,也只能等着他一起回去,稍不留神,就会发生今天这种事,纪言看着纪棉头上的伤,心里心疼极了,小时候的自己何尝不是这般,每天都在不安中度过,身上也满是纪中实留下的印记,他看着纪棉对他的信任,心里像堵了一堵墙,“早点上床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学 。”他对着纪棉说到。

  看着纪棉渐渐入睡,纪炎把头靠在桌子上,用双手盖住整个脸,头上仿佛悬了口大钟,压的他快喘不过来气,喘气身越来越重,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次落入水中,他拼命的挣扎着,挣扎着,渐渐的开始放弃挣扎,想着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落下去吧,那时他真以为他就会那样死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从自己的臆想中脱离,慢慢恢复清明,他拿起桌边他现在正在看的一本书,微微皱眉,他发现这本书被动过,虽然微不足道,他更加鄙夷起纪中实来,还真是哪里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