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颠簸,项骆辞受伤严重,每一次颠簸都像在他的伤口上压一道,邢沉看得心疼,但项骆辞依旧笑着说没事,邢沉也只能把情绪收回去。
颂炽进山前果然把山口堵住了,那个地方隐秘,天又黑,找起来确实麻烦且耗时。
前面的路口车子上不去,警车也都停在这边,还在找人。
邢沉把车靠边停好,说:“你给我指个方向,我去看。”
“我说不清楚,我亲自去看。”项骆辞轻轻地抓着邢沉的手,临时加了无理的要求。
“……”
邢沉快被他气死了,一口拒绝,“不行!”
项骆辞见邢沉不肯给自己开门,只好自食其力。可他哪还有什么力气呢,手抬了半天,门都推不开。
“……”
邢沉心口窝火,却见不得项骆辞太难受,最后他再次妥协地开了车门,将项骆辞扶下车,“我背你过去。”
“我其实还能(走)……”
“不行你就给我坐回去!”
“……”
项骆辞衡量了两秒,动了动手指,“那你蹲一下。”
邢沉弯下腰,项骆辞轻轻地靠上去,“我会不会有点重?”
“重死我算了,”邢沉背起他,说:“反正也要被你气死了。”
“……”
项骆辞识相的没有再说话。
颂炽让人挖山道的时候,项骆辞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一会,但他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所以还是有一些大概的方向。
他让邢沉往前走,项骆辞观察附近的地势,敏锐地发现颂炽故意留下线索把逃走路线引向了其他地方。
“不在那边。”项骆辞轻声说,邢沉跟他很有默契,当即又转了个方向,“这边呢?”
项骆辞扫了眼附近的丛林,缓缓地抬起手,指着前面一个大石头,立马有刑警过来,合力把石头挪走,果然发现了一条隐秘而狭隘的山道。
领队的宋烈组长立即安排人去追,进去前,他回头看了眼邢沉,邢沉没有要一起去的意思——他要守着项骆辞的态度十分明确。
宋烈最后留了两个人下来照顾他们,转身进山道时顺便跟姜裴汇报情况。
这边的脚印被特意遮掩过,肯定有人善后,所以外头一定还留了人。
不过项骆辞还没说什么,藏在另一个石头的人动了动。
刑警立马举枪,声音吓了那人一跳,惊呼:“别开枪别开枪。”他举手投降状,站了起来:“我是好人。”
邢沉问:“他谁?”
项骆辞说:“颂炽的医生。”
邢沉脸色顿时沉得掉汁,喝道:“把他给我拷了!”
“我是医生,”赵岩忙举起手,指了指项骆辞,“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可以……可以戴罪立功。”
“……”
邢沉差点忘记这茬了。
他背着项骆辞往外走,一个刑警押着赵岩跟过来。到了车边,邢沉小心地将项骆辞放进后座,然后指了指赵岩,“快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
赵岩刚刚就看到了项骆辞后背上的伤口,是用衣服做的简单止血包扎,那个位置正好是他之前的伤口。
这一刻,赵岩深刻意识到,项骆辞是个狠人。
“没有药箱吗?”赵岩问,“没工具,我徒手也做不了什么啊?”
“药箱在这。”一个刑警拎着药箱走来,还带来一个女医生,他对邢沉道:“这是江队提前安排的。”
邢沉轻愣,点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又把赵岩从车里拎了出去,给他戴上手铐——比起这货,他更相信自己人。
赵岩:“……”
彼时邢沉正靠在车门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项骆辞看,项骆辞大概是有点累了,眼睛轻轻地闭着,但邢沉知道,他睡得不深,也不敢睡。
他还在等颂炽的消息。
邢沉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摸了根烟出来,点燃。
没一会,车门被敲响。
邢沉立马转头,那女医生说:“别抽烟。”
项骆辞还在睡着,邢沉忽略她的话,小声问:“他情况还好吗?”
“血止住了,暂时没有大碍。”女医生收拾着药箱,完了,补充一句,“是他让我提醒你,别抽烟。”
“……”
邢沉的烟已经举到嘴边了,闻言,果断又用力吸了一口。这时项骆辞忽然睁开眼睛,邢沉手抖了一下,立马转过身,把烟捻灭丢了。
所有人:“……”
赵岩戴着手铐蹲在一边被人用枪举着,看见邢沉这样,又想起了石修诚在郁行面前那龟孙子的样子,叹了口气。
邢沉也是这时才有精力注意到他,“你跟颂炽什么关系?”
赵岩立马回答道:“就普通关系,我来照顾他的,”他指了指项骆辞,又说:“后来他们发现我没什么用了,就把我丢了。”
“哦。”邢沉点了点头,语气了然地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参与贩毒,所以就算被警察抓住了也不会有事?”
赵岩严肃道:“我从来不碰这些的。”
“哦?”邢沉语气欠欠的,说:“但你帮他们逃跑,影响警方的行动,说白了,你是知法犯法,也是有罪的呢。”
“……”
赵岩识趣地没再说话,目光似有似无地在项骆辞的脸上扫过。
邢沉总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不过还没琢磨出来,突然车里的女医生传出一声惊呼。
邢沉猛地转过头,就看到项骆辞难受地捂着肚子,闷了口鲜血出来——这一出来得太突然,女医生吓了一跳!
这可是江裴叮嘱过不能出事的人,要是有什么意外,她的饭碗也别想保了。
女医生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短暂的慌乱过后,她开始帮项骆辞检查身体。
邢沉开了车门,探头进来,问:“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项骆辞额头冒着冷汗,他捂着肚子,极为难受,他似是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惜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他一张嘴,唇角就有血流下,对比他发白的嘴唇,越发没有生机,邢沉心疼得握起拳头。
女医生检查了项骆辞的伤口,严肃地拧起眉毛,说“应该不是伤口的问题,倒像是……”
邢沉不等她说完就关上车门,迅速坐上驾驶座,准备开车。赵岩突然拦在前面,邢沉眼神里透着股阴鸷,“让开!”
“他中毒了。”赵岩说,“没有解药,再过一个小时他就活不了了!”
“……”
邢沉握紧方向盘,死死地瞪着赵岩,就听那女医生说:“他确实是中毒的症状,具体是什么毒我这样诊不出来……但毒性看起来不轻。”
“是你干的?”邢沉咬牙。
赵岩心里一个咯噔,摇头,“不、不是我,是颂炽!”颂炽让他这么干的!
邢沉下了车,将车门重重地砸了回去,随即他拎着赵岩的衣领,把他甩在车门上,掐着他的脖子,冷沉问道:“解药呢?”
赵岩被迫踮着脚,仰着头吸氧气,脸都快憋红了,艰难地道:“在、在颂炽手里……”
“……”
就在这时,邢沉放在车里的对讲机出声:“邢沉,颂炽要见你,你去一下。”
项骆辞难受得冒冷汗,但理智还在,他强迫自己坐直身体,对外面的邢沉道:“邢沉,你不许……你不许去!”
邢沉握着拳头,再次掐紧赵岩的脖子,“颂炽不可能只准备了一份解药,另外的解药在哪?!”
赵岩用力地拍他的手,眼睛已经有些发红,快喘不过气。邢沉这才松了松手,“快说!”
“在孙广那里……”赵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不过你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这都在颂炽的预料之中。”
“……”
邢沉脸色气得冒火,但赵岩终归只是个传话的,拿他发泄屁点用都没有。
“能帮他缓解疼痛吗?”邢沉最后妥协地问。
赵岩忙点头,“扎针可以。”
邢沉抿着嘴,从车窗看向后座,与项骆辞不远不近地对视,项骆辞轻轻地摇摇头,不想让他去犯险。
他了解颂炽,如果颂炽落网,绝对不会让他活着,也许根本就没有解药。颂炽让邢沉去找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拉上邢沉当垫背!
邢沉收回视线,帮赵岩解了手铐,“帮我照顾好他,我会把解药带回来的。”随即毅然转身,进了山道。
项骆辞急得身体抽动,“邢沉,你不、不许去……”
邢沉已经冲进了山道里。
“邢沉,你、你给我回来……”项骆辞推门下车,女医生忙拉着他,“别动,你的伤口要裂开了!”
赵岩从另一边开了车门,“快,把他挪进去,我给他扎针试试。”
女医生一听,冷下眼,“试试?!”
“他要是配合的话,我还是有把握的!”赵岩利落地从衣服里边掏出针袋,“把他按住,本来就流了这么多血还这么挣扎,不要命了?”
“你为什么骗他!”项骆辞几乎用最后的力气吼出声。
他生气的时候眼神里很有攻击性,这点他从未在邢沉面前表现过,何况此时他眼里还隐隐透出一种杀气。
赵岩看到这样的项骆辞也很意外,他老实巴交地说:“没骗他,颂炽确实舍不得你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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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的盘山很安静,群鸟居窝,一点动静都能吓得它们翅膀扑通。
就在刚刚,颂炽一群人登上飞机,飞机准备起飞时,警方突然出现,用子弹打破飞机的扇叶,飞机失衡,不受控地左翻右偏,就要撞上石壁,关键时候颂炽被老管家推了出去。
飞机继续失控,最后跌落半山腰,卡在树枝上,有几个人失足摔了下去,还有几个人在飞机里。
这个动静惊到了山里的鸟,鸟儿们惊慌出巢,发出悠远夹带回音的叫声。
从飞机里跌落时,颂炽的手臂和脸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血从他脸颊上滑落,滑进他的锁骨,让他看起来十分虚弱。
他无所谓地擦了擦血,冷静地说:“我要见邢沉。”
虽然颂炽被警方包围,但他手里有枪,而且并不打算降服。
也许这样的结果他也预料到过,所以他很镇定。
江裴通过对话机,对颂炽说道:“颂炽,你跑不掉的,现在留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颂炽无所谓地笑了下,眼尾弯弯的,勾着挑衅:“我死了,项骆辞也活不成。”
他很聪明,掐蛇掐七寸,他的分寸在江裴这里就拿捏得很好。
所以邢沉如他所愿,来见他了。